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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風滿樓

  避開了風頭,張子文從礦井上來正巧遇到李曉蘭來訪。


  她帶來了一個車隊,有煤,有幾大壇子豬油,還有些帳篷手套等禦寒物資,另外還有常用的一些工具。


  “不是不援助了嗎?”張子文看著她。


  李曉蘭道:“你臉這麽黑,是對我生氣呢,還是剛從礦井上來?”


  “臉黑是因為礦井。你又不欠我,我能生什麽氣。”張子文道。


  戴著袖套的姑娘過來猛吹哨子,然後各處湧來許多人,很快把物資搬空了。


  然後李曉蘭就像冬裏的一把火,很柔的樣子看著張子文,“不請我進去坐坐嗎,我現在不嫌棄髒亂差,另外如果現在你有要求對我提,我興許會答應?”


  這便進去坐下來,張子文剛要開口,李曉蘭又打斷道:“借錢免談。如果你破產了被人追債,我幫你還,我養你。但在商言商,身為李家東南分號掌櫃,我現在不會借錢給即將破產的你。”


  “這不公平,不講究!”


  酒鬼婆娘同仇敵愾的站在張子文身邊怒視著李曉蘭。


  李曉蘭擺手道:“啊來,把這婆娘抽一頓。”


  “你……”


  張子文一口茶噴了出來。但是晚了,酒鬼婆娘已經被她的人抽了兩下,安份了些。


  李曉蘭又一副趁火打劫的樣子看著張子文,“海軍沒治權,你打算去昆山縣控訴我李曉蘭打了一個失禮下人嗎?”


  酒鬼婆娘要什麽的時候,張子文很煩的打斷道:“行行行少兩句。出來混誰沒挨過幾下,不要一驚一乍的。老爺我現在沒空在問題上計較。”


  婆娘隻得閉嘴。


  李曉蘭這才又道:“提你要求吧,這時候我能幫你做點什麽?”


  “船,我要借船。”張子文道。


  “借來何用?”李曉蘭楞了楞。


  “打仗!”


  這結論一出,但凡辦公室裏的人除李曉蘭外,全都一副摩拳擦掌的樣子,雖然不知道要打誰。


  張子文又道:“海軍沒船就打不了戰。你不投資來錢慢的鐵礦沒問題,但劉逵和朱家這次的行為,已經等於是對皇家海軍宣戰,我沒理由不迎戰,投資戰爭不是你們最愛幹的事嗎?”


  李曉蘭不禁舔舔嘴皮,又穩住陣腳道:“方案呢?為什麽而戰雖然不重要,但你要我投資戰爭,至少讓我知道是否打得贏,再讓我知道打贏了我有什麽好處?”


  張子文道:“打贏了,朱家會收斂了,你生意會更好做。當時你要我承諾保護你,這次就是,海軍打贏了,更有噱頭和能力保護你。至於戰術不會透露,信我就投資,不信我重新想辦法。”


  李曉蘭又要什麽的時候,張子文打斷道:“閉嘴,你毆打我下人,看在這批雪中送炭的援助麵子上我可以不在意。但戰爭迫在眉睫,借不借船就一句話可決?”


  “我……”


  李曉蘭遲疑了,這點信息量根本不足以決策這麽重大的事件。


  但下意識裏,又總覺得這個形態的虎文尤其能讓人信任,最終問道:“你要幾艘船?”


  “三艘快船足矣!”張子文道。

  李曉蘭出門的時候又回身看著他:“給我三至五日。”


  ……


  礦井生產照舊,但接下來整個基地進入了緊急狀態,劉光世的人在推演海戰將會遇到的問題。


  而張子文緊急召集海事局佃戶中有海事經驗的人。


  當初那批出海捕魚的那些男人,以及但凡對近海事務有經驗的人,全部作為海軍預備役在征召範圍。


  理慧子在翻譯他父親的航海日誌,期望盡快總結出朱家走私的航線。


  是的這些奸賊一定在走私,這根本不用理論。


  算好當初張子文多了個心眼,沒直接讓劉光世的人去交易,而是讓昆山縣幹警護航。否則就真出問題了,牽連到兵事都沒有簡單的,真是劉光世的人被端進去了,現在恐怕昆山縣以及海事局領地,都已經被朱勔的禁軍戒嚴了。


  然而,海事局在陸地沒有治權,不過有製海權。


  所以隻要李曉蘭確定投資,海軍有船就可以執法。


  那麽現在就是部署和調線階段,隻要被張子文拿實在,捕捉到他們緊貨船隊的航線,倒是要看看誰臉黑!


  樹想靜但風不停。


  也許將後來的人們會在茶餘飯後“張子文就在那如詩如畫的蘇州撲街”。


  又興許曆史會記錄:初出茅廬的第一任海軍大臣,創業之路上的第一次戰爭就在蘇州展開。


  地攤文學興許會:自李張二賊具有曆史意義的昆山會談後,政客奸商朋比為奸,自此曆史巨輪滾滾而起……


  氣越來越冷。


  冬日裏在河道泛舟也是一種情懷,穿著貂皮的朱勔站在船頭輕聲問,“那批礦石被查後,海軍有什麽動作?”


