第4章
顧念慈母子由於是低等機器人身份,所以一直與容府的底層家政人員住在一起,容易進到他們房間的時候,顧墨立刻端了熱水出來:“易易姐,喝水。”容易拍拍他的頭,接過去:“你媽媽呢?”顧墨指指房間,容易麵色一凜,抬手推開內屋的門。顧念慈並未坐著,而是站在窗邊往外看,聽到門口有響動才轉過身來看容易,笑了笑:“你來了。”容易麵無表情地點頭,目光落在她的腿上,她已經裝上了假肢。在珀萊星係還有一個好處就是,即便你五髒不全,隻剩下一口氣,也能把你修補得完好如初。而顧念慈今天穿的裙子正好能遮住大腿,原本做過手術的地方看不出一絲痕跡。“醫生說你可以多出去活動活動,怎麽整天待在屋子裏?”她與顧念慈並沒有多親近,雖然同為人類,但顧念慈的性子比她還要冷,兩人每次坐在一次講話必定不超過十句便散了,反倒是顧墨和她的關係還不錯。顧念慈貼著牆在椅子上坐下:“腿腳不太麻利,不想讓別人看到。”容易沉思了一下:“我在奧頓星有處別院,那裏空氣好,人也少,不如你去那裏養傷?”顧念慈搖搖頭:“再說吧,我讓小墨找你來是有事和你談。”容易已經猜到她要說什麽,直接道:“我不會愛上一個機器人的,放心。”顧念慈笑著再次搖頭:“我隻是想講一講我的故事給你聽。”容易挑眉,秘密?作為活了幾百年的人類,她知道秘密意味著什麽,可能意味著死亡,也可能意味著更大的責任。她開口拒絕:“我對別人的秘密不感興趣,既然是秘密,就應該讓它死在心裏。”顧念慈忽略她的話:“我認識他的時候,他還隻是個孩子,明明是第一等的戰士,卻混在星係底層。不知道太空有沒有命運一說,我覺得他的際遇就是受命運作弄。當時我們連吃的都沒有,有一塊麵包,兩個人都要分三頓吃,後來他發達了,本來應該高興的,但是某一天……”說到這裏,她停了停,似乎不願意提到過去的事情,“我一直把他當孩子,因為他是我看著長大的,但我們發生了關係,後來還有了小墨。機器人的最基本代碼裏有一條是絕對占有,特別是因為有了小墨,再後來的事情你就知道了,我逃走了,代價是一條腿,還有一個半機器人的兒子。”容易並未刻意調查她的過去,但在遇見她的時候,自己便已經把整件事猜得七七八八了。容易並不想繼續聽她的傷心事,這些都與自己無關:“若是你想找一個人類配偶的話,我可以幫你留意,隻是這件事會比較困難。”容易自動曲解她的本意,不願聽她接下來的話。顧念慈是古典美人,眉目如畫,笑起來更加動人,若是這笑裏能少一分慘淡,那便完美無缺了:“我把你當朋友才告訴你的,若是你愛上親王的話,那麽你的下場絕對會比我更慘。”容易的一半臉隱在暗處,讓她看起來更加清冷。沉默許久,她才問:“有沒有能擺脫他的法子?”“修改他的芯片指令。”容易站起身:“多謝。”然後目光再次落在她的腿上,“要請醫生來再看看嗎?”“不用了,上一個醫生說多練習就可以了,我隻是有些不適應而已。”事實上她是不願讓容易再殺人,雖然每次請來的醫生都有各種各樣的壞毛病,都是死有餘辜,但為了保住她是人類的秘密,已經死了太多人了。容易點點頭:“如果你想去奧頓星的話,派人告訴我,好好養傷。”然後她轉身走出去,腦海裏不停琢磨著該怎樣修改索爾的芯片指令,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走出房間便對上顧墨的大眼睛。“易易姐。”他囁嚅著輕聲喊。容易一愣:“你都聽到了?”顧墨臉上寫著“不高興”幾個大字,小心地問她:“我爸爸是不是壞人?”容易笑笑,拍拍他的臉蛋:“想什麽呢,長大你就明白了,愛情是沒有好壞之分的。”看他依舊不高興,容易提議,“你在家裏也學了幾年了,不如去學校和其他小朋友一起上學怎麽樣?”“可我的身份不是不能被發現嗎?”顧墨的眼睛裏閃爍著光芒,顯然是期待的。容易自口袋裏拿出一個金屬盒子遞給他:“我讓人根據你的代碼做了全指令,你隨身攜帶,別人就探不出你的身份。”