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趙佶的糖果和玩具
葉夢得雖然還帶有笑容，卻很反感這子詭辯，便懶得答話了，感覺這人雖然不能傻子了，卻也很一般，蔡攸對他真是言過其實了。
作為新貴、蔡京集團中舉足輕重的智囊，又自詡學富五車閱曆豐富，葉夢得此來主要是基於蔡攸邀請，又嗅到宋喬年那奸賊要倒黴的氣味，便來湊個熱鬧。
至於這種嘴上無毛的屁孩，好吧，他或許不是單純的紈絝敗家子，但也實在入不了法眼。
自此一來葉夢得興趣大減，很少話了，最多也就需要的時候勉強舉杯。要不是因為他爹是張康國，不宜太薄麵子，真該離開。
這就導致蔡攸也尷尬，弄明白這子哪來的心思和底氣抽宋喬年前，蔡攸可真不想得罪這“敗家子”。便急忙岔開，“關於賢侄對女的新品牡丹花評價，本官也聽聞了些。對不對先不，倒算是比較新奇的視角和思路。”
又微笑道，“真沒想到，你和女算同道中人，也對花卉有心得研究？”
“雕蟲技而已，蔡學士過獎。”張子文道。
葉夢得一聽就不高興，子還真是狂的可以，貶低蔡姐就算了，敢把我葉某人擅長花藝形容成雕蟲技？
蔡攸看葉夢得一眼，又故意道：“不瞞賢侄，今上愛花草，正有整理花卉經集之打算。本官奉命主持編修，正打算征集有誌之士參與，賢侄於女花會時理論精辟，打動了本官。就此本官會酌情考慮采納賢侄建議，甚至招錄為集賢苑臨時編輯，參與為官家修集，你意下如何？”
“！”
張子文也感覺比較意外，這還真算是一種機會。
實際上，諸如宋子銘那類人削尖腦殼的使勁鑽營，夢寐以求的正是這樣的機會啊。也唯有在徽宗這文青皇帝治下，這樣的機會才多。
當然客觀的，作為張康國的兒子，太學真傳院的學渣，這事對於張子文隻算是錦上添花，論珍貴也珍貴不到上去。
蔡攸是龍圖閣學士，官拜秘書郎，大抵算是替趙佶掌管編修各類經史典籍的貼身大秘。而趙佶就愛這些，這個職務就顯得最能投其所好。
秘書郎論官職不算多高，秘書省本身隻是副部級建製，而秘書郎則相當於秘書省裏的一個部門領導（副廳）。
但蔡攸的牛逼之處在於是皇帝的好友，是蔡京的長子，更是龍圖閣學士，由此可以看出其分量。
各種學士在宋代不是具體職務，卻是“出身”。觀察史料，同屬文臣時也分為有出身或沒出身。所謂的出身，指的就是帶有館閣職務，也就是學士。
同時也就代表進士，因為進士出身的人，一定會帶個館閣頭銜。
這個出身在宋代，大抵等同後世的各種委員啥的。大學士可以類似委員長，一般不會專門設置，會是宰臣兼任。學士其實就是常1委，直學士是委員。
侍讀或製侍之類的大抵算是後補委員概念。
一定程度上，看官員牛不牛差遣職務是其次，就看有沒有“出身”，有的話就代表屬於政治第一梯隊，是皇帝最信任、話語權最大的一群人。也屬於怎麽作死都不會死的群體。有事的時候，皇帝一定找這些人問計。
這一整個群體在大宋叫“學士院”，妥妥的前三排。把學士院類比做一個“大會”的話，裏麵的各種什麽龍圖閣，資政殿，翰林館啥啥的，就可以看做不同的委員會。
於是決定大宋命運的，就是這群人。極端時候能開除皇帝的，也是這群人。
蔡攸是龍圖閣常1委，當然也就自動列為學士院局委了。葉夢得和他一樣，不過屬於翰林而不是龍圖，算是不同的委員會。
