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過往
“父親，你這麽做，究竟是想保住世子，還是想保住大哥？”這句話在白景的腦海中久久的回蕩著，他並沒有阻攔說完這句話便奪門而出的白鴻冬，他知道他隻是需要一些時間，沒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兒子，待到此事不得不行之時，他一定會同意的。
??白鴻冬跑出門沒多久，便遇到了並未走遠的白鴻春。他想張口問問自己的大哥是否已經知道這件事。但一向掛著溫潤笑容的大哥此刻臉上的表情卻已經告訴了他答案。往日那個風度翩翩的男人，此刻缺連抬起頭與他對視都做不到。
??兩人相距不到十步，卻都隻是站在原地，任誰也說不出一句話。許久的沉默之後，還是白鴻冬先邁出了步子。他用比平常慢得多的步伐向自己的哥哥走去。直到二人麵對麵的一瞬間，沒有對視，沒有交談，白鴻冬也沒有停留，擦著自己大哥的肩膀走了過去。
??“鴻冬。”終於，在白鴻冬快要走出庭廊時，白鴻春叫住了他。
??“鴻冬，對不起。”醞釀了許久，他也隻是說出了這麽句話。
??淚水開始在白鴻冬的眼眶打轉，他沒有給它落下來的機會，抬起手，用兩指抹掉了它。
??“大哥，你沒什麽好對不起的。”他說這話時並沒有轉身，聲音聽上去卻是與平常無異。
??“這件事不怪你，這隻是你我的命罷了。既然身為夏國國主的兒子，就有責任去辦尋常人辦不了的事，這是師傅第一天就教給我的道理。”
??白鴻春默默聽著，卻始終沒有說話。
??“所以，大哥，夏國的未來，就全交給你了。”白鴻冬終於轉過了頭，嘴角掛著熟悉的笑容，說出了這句話。隨後，不等白鴻春回複，他便快步離開了原地。
??他這算是答應了麽？白鴻春不知道，甚至於連說出這句話的白鴻冬自己也不知道。隻是從那日起，兵營再也沒了白鴻冬的身影，而有為閣也再沒傳出過琴聲。
??白鴻冬許久都未出現在人們的視線之中，當他再次現身之時，第一個見到他的人，是小柒。準確的說，是他主動去找的小柒。作為他的貼身丫鬟，小柒知道他並沒有消失，而是這些天一直待在笙雲軒裏，那是他已逝的叔父白笙的故居。小柒並不知道三少爺在裏麵幹些什麽，她隻是每天按時將他的飯送到門前，過一段時間再來將器具收走。說實話她一直很擔心白鴻冬，但礙於身份，她一直沒有敲響那道門。
??而如今再見到他，她卻有些不敢認了。如今的白鴻冬，頭發比之前長長了不少，有些隨意的披散著，原先白淨的臉上蓄起了胡子，顯得十分滄桑，而他整個人相比之前也瘦了不少，而唯獨這一點，是小柒之前就想象過的。在他消失的那段時間裏，有連續的幾天小柒去收器具時，一日三餐至少有兩頓是原封不動擺在那裏的。看到他這副模樣，小柒突然有了想哭的衝動。而白鴻冬似乎也發現了，走到小柒麵前，抬起手摸了摸她的手，同時另一隻手悄悄的把她臉上的眼淚抹去。
??“好了，小柒，別哭了。”
??“三殿下，你到底怎麽了啊？”她的聲音裏略帶著哭腔，讓人十分心疼。
??“小柒，幫我打點水吧，我洗洗。”
??橢圓形的木桶裏盛滿了水，不斷有熱氣從中飄出來。白鴻冬泡在桶裏，閉著眼沉思著，突然，小柒的聲音從耳邊傳來。
??“三殿下，我給你修修指甲吧，這麽多天沒修，肯定很長了。”
??他睜開眼，發現不知何時小柒已經來到了自己的身邊。他看了看自己的指甲，確實是有點長了。
??“好，麻煩你了。”他麵帶著笑容說出這句話。
??有那麽一瞬間，小柒以為自己眼花了。剛才那樣的笑容，他隻在大少爺身上見過。若不是三殿下的上身因為常年在兵營訓練而比大少爺黑很多，她都要開始懷疑眼前這人的身份了。
