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和親路上(中)
洛陽城比南陽城略靠北,比長安略靠東,幾乎處在大陵整個版圖的核心位置,雖不是大陵的首都,卻有著不遜於長安的規模,隻是為了不能壓住首都的規模與氣勢,才生生將那份與生俱來的高貴之氣給遮掩了不少。走進洛陽城,細君才發現,這座城池在某種程度上跟東穀很像,都是低調的奢華。隻不過東穀的奢華中多一份靈氣與幽靜,而洛陽城的奢華則是一種熱熱鬧鬧的繁華,百姓安居樂業,街道寬敞幹淨,讓細君感覺生活在這個城池的人竟是比在長安的人要幸福!雖沒有在天子腳下的那種自豪感,但是這裏有一種貴氣是長安的百姓學不來的,那是一種傳承!讓細君不由的暗想:這管理洛陽的洛陽王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物?據說現任洛陽王算起來該是她的堂伯,堂伯的父親—前任洛陽王跟她皇爺爺是親兄弟,最受她太皇爺爺喜愛,因為其無意於皇位,太皇爺爺又不舍得委屈了他,才將其分到著富饒的洛陽城來的。
細君和蕭羽是在洛陽城快要關城門時到達的,進城後隻堪堪走了十幾步,便從聽到宣示集會結束的鼓聲從鼓樓上傳來。細君順著鼓聲抬頭,高大的鼓樓在薄薄的暮色中依然雄壯威武,士兵擊鼓的鼓槌有節奏地在空中畫出弧度,咚咚的鼓聲中突然又響起金器的鳴奏,接著一道長喝:“夜咯——”大街兩邊的商鋪前都掛起了燈籠,白天招人眼的酒旗再次鮮活起來。
蕭羽看細君不解的東張西望,上前拉起她的手道:“別看了,是夜市開始了。”
“夜市?”細君睜大眼睛,“洛陽可以開夜市?”
“你不知道?”蕭羽有點不可思議了,“洛陽的夜市可是你太宗太爺爺親口許諾開的。你竟然不知道?”
細君在意的卻不是這個:“哎呀,管他誰叫開的!蕭羽,我從來沒有轉過夜市,我們去夜市轉轉好不好?”說著就這被蕭羽拉著姿勢晃晃了蕭羽的胳膊。
蕭羽笑道:“可以啊,不過我們得先找個客棧安置一下吧。不然等過夜市,客棧都打烊了,我們總不等睡在大街上吧?!”
細君吐了下舌頭歉笑道:“我忘了……走吧,我們找客棧去!”
蕭羽笑著搖搖頭,一手拉著細君,一手牽著兩匹馬往前走去。過了鼓樓沒多遠,兩人便瞧見一家客棧,門簷外的柱子上掛著兩盞大燈籠,那燈籠不似普通的模樣,竟是做成了花兒含苞待放的樣子。外圍的花瓣張開了一圈,內裏的花瓣還合攏在一起,正好組成了燈籠的頂蓋,蠟燭在裏麵燃著,一點也不用擔心會被風吹滅。
細君笑讚道:“這兩個燈籠做的倒精巧!”
蕭羽道:“不但燈籠巧,你瞧那對聯也別有新意呢。”
細君聞言望去,隻見那客棧大門兩邊的壁柱上雕了一副對聯,在那花燈籠的映射下,竟還能看清字上金漆,那對聯道:“若望前山煙雨好,且把梅花醉洛陽”。
細君拍手道:“蕭羽,我要住這家客棧!他們掌櫃的一定是位有學問的人,我要住這裏,說不定會有奇遇!”
蕭羽還為答話,客棧中便走出來一位跑堂模樣裝扮的男子,對兩人一拱手問道:“二位是要住店麽?”
細君對小二笑著一點頭,那小二便上前接過蕭羽手中的馬韁道:“二位請,我帶二位的馬去後院安置。”
細君笑:“小二哥,好好照顧我們的馬哦!他們這一路可辛苦了。”小二許是沒見過姑娘對自己笑,一下子紅了臉,牽了馬從角門去後院了。
蕭羽搖頭無奈地笑笑攜了細君進客棧,要了兩間上房,在房中用過晚飯,細君便迫不及待地要拉著蕭羽去逛夜市,蕭羽無法隻得隨她出了門。
且不說細君和蕭羽如何逛洛陽城的夜市,先來看看蘇湘雪此時在做什麽。
是夜長安寂寂,皇宮內卻一片忙碌的景象。太上皇當年封的陽雪公主——先越國公之女蘇湘雪--明日就要出發前往獫狁和親了,這是太上皇在位時就與獫狁定下的親事,現在蘇家獲罪了,沒想到獫狁那位二皇子還如此癡情,在危機關頭遞來國書,要這陽雪公主和親。
按說越國公一家獲罪本應被誅九族,奈何劉源心存仁厚,隻誅殺了有人命案在身的蘇家人,其餘的不予牽連;更甚者因為蘇揚的大義滅親,蘇家越國公之爵位仍得以保留,隻是換了蘇揚的父親——蘇昂來承襲,蘇揚自然受封了世子。因此下,蘇揚早早從雲州接了母親會京城居住。
不過有大臣卻傳言他們的聖上——劉源——是要將蘇家家眷貶為奴籍的,連蘇太妃跪求都沒有鬆口,獫狁的國書一到,皇上便鬆口改判蘇家家眷流徙三千裏。民間百姓無不唏噓,聖上這是對獫狁示好還是示弱?
不管民間如何猜測,宮中從接到國書開始,已經為此忙碌了大半個月了,明日四月初二便是陽雪公主和親獫狁的日子。
流蘇漫卷,明燭高照,宮女太監往來不停,安寧宮一片忙碌。因蘇湘雪受封公主,原越國公蘇堅已被誅殺,她此番和親自然要從宮裏出了,又因蘇太妃是其姑姑,便正可將安寧宮當做母家了。
側殿的暖閣內,一片喜氣洋洋的紅,隻是在閣內的人沒有一位臉上有喜氣。梳妝台前,蘇湘雪一臉木然呆呆地任宮女們擺布,眼睛雖望著鏡子,眼神卻是沒有焦距的落在前方虛無的點上;蘇太妃——之前太上皇的寶妃,劉源登基後隻尊了她太妃,並未再添封號,後宮一切事宜由皇後文岫主管,德太妃協理——坐在長榻上看著宮女們為蘇湘雪梳妝,暗自垂淚歎息,劉淇看看蘇湘雪又看看母親,終是坐下勸慰母親:“母妃,雪兒已經夠傷心了,您就別再哭了,沒的讓她更難受。”
蘇太妃驚醒,拭淚道:“是了,是我忘了。不該讓雪兒再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