這些不同的委員會有時也會相互撕逼。沒辦法，大凡是個委員就想獲得投票權，表示被重視。於是哪怕不屬於自己館閣的範疇，也經常沽名釣譽的套上些關係後，想把同一個提案擼過來這邊再審核一次。
現在很明顯，葉夢得和蔡攸間有心病了，應該是這次為趙佶編修花卉經集的問題上，翰林和龍圖們掐起來了。
當下來看，葉夢得看不起張子文的花卉知識，蔡龍圖卻“關於這事的管轄權是老子們龍圖的”，於是打算把真傳弟子張子文召進集賢苑作為臨時編輯。這直接就等於是打葉夢得的臉了。
這些東西思考起來很快，因為是一副四通八達的邏輯圖出現在張的腦殼裏。
“賢侄意下如何，這是為官家效力，為國朝效力，怎的不回話？”蔡攸道。
張子文沒話，打算再等等看。
葉夢得卻儒雅的模樣展開折扇道，“蔡兄為官家之事盡心盡力是好事，花卉能陶冶情操，能凸顯安泰盛世也不假。卻是否操之過急了？”
又不經意的看了張子文一眼睛，再道，“花卉之境界，公認吳清璿為第一人，還有那隻聞其聲而不見其物的泰鬥千葉牡丹，一定為官家之最愛。”
葉夢得的比較含蓄。不過言下之意是，有真正的一派宗師吳清璿不去請，卻來抬舉一個名聲不好的黃毛兒是何道理？
蔡攸不找吳清璿的原因在於，她爹吳居厚是條咬人不出聲的老狐狸。
但很無奈，時已為泰鬥的吳清璿，不是輕易可以否定的。
於是蔡攸不評價吳清璿，隻摸著下巴笑道：“葉兄之言有理，但因那吳清璿為女兒身，沒有功名，出入集賢苑於禮製上弊大於利。”
葉夢得微微一笑：“的好的好，蔡兄果然有禮有節，本著禮節放棄吳清璿，挑選了這麽一個著名的七尺男兒，上舍大才子！”
哪怕蔡攸臉皮厚也有些老臉微紅，明眼人都知道張子文的功名是混來的，哪怕現在是上舍貢生，也基本不去念書的。
還別，倘若執意啟用張子文，葉夢得不痛不癢的帶著一群翰林，點關於這紈絝子弟往日的簡曆。那還真是個可大可的局麵。
就此蔡攸有些不高興，但也陷入思考，暫時不追問張子文是否願意做臨時編輯了。
其實如果有機會，張子文還是想去的。這談不上溜須拍馬掉格什麽的，這叫一致性，決定了走哪條路後，就要在大環境和大規矩下盡力走好每一步。
隻可惜……因葉夢得的尖銳諷刺，蔡攸也陷入了遲疑。
到了這時張子文還真的相信，蔡攸此番宴請的目的，這才是主要的，緩和張子文和蔡文姬的衝突反倒是其次。
蔡這奸賊看似真的認可了張子文當時的那些理論，想在這爭寵日漸激烈的當下，拿出“花卉成果”來，一舉把皇帝的心思拉過來。
是的就是爭寵。
弄臣間的戰爭和博弈也展開了。無奈趙佶興趣實在很廣泛，踢球，書畫，花卉，道學，音藝，他全都喜歡。
於是不可避免，周邦彥主持的大晟樂典項目馬上要啟動。高俅的皇家超級聯賽項目還在無限擱置，因為他正在西北做丘八。鄭居中這禍害的修真項目推進的很快。蔡京葉夢得的傳統書畫目前占據上風、卻有江河日下之趨勢，因為趙佶的新嗜好正在抬頭。
由此，蔡攸這個蔡家反骨仔力推的花卉項目，急需最快拿出成果。
嗯，他們的心思張子文完全懂，這些家夥們代表了無數個娛樂集團，在相互博弈中，期間他們會不止一次的合縱連橫大亂鬥，但從人性，他們無一例外的希望皇帝把其他項目全部打入冷宮，唯獨玩自己所主持的項目就可以。
趙佶真幸福，有那麽多忠心耿耿的儒雅人士、為他準備了如此多的糖果和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