??小柒回過神時，白鴻冬已經把手架在了桶邊，四個指頭露在外麵以便她修剪，而他已經再度閉上了眼，重新陷入了沉思。
??這些天他的確一直待在笙雲軒裏，一直沒有出來。按他自己所說的是，他在跟自己的叔父聊天。
??當年他們的母親在生下他們後不久便離開了人世，自那以後，除了父親，叔父白笙便成了與他們兄弟三人最親近的人。白鴻冬記得自己小時候因為調皮被父親懲罰時，總是叔父在幫自己求情，而他長大後之所以選擇去軍營裏訓練也是與從小叔父就帶自己去軍營裏玩耍有關。而自從幾年前，二哥患了怪病之後，叔父便一直帶著他外出尋醫，自此，他便與叔父，包括二哥，見麵極為少了。
??而就在前兩年，就在二哥的病情稍有好轉之時，叔父卻意外墜崖，離開了人世。而叔父的離世，卻導致二哥的病情相比之前又加重了不少，無奈之下，父親隻好忍著悲痛，重新派人帶著二哥外出尋醫。自那以後，父親時常獨自來到叔父的故居，一個人一待就是一天。如今，來這裏的成了自己。
??這些天獨處的過程中，他時常會想到，如果叔父還在世的話，自己還需要如此痛苦麽，或者說，叔父會站在那一邊呢。他不敢細想，生怕得到自己不想要的答案。
??那些天裏他想了很多事，包括父親為什麽會這麽做的原因。他堅信，父親無論做什麽，都隻為了一件事，夏國的興衰。
??百年之前，那時的天下還處在仁王朝的掌控之下。夏國第十任君主白叔言與當時的掌權者仁奕宗寧烈乃是至交好友，而夏國的實力也在一眾諸侯國中是數一數二，一時風光無限。
??可惜，好景不長。冬日的某個早上，寧烈突然一病不起。與此同時，三皇子寧瑜奪權，將自己的七個兄弟全部殺掉，甚至連他的叔父們以及其子嗣都未能幸免。之母寧瑜逼迫自己的父親退位，一代明君，就這樣被活活氣死在了龍榻之上。有傳言說，寧烈突然臥床不起，也跟寧瑜脫不了關係，但至今，這條傳言還未能得到證實。但從那時起，北陸史上第一位也是最後一位暴君，誕生了。
??寧瑜當權後不久，不僅賦稅徭役繁重，更是從尋常百姓家抓走了許多青壯勞力，為他修建嶽明宮。一時間，百姓苦不堪言。而眼看昔日好友的江山一點點塌陷，白叔言決心做著什麽。
??恰逢蒼炎山之亂剛剛平定，寧瑜念著白叔言與其父親的舊情，命他查出陳誠、吳起背後的勢力。白叔言察覺到了機會。
??他派出了自己的心腹荊山前去行刺寧瑜，還在鷹河旁親自為荊山送行。而荊山也不負所托，在金龍殿一刀刺進了寧瑜的喉嚨。自己也當場死於士兵的亂戟之下。
??那一刀，讓荊山成了北陸最偉大的刺客，從老人到孩童，沒有人不知道他的故事。而由於寧瑜無後，幾百年傳承下來的仁皇之位竟落得了個無人繼承的下場。而所有諸侯對這件事卻是少有的默契，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責問夏國。因此，整個北陸陷入了百年無帝的狀態。
??暴君除，天下興。這本應該是皆大歡喜的事情，可誰又能想到，除掉暴君的英雄，夏國，卻成了整件事情最大的受害者。自寧瑜死後，由其心腹楊銘率領的自稱討賊軍的皇室的殘餘軍隊不斷地對夏國進行騷擾和攻打。這種情況一直延續到了白景的父親白郗一代，而直到白景成為國君，討賊軍才被完全殲滅，而夏國卻也因此實力大減，不再處於強國之列，這才落到了如今需要與別國結盟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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