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陰陽兩儀
蔡文姬又驚又喜,相反有些不好意思,“你為啥這麽好心?這是吳清璿給你的,你怎麽對她交代?”
張子文歪著腦殼想想道,“她給了我,怎麽處理就是我的事,不存在交代,如果她在意她就不會給我。另外,她真正想看的不是千葉牡丹,否則,她自己早就種出來參加今年的相國寺花會了不是嗎?”
像是有些道理。
就此蔡文姬對他的印象超好,覺得張康國是個無良老騙子,評價是相當偏頗的。
真沒想到他不摻雜其他情緒,比較客觀理性的看待這事。還把老爹最關注又不好意思開口索要的千葉牡丹轉送了?
其實對待這事張子文並沒有想象的那麽平常心,真有些利益考慮。
進入集賢苑去做臨時編輯,真是不的機會。
比方後世的一些特殊時候,大學還包分配的年景,這情況就約等於:在即將畢業前,從京城頂級學府提前進入中樞某部實習。
這種情況基本毫無懸念,畢業後一定留在實習單位。不需經過吏部篩選刁難啥的,老夫子們會直接去太學把檔案轉龍圖閣,最後,發函給吏部相關口備案,那時候張子文就是大宋的正式官員。
這不是什麽好實缺,卻是獲得“出身”最快最有效的途徑。
這種機會不是誰都有,除非是真正的進士出身能強製加館閣職務,否則有些人幾遍做到了知州,混一輩子也沒個啥委員身份。
因為中樞沒人啊,誰認識他。
但進士又有多少個呢?
大宋每三年開一科,也就那麽些人。何況現在三舍法複辟,科考是暫停的。也就是一定時期內若無特殊情況,大宋政權已經不批“進士指標”,被老蔡封死了這個口子。
這種情況下館閣職銜會顯得更稀缺。
這年景要混入文臣隊伍不難,在邊遠縣份上撈個主簿縣尉之類的職務跟對人就行,有錢也行。或者在當地是有名望影響力的大族也行。
但這沒什麽意義,當官的同時也就到了花板。這類人除非能進太學,花板又會拔高些。然而大宋有一億人,太學生隻有兩千多名額,其難度和競爭激烈程度可想而知。
李邦彥家是通過規劃鑽營多年,近乎散盡家財才進去的。
就算到了太學層麵,哪怕是不足百人的“真傳院”,能在畢業做官後的五年內拿到出身的人,也不會超過兩成。
所以張子文當然有私心,想抓住蔡攸給的這個機會。
“喂,你怎麽忽然發呆了?”
蔡文姬伸手來一晃。
接下來其實也沒什麽好聊的了,不過蔡文姬卻也沒有要走的意思。現在總體來,她對張子文這傳中的敗家子充滿了好奇。
少頃四九進來道:“少爺,思怡姑娘求見?”
張子文點頭後,少頃王思怡徐徐走了進來。
她住在張家已經有些時候,心存感激的同時,起初還懷有一些想入非非的念想。
念想總歸隻是念想,事實上這段時間張子文從未拜訪過她。作為風塵女子她也相當清楚,原本就和這樣的公子存在巨大鴻溝,現在還算是殘花敗柳之身,當然也就更無資格去想什麽了。
“思怡姑娘,找我何事?”
張子文在少許時候情商也不是很高,問出口後才發現這話似乎有點傷人。
王思怡眼睛顯得浮腫,像是這些日子一直以淚洗麵,勉力的打起精神一福,“在府上打擾多日,給公子添加了不少麻煩。如今……思怡該告辭了?”
蔡文姬沉不住氣的提高聲音道,“這,這是怎麽回事嘛……她為何會住你府上多日的,你對她做什麽了,她像是被傷透了心?”
張子文懶得管蔡文姬,示意王思怡坐下,又道,“行,住我這裏當然不是長久之法,既然你做出了決定,我就不多管了。不過盡可喝些茶再走。”
“謝公子大度。”
王思怡便大大方方的坐了下來。
蔡文姬也不知道她們有什麽八卦,不過……感覺上也不像是強搶名女之類的勾當。
然而縱使這麽想,近距離領略了一下王思怡的樣貌氣質,以及那楚楚可憐的病態美感後,蔡文姬又在心裏暗罵“騷狐狸,都要走了也不幹脆些,茶有什麽好喝嘛”。
靜靜的看著張子文倒茶,抬起輕喝一口後,王思怡輕聲道,“謝過公子兩次熱心搭救,這些恩德思怡會永感於心,隻是……也不知道今生還有沒有機會報答。”
張子文遲疑少頃什麽也沒,倘然承受了她的感謝。
主要以她現在的狀態而言,張子文已經不大好意思提及她欠的錢。那麽既然決定了不給她雪上,也的確為她的事操過心,承受感謝也就沒什麽不妥。
成就感和榮耀感雖然沒有真金白銀好使,但有了好過沒有,既然她要賴賬麽……張子文還能什麽?於是岔開道:“聽語氣,加上你所遇到的事,你應該是要離京了吧?”