每個半人半機器人的孩子都有單獨的備份記錄,容易自小就幫他辦了純機器人身份,以前還小,磁場弱,沒人能發現,但現在眼看著越來越大了,容易便做了這個東西給他。顧墨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接過盒子打開,見是一枚普通的胸針,他開心地戴上:“易易姐你真好!”容易笑笑:“明天我便幫你安排學校。”說著,她似乎又想到了什麽,遞了一張卡給他,“我辦了一張虛擬卡,你拿著當家用。”孩子顯然有些愧疚,不知道該怎麽感謝她,容易輕快地轉身往外走:“我走了,有事記得找我。”對於他的感激,容易受之有愧,她留下他們除了責任之外,還有一部分精神依賴,用來告訴自己,自己不是一個人。
親王府舉辦慶功宴,帖子已經發出去,容易稱病讓人回拒了親王府的侍官,誰知當天親王府便發出通告慶功宴改期,因為親王的女伴容副指揮官抱病在家,一時間輿論更熱,羨慕嫉妒恨的聲音充斥了整個星係。容易看著屏幕上堵在門外的記者,他們甚至連看門的人都不放過,問的問題一個比一個刁鑽。一輛黑色車子出現在眾人身後並停在離容府門口不遠處,容易微微眯起眼睛,手指迅速在屏幕上滑動著,將車子的影像放大,車牌號前三位果然是.她握緊拳頭,看桌上的通信器一閃一閃的,很快響了起來。她心底閃過一絲厭惡,緊盯著那通信器,一動不動,任由它響著。關婭在一旁滿臉焦急,想說什麽,但看容易一臉嚴肅的樣子又說不出來。那通信器已經響了足足二十遍,她終於還是沒忍住,道:“副總,通信器一直在響。”容易似乎剛回過神來,後退一步,伸出細長的手指指了指通信器:“你接,告訴他下次慶功宴我會去。”關婭一喜,迅速接通通信器,索爾清冷的聲音隔空傳來:“易易,是我。”關婭清了清喉嚨,本想用歡快的聲音說話,卻在看到容易警告的的眼神之後耷拉下眼角:“親王殿下,我是關婭。”那邊停頓了數秒才又道:“好,你問她是要我現在進去‘探病’還是她以女伴的身份參加下次的慶功宴?”隻是一場小型戰役,根本無須舉行慶功宴,他不過是想趁此機會告訴所有人她已經標上了親王標簽。關婭立馬迅速道:“副總已經說了,她很榮幸能當您的女伴。”當然,中間某個形容詞是她自己加上去的,不過大致就是那麽個意思。容易翻了個白眼,若說以前自己還對關婭芯片出亂碼存在一點懷疑的話,那麽現在完全信了,因為她雖然活潑開朗,卻讓人覺得缺根筋,這年頭像她這樣的人可不多見。索爾的聲音依舊清冷,並沒有因為這個消息而感覺絲毫愉快:“讓她來通話。”關婭回頭看她,帶著點小心翼翼,容易抿著唇走上前輸入指紋,然後頻道加密後戴上耳機才開口:“是我。”“我想見你。”索爾直接說出最終目的,是命令,而非商量。“外麵都是人。”容易看了一眼屏幕,記者越來越多了。“後門,五分鍾後你不出來我就進去。”說完索爾不由分說地掛斷通信器。容易討厭他的專治,卻又不得不臣服於他的專治,腦海中閃過那日顧念慈說的“絕對占有”四個字,一時間生出更多反感。看著屏幕上黑色的車子開走,她放下耳機,轉身走出房間,穿過花園直接朝後門走去。頭頂有小型飛船飛過,長鏡頭將她臉上的表情拍得一清二楚。容易抬頭看了一眼,拿出隨身通信器交代關婭:“再有人空中拍攝的話直接打下來,不用匯報!”後門有專人守著,遠遠看到她便開了門,黑色的車子停在那裏等她。她緩緩走過去站在車邊,車門打開,索爾俊美且冷漠的臉出現在她的視野裏。索爾打量了一下她的休閑服和拖鞋,嘴角扯出一抹笑,簡單地吩咐道:“上車。”容易站在原地不動,和他僵持著:“你已經見到我了,可以回去了。”坐在前排的景瀾回頭看她,目光冷漠疏遠且危險,容易毫不示弱地瞪回去。索爾抬頭看了景瀾一眼,她立刻收回目光回過頭去直視前方,索爾伸出手去:“如果你確定我下車對你更好的話,我也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