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論道是不可能論道的
走在街上,魯大師那幾個潑皮弟子諂笑的態勢圍著張子文,對剛剛的事覺得不可思議。
魯大師卻是始終沒話,總體上感覺還是壞。他雖然不算很會考慮問題,卻是個有直覺的人。
經曆今日場麵後,從直覺上講,唐老六這樣的人有點讓人心裏發冷,並不是個單純的狠人那麽簡單,卻又不能很直接的想明白不對在什麽地方?
魯達有感覺,唐老六並不如傳統狠人的那麽幹脆,於是今日這事,關於徒弟以及家的後遺症恐怕還是存在的。
越這麽想感覺越壞,也不顧幾個徒弟諂笑著要請張正文喝茶,想盡快安排他們帶家跑路的事宜,便停下腳步道:“今日得公子仗義相助,魯達會永記心間。現在身有要事,不能陪同公子了,後會有期吧。”
幾個潑皮弟子一臉黑線,卻也不敢多什麽。
張子文想了想道:“聽你這語氣,像是預感到了什麽要跑路了?”
“額這……”
魯達不禁有些尷尬,還驚悚,竟是被他猜到了?
張子文到也直接,“多的也不了,隻問一句,你信任我嗎?”
關於這問題魯達撓了撓光頭後,攤手道:“信倒是信任公子的,然後呢?”
張子文微微點頭,“信就行。你聽我一句,遇事時跑路是人之常情,卻不是長法。你能跑,於你有恩的相國寺怎麽辦,和尚跑了廟怎麽辦?你倒是獨身又藝高人膽大,你的徒弟怎麽辦?徒弟的家怎麽辦?”
見他麵露難色,張子文繼續道:“我這隻是打個比方。但不會勉強你,事實上如果你不在乎這些東西,明你這人很一般,我便也沒什麽興趣結交,不會攔著你。之前幫了你們不用感謝,因為我自己有我的考慮,大家就此好自為之,後會怕是無期。”
聽他們的玄乎,幾個潑皮弟子開始預感到攤上事了。
事實上真沒幾人愛一言不合就亡命涯,又尤其想抱眼前這條大腿,於是四個潑皮弟子看著魯達跺腳:“師傅!”
魯達又被逼得左右為難的樣子,也沒什麽好主意,隻能狂拍自己的大光頭。終對徒弟們歎息道:“你們不知道那唐老六是什麽人,灑家也不知道,但總感覺這事沒那麽容易算。”
“你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來告訴你。”
張子文道:“傳統狠人容易對付,是因為相對沒有腦子,單純直接。但從唐老六當時的表現看,他明顯不是蠢人。我觀察到一個細節,我對宋昪出手時,他什麽下意識動作也沒有,隻是冷眼旁觀。他這樣的流氓一但這樣作為時,所有常理都會顛倒。他就不僅僅是個毒蟲,鳥類也不總會是蟲子克星,因為你或許沒見過,但這個世界上存在一種蟲子叫:捕鳥蜘蛛!”
魯達不禁楞了楞,自己想不明白這些問題,在當時隻是憑借直覺感覺有些不對。
張子文道:“汴京的捕鳥蜘蛛不止一頭,是一群,他們也正在張網,勢力很大,和相關官員千絲萬縷。從這些問題源頭進行分析,又看唐老六在紅葉觀時,和你們直接動刀子,起殺心。要我看這不是出於衝動,而是他處心積慮。”
魯大師一想還真是這樣。進入紅葉觀連三句話都沒有,他們就開始搏命了,以至於才開始就險些打死了人?
“事出反常必有妖,我沒猜錯的話,之所以這樣,是因為很大可能他紅葉觀內藏有比較大的貓膩,擔心泄露,所以反應過激!”張子文出了自己的猜測。
“?”會有什麽貓膩魯大師不知,但一想這倒是有些道理。
自己一行人早就和他們紅葉觀不對付。進入的時候,興許唐老六當心事情敗露,所以直接就是要滅口的態勢。
張子文最後道,“簡單,你們這時候隱姓埋名跑路,更會讓處心積慮要殺你們的唐老六如刺在肉。以他們的勢力,隻要想找你們,道士,幫派,官府三方麵應該都會發出下追殺令和通緝令,那時,你們又帶著老弱病殘和家。魯達,你確定這麽做不是在坑徒弟們?”
聽到這裏,魯達幾人神色聚變。明知道張子文有些誇張的嚇唬成分,但還是有些被嚇到的節奏。
“請……還請公子救救我等,您一定有辦法。”魯達等人頓時變得六神無主。
不等張套路他們,這時一行人朝這邊急急忙忙而來,當先一人是前呼後擁的張懷素。
很奇怪,張懷素急切又行色匆忙的模樣,朝這邊快走很像是衝紅葉觀去,難道……紅葉觀真有什麽值得他這樣的教父著急的事?
