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少年之誌
入夜，陵國國主的寢殿中。上官明啟正坐在床榻上讀著一冊書卷。他身上不再是平常穿的那件淡金色的華服，而是換上了一身淡藍色的常服。他的臉上說不上開心，卻也說不上煩憂，他就是那樣子坐在那裏，仿佛不受天地般的控製一般。
??他動了動手指，翻了一頁。就在這時，門被人推開了。藺坤走了進來。
??“參見國主。”
??“事情辦的怎麽樣了？”上官明啟說著話，眼睛卻還是沒有離開那卷書。
??“已經核實過了，情況確實是像他說的那樣。”
??“那就先像你說的那樣，在你手底下給他找個職位幹。”
??“是。屬下這就去辦。”
??“希望這次不要再讓我失望了，我想如將軍所說的一樣，看到宮語敬的人頭。”上官明啟的眼神終於離開了那卷書，看向了藺坤。他的眼神無比陰冷，似乎要迸射出兩道寒光。
??“請國主放心。隻是，還有一件事，可能會對計劃造成阻礙。。”
??“講。”說話的同時，上官明啟的目光又移回了書上。
??“世子，好像對那個犯人很在意。”
??“世子？”上官明啟皺起了眉頭。
??“沒錯，今天他和那個犯人在地牢裏聊了一個下午。”
??“談話內容呢？”
??“我隻聽見了一部分，大致和他跟我說的差不多，隻是把那個故事又給世子講了一遍。”
??“你覺得世子會成為我們的阻礙？”
??“我不敢妄下斷言，隻是覺得有可能。”
??“那你當初還讓我同意他們相見。嗯？”上官明啟一句話，一下子讓藺坤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我以為世子隻是一時興起，但今天我與世子交談發現，世子的城府很深。”
??“城府不深，又怎麽當的上世子呢？先放他出來吧。再看看他們兩個的動向，他們兩個交好，也未必是壞事。”
??“是，屬下明白了。”
??“明白了就去做吧。”
??“是，屬下告退。”
??藺坤從上官明啟的寢殿離開後沒有再去別處，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屋子。他回到房中的第一件事，就是從書櫃中抽出了一本書，那是上官明啟剛剛在寢殿中看的那本書。從書的名字“論戰”來看，應該是一本兵法。而在書名的下麵，寫著三個小字，應當是寫這本書的人，而這個人並不是別人，正是上官明啟心心念念要殺的，前陵國軍部總司宮語敬。
??深夜，在所有人都已經安然睡去的時候，端木亦靈卻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久久不能入睡。
??他心裏一直惦記著白天白鴻冬說過的那些話。在他對自己說那些話之前，他一直隻想著成為一個受人尊敬，受人崇拜的英雄，但他從來沒想過英雄為什麽能被稱之為英雄。
??在想到這個問題的一瞬間，他覺得自己以前的想法簡直蠢透了，英雄不會無端被人稱為英雄，他們的英名一定伴隨著犧牲，有時不止是犧牲性命，有可能還會因此被誣陷而身敗名裂，但是，這些，他們並不在乎。
??想到這些，端木亦靈不禁抬手捶了捶自己的腦袋，自己以前怎麽就沒有想到這些呢？
??他從床榻上坐了起來，目光停在了床邊的一幅畫上，那是他托人專門從夏國帶來的荊山的畫像。小時候第一次聽過荊山的故事之後，這個千古第一刺客便成了他的信仰，同時，成為一個像荊山那樣的英雄也成了他的理想。曾經，他這輩子最大的理想就是像荊山一樣在陵國立起一座屬於自己的石像。
??但現在，他的想法變了。世子說的不錯，不管是不是寧瑜在位，荊山都是那個荊山，但天下卻是不一樣的天下。他願意為了天下百姓犧牲自己的性命，天下人自然也願意稱他一聲英雄。如果換了自己，他能做到嗎？
??端木亦靈沒說話，透過窗子看了看外麵的天空，一道如彎刀似的月牙掛在天上，幾顆不起眼的星星懸在它的周圍。少年趴在窗邊，抬頭望著月亮，他的眼底映著月光，同時悄悄的在心裏做了一個決定。
??第二天清晨，白鴻冬揉著惺忪的睡眼從床上坐了起來。他在夏國基本都是小柒叫他起床，也從來沒有起過這麽早，但是無奈他的大哥有清晨起床讀書的習慣，他也隻好強迫自己早起，但至於讀不讀書，那就要看他的心情了。
??他打開窗子想要透透氣，透過窗子看了看外麵的天空，是個晴朗的好天氣。他決定出去曬曬太陽。但在打開門的一瞬間，他被眼前的出現的人給嚇了一跳。
??這兩天他被嚇到的次數屬實不少，但是這一次他卻是真的被震驚到了。他怎麽也沒想到端木亦靈會在大清早的出現在自己的房門前，而且看他的樣子似乎已經站了很久了。
??在白鴻冬穿好衣服之後，兩人又坐到了昨天那張桌子的兩邊，位置都沒有變，甚至連茶具都還是那套茶具。
??“說吧，大清早的來把我嚇的半死，有什麽事？”白鴻冬的話裏帶著輕微的抱怨，他在說話的同時，將倒好茶的茶杯推到了端木亦靈的麵前。
??聽了他的話，端木亦靈有些不好意思，端起了麵前的茶杯。嘴剛剛接觸到杯口，他便被的還冒著熱氣的茶水給燙著了。