  一個家族方麵負責礦產的年輕子弟笑道,“他們能有什麽動作,想在江南做事還不看我朱家臉色可能嗎。現在他連牛車都沒了,昆山許知縣都在捉他,聽他整躲著不露麵。就等他支撐不下去,公子可去做和事佬,花費一定價格買下海軍的礦井,然後關閉,遣散那些暴走礦工。”


  套路上的確是這麽操作的,但那是對待一般人。


  雖然人們都希望自己順利,但朱勔總覺得對象是張子文的時候,不會太容易。


  “我們的船隊回來了嗎?”朱勔又擔心的問。


  那年輕人道:“堂兄寬心,沒那麽快。依照規律,他們會可以避開這個季節的洋流影響,還有差不多一月才會靠港口。”


  “希望不出事……”朱勔輕聲道。


  年輕人朱思道:“公子過度擔憂了,不可能會出事的。”


  以前的朱家到處麵臨複雜的官僚環境,算好朱勔大少爺是個狠人,把朱家積攢下來的財富都投入到了水運事業上,並以凶狠的手段殺出了個黎明。


  朱衝老爺子還攀附上了蔡京,隨著蔡京掌權,老爺子和少爺都有了軍職,不長的時間事業蒸蒸日上。


  但即便如此,仍舊麵臨利潤不夠大的瓶頸。海貿的集散地這一年景集中在南方泉州,以及北方海州。均設有市泊司(海關),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人離鄉賤。哪怕朱家也麵臨層層關係的疏通,損耗很大。

  如果有皇家應俸局牌子,和他們溝通就會簡單許多。但這個好事卻被張子文移花接木了。


  好在蔡相爺反水的同時,也順手給了朱家另外利益:設立了蘇杭駐泊司,分別讓持有軍功在手的朱衝和朱勔執掌。


  這樣一來,朱家船隊可以從市泊司形同虛設的蘇州靠港。


  “實在也不知道海事局到底有什麽鬼把戲?”


  思考了許久後,朱勔仍舊有些懵逼,“難道他張子文來這蘇州,就是為了得罪一群人,然後艱難的守著鐵礦等待破產?”


  “他畢竟是犯了錯誤而受罰,這對於他算坐牢了,還能有什麽好待遇呢?”朱思也想不通,隻有這個解釋。


  朱勔喃喃道:“京師張懷素案玄乎處太多,外麵的消息太少。你立即進京,找人想辦法盡量弄清楚內幕?”


  朱思道:“有這必要嗎?沒錢就隻能看人臉色寄人籬下,海軍距離破產已經不遠,這又將是他政績中的汙點,咱們等著他完蛋,然後接手海事局不就好?了解了張懷素案,咱們也不可能翻案,那是謀反,不可能翻案了。”


  “不!”


  朱勔淡淡的道:“張懷素算什麽東西,我不是要翻案,而是要了解張子文,要了解一個人,你必須知道他的行為模式。我有些不好的預感,興許蘇州會打仗。”


  “好吧,我就這去安排。”朱思隻有點頭道。


  最後朱勔再道:“以姑蘇銀號的名譽,去和張子文談:高價收購他的礦井。”


  朱思不服氣:“他何德何能?那礦井原本是昆山老許麾下的廢物,他免費拿到的,為何給他高價?”


  朱勔冷冷道:“這就是決策失敗的代價。都以為老許是廢物,想著礦井廢棄在他手裏等於給咱們留著,想要隨時能拿。我和我爹在西北打仗顧不上這些,你們就因不敢處理那幾千暴民的問題,而暫時不接手礦井,想等著州衙縣衙處理了那幾千人的問題後再去拿?”


  “想法是好的,可惜你們沒考慮到老許真的是豬,而張子文是貪吃的野豬,一口就吃下了那些礦井。最後,那些官府眼裏的廢棄礦井,竟是被他短時間內出現了那麽大的產量?”


  “我話放在這裏,持續下去他們不破產,被海軍把所有礦井重啟,那就真能威脅到我家的礦業利益,我們這邊源源不斷吃下並關閉礦井,漲價去庫存,抬高黑市價格。就等於為他做嫁衣。他喪心病狂忽悠暴民生產,高位價格上放量衝擊市場,坐著我們抬起來的轎子,那麽這場博弈中到底誰是豬?”


  “所以能不刺刀見紅嗎!老爺子還敢責怪我不冷靜的端了他的車隊?媽的若是退讓,我朱家吃什麽!這個有些人啊,就是不能給臉色,你一退讓,他就以為你怕他,他以為他是宰相兒子,下都該讓著他。他覺得他是世界中心,都該圍著他轉!”


  “他張子文是京城好日子過多了,隻會嘴炮的讀書人接觸多了。所以他忘記了外麵世界的凶險,忘記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的定律!他不懂得江湖上的黎明是用刀子殺出來的,而根本不是讀書人的嘴炮。”


  最後這句時朱勔臉如寒冰,朱思急忙低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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