王思怡輕輕點頭,“思怡如今身在卻心死,這京城看似花花世界,卻和思怡無關了。離家多年,漂泊近半生,如今想回老家去置些田地,低調過日子。”
“別啊……你好不容易在京城打拚出這樣的名氣,不要這樣放棄。”
蔡文姬不明覺厲,也難免為她有點可惜。
換做以往,王思怡一定會受寵若驚的捧蔡文姬。但如今心灰意冷,近乎兩世為人,相反使得她把許多事看淡了,更具有了一些出塵的氣質。僅僅隻對蔡文姬微微搖頭,卻一句話不。
張子文點頭道,“你這樣的人,多金又樣貌好,時代如此,除非你是有根的大族,否則想低調過日子反而有難度。不過既然是你的決定,那我祝你一路走好。”
王思怡最後時刻從懷裏掏出了一萬貫商交子,附帶一盒名貴的北珠,從桌子上推了過來:“幾次得公子急公好義相助,其中意義其實遠非金錢能衡量,人心難測,金錢唯一買不到的是人心。但還是請公子收下這些,算是思怡略盡感激之意。”
其實現在她已經身無分文,這盒北珠以及交子,正是張國死前送來的那些。一萬貫是賠償王思怡的,那盒北珠則是送給張子文的。
不過既然都把他殺了,和張國的恩怨也就算了去,斷無再受張國禮金的法,於是包括北珠和交子都讓四九送去給王思怡,權當是張國給她的賠償。
現在,張子文注視著交子和北珠少頃,岔開道:“你存在文峰樓的錢,條子還在嗎?”
“條子倒是在……”
王思怡道,“隻是事到如今怕是也不能去拿了,大約有六千多貫。”
張子文便把這些錢和珠子推過去,“如果你一定要給我錢才安心,那我會收的。幹脆這樣,你把文峰樓的條子給我,再寫分委托我幫你收賬的文書,你我就算兩清了。至於這些你收回去,回老家後我相信你會有許多花錢的地方。世道不太平,你這樣的人唯一能依靠的像是隻有錢了。”
“公子怎能如此之好……”
感覺反差太大,王思怡又有些激動,雙肩微微顫抖想哭。
“有句俗語叫‘遠看青山綠水,近看鼻子口水’。”
張子文道,“你覺得我好,是因為你沒見識過我壞的一麵,其實每個人都有這一麵,隻是大部分人懦弱,終其一生都不敢付諸行動。但我和張國都敢,他是豺狼,我是虎豹。”
王思怡若有所思。蔡文姬則繼續不明覺厲。
張子文最後道:“好了,多的就不再,思怡姑娘,一路走好。”
王思怡略微不舍,卻仍舊隻能起身一福,傷感的道,“自此後,思怡會以素心對人,唯古卷青燈相伴,有生之年會在遠方為公子祈福。惟願公子這樣的人一身平安!”
張子文看著她林黛玉似的背影慢慢離開別院。臨末有些喊回她的衝動,但是想想喊了也沒卵用,解決不了她的問題。
大宋有一億人,比她更無助更慘的人還要多的多。所以依照叔夜公的理論:殺賊即是當權者良心,其他的真沒過多的聖母心可以揮霍。
聖母心過重的人會自己把自己忽悠瘸了。沒了那份血氣鬥誌還殺個蛋的賊,這類人走入極端後相當容易標新立異,譬如收集一堆毒蛇在人多的地方放生,或者是製定出《罪犯保護條例》,獲得保護的罪犯有恃無恐後,又會把保護他們的聖母捉去無人的地方輪了。
曆史像是總這樣重複,聽人類從曆史唯一學到的東西是:什麽也學不到。
但張子文認為這尼瑪屬於胡扯,本質在於大多數人都不讀史書,或者讀到了假曆史,這屬於弱者為道之所用。又有少數人是為了自身利益故意反之動,被列為道者。
於是不存在學不會的東西,這其實叫“損有餘而不足,人道則不然”。騎青牛的老夫子並不清晰的闡述了不是蠢就是壞的釋義。
關於道的定義他和張子文所見略同,就是虎豹咬財狼,食物鏈法則就是道原理。
關於人道闡述上,老夫子基於一貫的陰陽二氣理論:人道是相反的,壞的那些會強者恒強,身為已經很聰明的壞蛋,但他們會繼續拿走蠢人的智商,強化自身的智商,逐步接近於造化。於是就會出現真正的超級精英,以及真正的超級廢青,涇渭分明,這就是陰陽兩儀,地分離的本相。
媽的騎牛的人他贏了,他提出這理論時,像是還考慮到了後世網絡發達資訊爆發且民智開啟的時代。有許多地方竟是和他的一模一樣,甚至比古代更寫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