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決戰的前奏
何執中淡淡的道:“但其實你聽到的僅僅是滄海一聲,由此你便可知我大宋的廣闊。”
張子文臉有點黑了下來:“所以您到底要什麽?”
何執中又看著張子文許久,過來人的樣子道:“當今下年輕一代中,有你之才華恒心著寥寥無幾,有你家世者更絕無僅有。在老夫看來就算犬子何誌,也絕不是你之對手。”
張子文尷尬的道:“這不算什麽新聞吧?”
何執中歎息一聲,“老夫想的是,你真有能耐,但現在仍舊還太年輕,沒必要急著鋒芒過度。以你之才華、恒心以及家族,若能別得罪人,埋頭學習,低調做官,十五至二十年內不難登入青雲。”
張子文搖頭,“下官沒這麽多時間。”
“這是你的問題不是老夫的。”
何執中語氣急轉直下,“老夫真的不想看著你這麽一好苗子因過度激進、得罪太多人而毀了前程。給你最後一個機會,立即低調離開江陰,勿在揪著馬繼辮子不放。把往前的事一筆勾銷,緩和與朱勔間的關係,於這關鍵的開邊時期保證東南穩定五年,給朝廷些喘息機會。”
“否則呢?”張子文道。
何執中就此聲音有些低,“否則老夫隻有毀了你。不要以為蔡文姬打了我兒子就能救你。我朝以文立國,最注重刑案真相以及程序。這些對於對於有出身的官員還真是紅線,當年太宗皇帝因一個司法案件瑕疵,辦了上百官員之事就是先例,也是警示。”
接著道,“周宏死於你私刑處決這事近乎舉世皆知,就算沒證據不落罪,也將影響到你在讀書人中的口碑,居於輿論你會很難升遷。另外你身為官員,蓄意破壞江陰縣命案現場。恰好這個事件可以和周宏的死相互印證,並有上百人證。你張子文百口莫辯。”
“至此你官路基本就毀了,你不是號稱有恒心和夢想嗎?現在看來不過如此,你隻做了一件事:不惜毀了自身前程,隻為肚雞腸的要抓老夫的錯誤?”
“你的確是條強壯的胳膊,但仍舊扭不過大腿。破壞現場的事看似可大可,知縣周智也一定程度被你嚇到。但還要看形勢,常州知州魏清華怕麻煩不想糾察你,不代表老夫和何誌會放任你、會怕你。”
“這事在何誌的治權內,隻要他不放手,又有老夫在朝廷周旋,加上你往日的口碑以及所做的種種,又有蔡文姬受你唆使襲擊官員何誌,你張子文敢不敢賭,若要認真此番你必涼?”
何執中最後道。
張子文微微點頭,“你的推理要件缺失了少許,會有變數。不過好吧,大抵上的道理差不多,這意味著我風險的確很大。”
何執中傲然道:“那你願不願意抓住老夫給你的這最後一次和解機會?”
張子文在遲疑。
何執中有些誇張的成分但總體上不算瞎。類似這樣拉仇恨得罪人的事,哪怕張子文自身違規再少些,風險很大。否則王安石範仲淹這些人不得隨隨便便就成功了?
如果何執中不來給他兒子底氣,而蔡文姬也沒來毆打何誌腦殼拉仇恨,那麽是的,居於老魏的尿性和指導,沒有外援時候何誌會裝作看不見“破壞命案現場”。張子文也就真的過關了,大家心照不宣。
但何執中鐵了心對抗,又在他兒子治權內,何誌就真能頂著老魏上,直接把這事和大宋刑部對接,鄧徇武那家夥和張子文有心病,而何執中回朝逼宮張康國的話……
那時涼不一定,但鐵定挨處分降職,冷藏很大一段時間,這是無比確定的。並且推動這事的會是張康國本人。
論級別的話,何執中也算妥妥的核心圈“局委”了。一但他鐵了心頂到底,事實上張康國也不會有好辦法,所以老張相爺被老何逼宮後,未避免何執中強行捅到皇帝麵前,會主動牽頭把兒子冷藏。
這是但凡一個合格的家長就會做的事,譬如熊孩子闖禍拉了人家仇恨,如果家長不管邏輯不講道理的反噴外人,就真會把仇恨結深。在最混亂的那些年景,家長不在,拉了仇恨熊孩子就被人扔井裏去也不是沒發生過。
反過來自家的孩子隻能自己打,當著外人的麵把熊孩子叫來後腦勺一掌,讓孩子認錯。就算處罰的不公也不夠,其實也就沒人太認真了,基本上算是過了。這其實就叫冷藏保鮮。
基於這合格家長邏輯,張子文很肯定,真捅到這一步的話,主動來辦了張子文的人就是康國老爹。
不是捅到皇帝麵前一定輸,而是那是“終審機構”,封建王朝中,尤其大宋,在皇帝麵前一但被定論輸了官司就算真涼了,不可能再起。反過來隻要不捅到皇帝層麵,就是冷藏保鮮,部委的決定和意誌在一定程度上其實很好挪動,不同的相爺就有不同的方向。
於是張康國算個合格家長,會投降輸一半,主動避免進入禦前官司層麵。
那麽好吧,既然考慮清楚了最大後果是這樣,又考慮到這些壞蛋做的那些事。張子文決定承擔這些傷害,繼續幹!