張懷素也看到了張子文,皺眉的同時又見張子文和某個和尚站一起。
到此張懷素眼裏更是閃過一絲冷意,覺得紅葉觀的事又是這紈絝子弟搞出來的,他還真是不死不休欺人太甚?
“公子好手段,看起來京城的人對公子誤解頗多,您看似是個鐵腕又硬朗的梟雄,而不是什麽傳中的敗家子。”
到近處,張懷素停下腳步,態度已經完全不隱忍了,諷刺和責問意味很濃。
張子文歪著腦殼思索少頃道,“感謝張真人法力齊,不但罩著汴京風調雨順,還親自去了我府裏驅魔,讓我回歸了正常,我不論變成什麽,都要感謝是拜道長所賜。”
張懷素陰陰的道,“貧道不敢居功。這汴京之地人和陰魂尤其多,被河環繞易發大水,陰濕之氣過重。不知有多少公卿權貴受到影響,受此困擾。貧道功勞真談不上,倒是苦勞有些。通常是公卿權貴拉屎,貧道隻愛給他們清理糞桶,擦屁股。”
張子文微微一愣,這種話一般不該明著渲染。感覺他真有些氣急敗壞了,也詞不達意。大抵是急於明著告訴張子文“老子有王牌在手”的意思。
這是個有趣的現象,而現象的背後一定會折射出本質。
思考頃刻張子文道:“道長好直接,子竟是無言以對。我沒證據,但我懷疑你這像是氣急敗壞後倉促威脅我?”
張懷素沉著臉道:“公子是就是吧。其實出來做事,就講究個分寸。早前不少和貧道有衝突的人,後來結為朋友也不奇怪,貧道有這樣的胸襟。另外,出道以來始終有人向貧道揮舞刀子,出黑手,但貧道至今好好的在這裏,難傷我分毫,對手早已不知再哪。公子知道貧道的意思和胸襟嗎?”
張子文微微點頭,“知曉的,看來張真人挺能掌握氣勢的運用,挺能威脅人的?”
“貧道一向精於此道,公子難道不知:成功不是偶然?”張懷素的眼神顯得很伶俐。
張子文懷有兩分好奇意味和他對視著。
這樣的形勢,導致兩邊的打手各自都略微緊張,紛紛都有些躁動。
張懷素又道:“作為過來人,我知道公子的心情現在一定很難受。你很勇敢,又很愛搞事,的確有些手段。但你忽然發現身為宰相兒子也不是一帆風順,忽然就有那麽些人不給你麵子了對吧?忽然就有人不對你退讓了對吧?老張相爺恐怕也逐漸發現有自己的難題,恐怕不願陪著紈絝敗家子胡鬧對吧?其實,等你混的久了就會想通,殺人不過頭點地,死人有時候是很容易的一件事。公子應該注意到了這些問題,否則當然屬於玩火。”
張子文眨了眨眼睛道:“道長的意思難道是萬法自然,盡量隻能漠視、圍觀這種事?”
張懷素冷冷道:“東京圈子有幾百萬人在漠視圍觀,有人發聲有人作為嗎?沒有人發聲。所以這一定是有原因的,在這個問題上你真覺得你能更特殊?有時候保持平衡,避免引發混亂,避免更多的人去死也叫伸張正義,也是慈悲心懷。”
張子文神色古怪了起來,“道長總是這麽自己忽悠自己,覺得你是正義使者的?”
張懷素微笑道,“不止貧道。依靠貧道吃飯的一大圈子人也是這樣的思路。叢林現象而已,不若把角色替換為你父親,他老人家指揮軍隊在青塘‘行道’,同樣有很多人死去,死的比汴京城更容易。在道家立場看,這其實是同一件事。不知這樣解釋,公子會否更容易接受?”
張子文想了想道,“道長學究人,信仰和理論果真到了大成地步,子文拜服。能走到這步你當然是主見的人,不是會輕易被服,輕易糾錯的人。”
又對徐寧魯達等人道,“咱們走吧,話不投機就半句多。這是少爺我最後一次和半仙論道,其實論道是不可能論道的,比的是神通鬥法而不是理論。”
張懷素以冷漠的眼神,看著他們的背影逐漸遠去。略有點看不懂的是,這雜種像是比以往能沉得住氣,竟是沒被激怒主動出手打人耳光。這折射出一個本質:興許他在搞更大的陰謀,已不屑於抽人耳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