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是你的錯
十五年前。
??衡連山。
??毒脈一族向來避世,但是總有那麽幾個人會知道他們的地點,從而前來求醫問藥。
??何一秋也是其中一人。
??他生平酷愛行醫問藥,收了一個小小的徒弟,可如今這徒弟卻被一片草席包裹住,放在地上,躺在旁邊。
??何一秋跪在旁邊,不停地磕頭:“求求你們救救他吧,我願意一命換一命。”
??如今的何一秋還是一個長相風度翩翩而又儒雅的中年男子,身穿著一身青色的葛衣,頭紮白巾,樸素而平平無奇。
??他周圍有幾個挑著擔的村民路過,投來好奇的視線。
??其中似乎有人不忍心走到他的身邊低聲說:“長老都已經看過了,你這徒弟分明都救不了了,你還是拿著錢,去給他買一副棺材,好好的將他下葬,才是正道。”
??“人死如燈滅,何苦讓他在九泉之下,都走得不安生呢。”
??彼時,鳶尾才七歲。
??她比同齡人多了幾分聰慧,一直跟在長老的身邊學習醫術,站在那高高的瞻望台上。
??他們看著底下跪著的那人。
??鳶尾揚著一張天真稚嫩的小臉蛋,不解的詢問:“師父,那個小哥哥是中毒死的嗎?”
??身旁一頭白發的老頭背負著雙手,眼中閃過一抹厭惡之情:“沒錯。”
??“是他師父下的藥嗎?”
??“是。”
??“那為何他師父現在還要找上門來讓您救他呢?”鳶尾不太明白,害死他的是他,為什麽要找人救人的也是他。
??底下那儒雅的中年男人哭得傷心欲絕,肝腸寸斷,很快便暈倒在地。
??長老沒有回答小鳶尾的這個問,隻是抬手摸了一下她的頭發,說:“等到你長大之後,自然就會明白了。”
??回到現實。
??外麵的雨點還在劈裏啪啦的打下來,房簷上水珠順流而下,形成了一道水柱。
??天地之間似乎寂靜又嘈雜。
??鳶尾冷漠的說:“當初我不明白,分明是你用藥不當害死了他,你為何還能怪別人,可現在我倒是明白了。”
??“你這種人,隻會將自己所有的過錯推在別人的頭上。”
??“原來是,到現在也是。”
??德喜公公感受到身邊帝王的示意,立刻小步上前走到顧承恪的身邊,低聲的說:“王爺,您還是先起來吧,了空大師這個樣子,不太像是會答應的。”
??顧承恪權當充耳未聞,雙手貼伏在地麵:“大師,我不論過去如何,我隻想求求您救救我的妻子。”
??磕頭的聲音傳進了空大師的耳朵之中。
??他恍惚之間仿佛又回到了十五年前。
??自己似乎也是這個樣子,不停的磕著頭,求求別人救救自己的徒弟,可沒有一個人理會他。
??毒脈一族的人來來往往,沒有一個人對他們施以援手,所以他才許下毒誓,若往後,有毒脈一族的人求到自己這裏,他是絕對不會救人的。
??可鳶尾卻說,這一切都是因為他自己。
??一些記憶碎片浮現在他的眼前。
??他記起來了——
??“大師。”皇帝也有些怒了。
??帝王身後是一片雨幕,他麵色鐵青,眼中閃爍著幾分怒火。
??德喜公公小心翼翼的看著身旁,怒而不發的帝王:“皇上……”
??帝王輕輕的一抬手,行至顧承恪跟前:“小七,若是王妃真的死了,難道你就打算一輩子跪在這裏?”
??他聲音不鹹不淡,仿佛在拉著家常便飯,和往日沒有什麽兩樣。
??顧承恪脊背僵硬,一字一頓的說:“若是王妃死了,請恕兒臣不孝,兒臣隻能隨著王妃一起去了。”
??說出這話的時候,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明明一開始隻是利用,到後來何時的情根深種,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甚至甘願以命換命。
??隻要那丫頭能活著。
??隻要她能活著。
??帝王心神大震,一股惱怒衝上頭頂:“你……”
??卻見著那孩子連頭也不曾回一下。
??是在怨恨自己嗎?
??以命換命。
??隨著去了。
??這幾個字,何曾的熟悉。
??了空大師神情有片刻的恍惚。
??鳶尾咬牙切齒的說:“何一秋,你是不是忘了,曾經的聖女用自己的血,救過你的命。”
??外麵雷聲轟隆轟隆的響著,仿佛連這天都要炸出一個窟窿。
??木魚聲終究是停了。
??了空大師從蒲團上起身說:“走吧。”
??他神色漠然,對於這屋子裏麵的帝王和王爺都不感興趣。
??或許是因為哪一句話觸到了他的點上。
??也或許是因為鳶尾的提醒。
??但結果是好的。
??大雨幾乎阻擋了幾個人的去路,但是他們不敢耽擱。
??顧承恪駕馬狂奔,將皇帝遠遠的撂在自己的身後。
??德喜公公在一旁看得心驚膽戰。
??“皇上,這雨如此大,可要等雨停了再走?”他小心翼翼的問道。
??帝王雙手背負在自己的身後,眼中充滿了複雜的情緒:“等雨停了,再走吧。”
??深深的歎了口氣。
??隻要,人能救活便好。
??若是小七真的因為這件事情同自己離了心,那才是得不償失。
??一路狂奔,顧承恪和了空大師來不及換下身上濕透的衣衫,兩人便匆匆的進了屋子裏。
??地上是一片濕漉漉的痕跡,屋子裏麵點著熏香,一片寂靜無聲。
??良久之後,才傳來了空大師,一陣如釋重負的歎息:“我暫時護住了她的心脈,能不能夠渡過難關,卻隻能看她自己了。”
??沈綰做了一個很可怕的噩夢。
??夢裏,她已經死了,走了一條很長很長的道路,然後走到了一扇大門的麵前。
??大門的上方,那漆黑的牌匾上麵燙著幾個鎏金的大字——閻王殿。
??四周是一片空蕩蕩的,沒有魂魄,也沒有鬼差,隻有她自己。
??“有,有人嗎?”沈綰小心翼翼的喊了一聲。
??在這空曠的地方那回聲,一次又一次的當今他的耳朵裏麵。
??有人嗎——
??有人人人人嗎——
??鬼氣森森,鬼影重重,沈綰隻覺得一陣毛骨悚然,立刻掉回頭,拔腿就跑。
??結果才跑了兩步,她便覺得不太對勁。
??怎麽她像是在原地踏步呢?
??她低下頭一看,隻見自己雙腳騰空,一隻烏龜一樣,無力的在空中蹬著,而她被一人提著衣領。
??那人在她的耳後陰惻惻的笑:“來都來了,這麽著急走,幹什麽呢?幹脆就去投胎吧。”
??一張白麵似的臉驟然出現在她的眼前。
??沈綰嚇得寒毛直立:“鬼啊!”
??伴隨著她的尖叫聲的,是她揮出去的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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