“既然是打仗,損失在所難免,相公提及的這些戰損,實際上開戰前我就已經接受,始終在我評估之中。”
張子文故意一副“年少有為”的模樣侃侃而談,“心疼戰損者,就永遠打不贏戰爭。我帶聖旨南下創業之始就考慮過這些。相公身為京畿重臣,分管東南軍政,卻對東南毒瘤視而不見,在經過我拒絕後仍舊以權壓人,以及三番瞎指揮、亂幹擾海軍之事務。”
“最終至忍無可忍,現在這三次威脅,我會視為挑釁宣戰。於此提舉皇家海事局張子文,第三次拒絕東南房的‘執中’建議。並會對朝廷彈劾你胡亂作為,不出結果不回頭。”
張子文最後道。
何執中真的惱怒了,冷哼一聲,“你年輕你總是不承認,老夫接了,老夫就睜大眼睛看著,你這僅僅十七歲的黃毛鬼有什麽底牌,怎麽打這場官司。”
又冷笑道:“你得感謝有個好爹,你還得感謝老夫來的及時,否則以你闖禍的能力,其實有時候啊……真想看著你被人埋在某處的亂葬崗裏。”
張子文道:“並不是沒人這麽想,那得他們有這能力。”
何執中歎息道:“張子文啊,很快你就會知道知道什麽叫胳膊扭不過大腿,心比高的人老夫這輩子見的太多。老夫也不是沒和人打過仗,否則你覺得老夫憑什麽走入中樞?你二十年能登頂,你卻沒這麽多時間,那好,老夫就看著你先冷藏二十年,這樣你時間就多了。”
“就這樣把,何誌在整理你的黑料,收集證人。他進京彈劾前老夫給最後一個機會,會在江陰停留三日,這期間若你想通了來找老夫認錯,仍舊算你迷途知返。”
完,何執中一甩手袖,帶著人朝尹寶兒墳的方向走了……
深夜時也不安靜。
劉光世急急忙忙的進來:“周智來見相公,像是很急,要不要見?”
張子文很奇怪,所以哪怕尷尬也隻能出來接見。
見到時周智並沒有閑情坐著喝茶,而是火急火燎的踱步。
一見張子文,他一個跨步閃過來抓著道:“都是你弄出來的事,我妹現在都沒能回來!”
張子文真想嗆他的,但現在不是時候。
因張子文本身也當心這個事,便道,“周大人別急,這不全是我弄出來的,首先你既然現在會來這事,可別你事前不知道,所以你其實也默認了她去陰馬繼不是嗎?甚至周家反水要賣了馬繼,恐怕就是你的個人意誌,她隻是執行你的默認而已。”
“嗯,現在……不是這些的時候。”
周智也不禁老臉一紅。事實上他和周靈的心態還真有點接近,到現在為止也不知道該怎麽定論張子文。
張子文注視他少傾,預感這並不是個坑,周智的一些感情細節的表現,貼合了張子文腦袋裏的係統。
張子文也不套話了,“周大人,和我形式吧?”
周智紅著眼,“我要是知道形式還急什麽!我的確默認了周靈的行為,但現在距離她該回來已經過了兩個時辰,到了二更。這涉及到馬繼性命攸關的問題,所以我隻能評估為她出事了……雖然我也有點不好意思來見你,但臨行前妹最後的話是‘若有不對,找海軍張子文求救’。”
所以娘們的話不能信。
白日她的態度基本是“我死了也不要你救”,但這種隻能反著理解。加之她信任張子文,但就是要記仇。也難怪她口是心非,臨末把張子文卷進來。
“你倒是句話,這事怎麽的也是因你而起!”周智道。
張子文神色古怪了起來:“話是救不了她的。別急,我不會推脫,一定會出手救她。”
聽他不耍滑頭,周智倒是容色稍微,“為此你要什麽條件?”
張子文一招手,李惠子便送來筆墨。
張子文又道:“我要投名狀。我要你江陰縣,親筆定論海軍耕牛遇害案的幕後主使是馬繼。其二,江陰縣正式授權‘海軍和昆山縣聯合調查組在江陰執法’,還須有常州知州魏清華參與見證。這樣則名正言順,我就闖進水軍營區抓捕馬繼,順便救出周靈。”
周智皺著眉頭遲疑:“你……真敢闖水軍營區?”
張子文道:“我真敢,並且隻有我敢。關於這事,我負責的你就是去找何執中也救不出你妹。但內心裏,你知道我敢做這些事的。”
周智不禁舔舔嘴皮,“是倒是……本官真能為‘馬繼主導謀殺耕牛’這事作證。並且隻要我作證,馬繼一定落罪,常州一定認可,加上你們海軍和蘇州認可,刑部也一定認可。所以理論上走這步,馬繼就沒有活路了,你還敢進他營區,讓本官怎麽相信?”
張子文道:“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反正妹妹是你的不是我的,內心裏你知道我這人不好色,不會為這事著急的。條件開出來了,你要現在決定。時間不會很多,戰機稍縱即逝。”
周智疑惑的道:“你現在隻有區區這麽幾人?除非你帶我縣衙裏的人,加上一些周家護衛同行,我才放心。我不是心疼你,而是當心馬繼沒路走,一但造反把你做了,你娘親和你父親來這裏找我,就不好看了。”
張子文注視著少傾,其實這樣也好,人多更能讓水軍方麵有所顧忌。
這些人也不至於是周智派來背後放冷箭的,最多是監督順便見證。
雖那些人是一盤散沙沒有什麽戰力,不過虎豹雷音戰術的精髓是唬人和震懾,而未必真的需要進入決戰。
前前後後考慮清楚後,張子文起身定調的語氣道:“先寫投名狀。一刻鍾內讓你的人集結。二更半造飯,三更誓師,出陣拿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