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燕啄花間
細君本與蕭羽藏身在涼亭旁的一株百年牡丹花樹後，見劉穎走後蘇湘雪說：“她是洛陽王的掌上明珠，你讓她介紹？當她是花匠女麽？你道她這般離開，有些不知禮數，說不定人家早又安排呢！”當下出聲道：“陽雪公主果然聰慧，我來給你介紹如何？”
蘇湘雪等聽得這一道清麗的聲音從花間傳出，如三月鶯啼，吃了一驚，轉身看向聲音出處，那丫鬟更是張開手臂護在蘇湘雪前麵，喝道：“什麽人？”
細君一身淺紫色杭綢宮裙從一樹紅牡丹後轉出來，裙擺和袖口上的黃色蝴蝶似要隨風飛起來。
“劉細君！”蘇湘雪拍掉丫鬟的手，聲音高了七八度，“你怎麽在這裏？”
細君伸手掐下一瓣牡丹花瓣道：“等你啊。”
“等我？”蘇湘雪微怔一下，心下淒然，冷笑道，“我尋你的時候，你不見蹤影；我放棄尋你了，你倒自己出現了！哈哈……”蘇湘雪淒然大笑。
細君早料到她會如此說，手中把玩著花瓣，鼓了腮幫子暗暗翻了個白眼，抬頭對蘇湘雪笑道：“你不想看到我麽？”
蘇湘雪一噎，她心裏對細君有恨有怨又有歉，細君見此轉身扶著牡丹樹道：“那我就走了，唉，本來還想給你介紹介紹這洛陽名花呢。沒想到你這麽不領情，那我就回去了！”言罷，還真邁動了腳步。
蘇湘雪見她真的要走，忙道：“等等！”她雖不喜細君，但是此次去和親，她也不知道何時能回來，罷了，就算是敵人，也當做一場道別吧！
細君笑著對樹後的蕭羽眨眨眼，轉回身對蘇湘雪道：“還有事嗎？”
蘇湘雪道：“你不是要給我介紹著牡丹花麽？”
“這才對嘛！來，我給說說這滿園的牡丹花，這可都是我姐姐專門移過來供你觀賞的！”細君笑著走向蘇湘雪。
蘇湘雪略收拾了心情，便隨著細君的步子動起來。
“你看這盆綠色的牡丹便是你念叨多次的豆綠，這是綠玉，這邊是春水綠波，綠香球。這些綠牡丹都是極品，看著像不像一汪汪碧水？”細君指著幾盆綠牡丹道，蘇湘雪點點頭，又隨著細君往前方的黃色牡丹群走去。
這一欄種的都是黃色係的，諸如被譽為牡丹花“王”的姚黃，還有燦若黃金的金玉交章，金桂飄香、玉璽映月等也不在少數。轉過黃色牡丹欄，便到了紫色係的，一朵朵魏紫在綠葉的圍繞下慵懶地舒展著花瓣，將花“後”的高貴展示的淋漓盡致，看得蘇湘雪心底甚是震撼。
往下更有趙粉、粉中冠、墨樓爭輝、煙絨紫、飛燕紅妝、粉荷飄香、桃花飛雪等各色名品牡丹，每到一處，細君都盡自己所知的給蘇湘雪說，半日下來，嗓子渴的直冒煙。
“不說了，渴死我了！”細君講完粉荷飄香後道，一手叉腰，一手在臉側扇著風，額頭上細密的汗珠映出一層金色的光折進蘇湘雪的眼中，細君私下一望，沒有瞧見蕭羽的影子，心中嘀咕：這小子跑到哪裏去了！這偌大的園子眼前隻有她們三人了，細君對那丫鬟揮手道：“你，去找找人，取些水果、茶水來！”
那丫鬟看看蘇湘雪，得到自家主子的允諾後才行禮退下，細君瞥了一眼四周，見五十步開外便有一座八角小亭子，便對蘇湘雪道：“我們去那個亭子裏歇歇罷！”
二人分花拂柳來到亭前，隻見正對著台階的大紅的亭柱子一對黑色長聯，漆了金色的陰文：隨燕到花前薄霧輕煙曉日紅，聽鶯來柳下清風明月雲碧天，飛簷下一方小匾寫著“沁香”。
細君笑：“怎麽跟洛寒哥哥的沁香齋名字一樣了。”
蘇湘雪道：“你之前沒來過麽？”剛才見細君講起牡丹來滔滔不絕，她還以為她在這裏住了好長時間呢。
細君一愣便知蘇湘雪的意思，道：“我也是昨日才到的。”
蘇湘雪便拋開不理，進了亭子，在石凳上坐了，看著細君道：“這些年你躲到哪裏去了？”
細君道：“這個啊，我去的地方可多了！江南、西南、東南……總之居無定所。”
蘇湘雪苦笑：“怪不得爹爹派去的人都找不到你。”
“你爹爹派的那些人也不算太笨，我有幾次就差點被抓到了，可是，”細君頓了一下，目光變的銳利了幾分，“要知道，從來都是邪不勝正的，你爹爹的暗衛再厲害，也奈何不了我！”
蘇湘雪憤然：“什麽邪不勝正？該去和親的本來就是你！憑什麽你以一場大火逃了就該我去頂替？我才是正，邪的人是你！”
細君本來想跟蘇湘雪好好說話的，沒想到她還是這般刁蠻，聲音不由的也高了起來：“蘇湘雪，你要搞清楚，要不是寶妃先拿我的畫像給皇貴妃看了，我會被選中麽？獫狁二皇子可是在見你的第一眼就看上了你！我可從未見過他。”
蘇湘雪站起身來俯視著細君大聲道：“那又如何？皇上本來就要下聖旨讓你和親了，是你一場大火逃出宮闈，我才被逼頂替你的！皇上皇後收養你在宮中，以郡主之名卻給你公主之尊，你不知感恩，反而火燒宮闈連累別人，你還好意思說‘邪不勝正’？！”
細君火氣也大了，噌地站起來逼視著蘇湘雪：“感恩？用不著你來提醒我感恩！我本在江都生活的好好的，若不是你爹爹設計害死了我父王娘親，我又怎麽會進宮？我又怎麽會被大公主的友善迷惑讓她畫那麽多畫像？我怎麽會被獫狁皇貴妃看中？你是說說著罪魁禍首到底是誰？”說到江都王的死，細君不由帶了哭腔，眼神也染上了怨恨。
蘇湘雪這才想起父親已經死了，因為謀害江都王被斬首了，越國公府也毀了，她能站在這兒跟細君吵架是因為她是在去和親的路上。心中又泛起苦痛，如當初知道真相時一般，原來，從來都是她們家對不起細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