??看著他的樣子，白鴻冬改變了昨天的想法，這孩子不是傻，是缺心眼。
??過了一小會後，端木亦靈調整了過來，同時將那杯茶放的離自己遠遠的。
??“昨天跟世子聊過之後，我受益匪淺，昨天晚上我躺在床上好好反思了一下。覺得自己之前確實是想錯了。”
??聽了他的話，白鴻冬笑了笑，飲了口茶。
??“我從來沒有想著改變端木兄的想法。隻是想讓你看的更透徹一點。”
??“世子做到了。我現在覺得自己大概了解英雄的真正本質了。”
??“哦？那請端木兄說說看。”他的臉上掛著讓人舒服的微笑，那是白鴻春與人交談時常用的微笑。
??“從前我覺得，英雄之所以受到萬人敬仰，完全是因為他們所做的那些驚天動地的大事。但昨天，我好好想了想世子的話，明白了一個道理。”
??“嗯？”
??“英雄們的所作所為隻是一部分的原因，而另一部分原因就是，英雄們做任何事情，首先想到的都不是自己。而是自己做的這些事情的受益者，也就是天下百姓。哀天下人之所哀，救天下人於困苦，這才是真正的英雄。”
??“端木兄之所想，便是鴻春所想。”
??聽到了白鴻冬對自己看法的肯定，端木亦靈像個孩子一樣的笑了。
??“說來慚愧，以前我隻盲目的崇拜英雄，卻從未想過去了解英雄，了解他們心中所想。”
??“現在也為時不晚。”一句話，讓兩人都笑了出來。
??“世子，荊山，是個怎麽樣的人啊？”
??“關於荊山，我也是聽家族裏的老人所講，自己也曾經翻閱過一些古籍。荊山從小就飽讀詩書，他曾經立誌要做一個文人。”
??“文人？！”端木亦靈有些不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沒錯，他在青年時期寫過不少的文章，文筆還蠻不錯的。”
??“是嗎？那有機會我得讀讀。”
??“好啊，等什麽時候回夏國。我給你帶幾卷他寫過的文章。”
??“好。那後來呢？”
??“後來，他在一次遠遊諸國的途中，路過了一個叫潼國的國家，當時那個國家正在和鄰國打仗，正是那場戰爭，搞的百姓流離失所，苦不堪言。他以文人的身份進宮去勸說潼國的國主，卻被當成了個瘋子當堂轟了出去。自那天起，他發現讀書製止不了戰爭，想要製止戰爭，最好的方法，就是以戰止戰。於是他回到夏國之後，放下了手中的書，丟掉了筆，專心習武，憑著一身好武藝，以及家族的扶持，當上了將軍，在我先祖的大力支持下，他為夏國打造出了一支威武之師。我先祖甚至以他的名字命名了這支軍隊。”
??“這個我聽說過，那支軍隊的名字，是叫荊雷軍吧。”
??“沒錯，荊雷。在那以後，荊山主動請命，鎮守邊疆，保護夏國的百姓。我先祖勸不動他，隻能同意。於是，往後十年，無人再敢來犯。後麵的故事，你應該都知道了。”
??“這人的人生簡直像個傳奇一樣。”
??“是啊。千古第一刺客，他不是傳奇，又有誰稱得上呢。”
??之後兩人又聊了許多，但主要還是圍繞荊山。端木提出該離開的時候，恰好上官鈺和上官晴也來找白鴻冬了。
??“端木亦靈？你怎麽在這？”上官晴還是那樣絲毫不顧及場合的大聲喊叫著。
??“我來找我姐夫聊天。你有意見啊？”他隨口說的一句話，卻讓白鴻冬和上官鈺同時不好意思了起來。
??“亦靈，說什麽呢你。”上官鈺的語氣有些微怒，但更多的是害羞。
??“好了，鈺兒，你在房裏等會我，我去送送他。”
??“好。”
??白鴻冬把端木亦靈送到了門口，一腳將他踹下了樓梯。
??“你幹嘛啊？”
??“讓你以後再管不住你那張臭嘴。”
??“我是在幫你好不好。”端木亦靈說著拍了拍衣服上的鞋印。
??“我用你幫啊？趕緊回去吧你。”見他又恢複了往日那副少爺樣子，白鴻冬的臉上不由得添了幾分開心。
??“從小到大，你是唯一一個願意聽我說這麽多話的人。”
??“你隨時講，我隨時願意聽。”
??“真的？”
??“真的。”
??“那我們現在算是朋友了。”
??“算，隻要你不再像剛剛那樣嘴臭。”少年說著，不禁笑了出來，站在他對麵的少年也被他感染，咧著嘴笑了起來。少年們之間的友誼，就此開始。
??陰暗的地牢裏，阿蠻正坐在地上，看著自己麵前的地麵。外麵忽然傳來了腳步聲，阿蠻聽出那是藺坤的腳步聲。他站起身，來到了鐵門旁，片刻之後，藺坤果然在了門前。
??“國主已經答應放你出來了。”
??“多謝大人。”阿蠻說話時，把頭壓的很低。
??“前幾天世子來找你，你有和他說過這件事嗎？”
??“沒有。”
??“好，那你就在委屈一晚上，明天我親自來接你。”
??“好，多謝大人。”
??藺坤離開後，阿蠻又坐回了那裏，雙眼盯著地麵，那裏有人寫下了白鴻春三個字，是這個名字的主人在走之前寫下的，他離開後，阿蠻一直沒有舍得把它擦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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