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希望幻滅
白晃晃的天，依舊一片霧蒙蒙的宮殿。
一根細長的銀針刺入軒轅凱的天目穴，一滴紅珠子在額際慢慢膨大，最終搖搖欲墜，幾欲滑落之際，銀針一挑，血滴攀依在銀針上，順著銀針緩緩滑入一粒珠子中。
軒轅凱的眉頭微微一抽，慢慢睜開雙眼，看了一眼眼前的黑衣人，細長的劍眉一挑，“最後三滴血，讓你家主人用等價值的東西來換。”
黑衣人收好珠子，恭謹地一揖，退了下去。
尋嬤嬤猶豫著，拿著錦帕往前走了一步，因為軒轅凱的眉間的血珠隱隱地好像又在變大。
軒轅凱虛手一晃，製止了尋嬤嬤，清冷的聲音依舊，隻是裏麵的不甘和疲倦多了幾分。
“賀將軍入獄，安家恐怕也阻止不住。”即使是最後重要的三滴血……
知道軒轅凱幾乎是為了救賀將軍，才拿自己的血和安家做交換。尋嬤嬤愴然跪下，“殿……下……”
“沒事，還是有其他辦法的。”軒轅凱略顯疲倦地靠在床榻上。
玉家的老狐狸深知退一步進一步的道理，單憑這三滴血是不足以讓他們公然地反抗父皇的。自己還需要另外的幫助。
‘要是您有需要的話，可以隨意地差使我們……’充滿魅惑的聲音在耳邊回響起。
不行，綁走白水的事已經交給了他們，不能和他們有過多的糾葛。
直覺告訴自己，這個神秘的組織很危險。
‘一些不方便明著來的事，可以交給我們。’
‘使喚我們的代價我們主子自會來向您討的。’
神秘地出現在尚月殿，留下謎一樣的話，卻總是能在自己需要他們的時候出現，即使是在這樣的深宮中。
代價是什麽？
如此誘惑人的強大實力，卻不是現在的自己能駕馭的，軒轅凱，冷靜點！不斷地在心中敲響警鍾。
“殿下……”尋嬤嬤的嘴唇抖動著，看著床榻上年幼的主子，半響，緩緩起身。
娘娘的疲倦自己知道，為了救賀將軍，娘娘已經默認了凱殿下的行為。但是凱殿下才十三歲啊，這會不會太難了？
有沒有什麽是自己這把老骨頭能做的？
雪山說是門派，但沒派名派規也從未到武林總局去報告過；說它不是門派，卻收徒弟有自己的獨門。坐落在雪山上，仿佛隨性而取的名字，雪山，如雪山一般超然世外，卻在一聲不響中慢慢壯大。
“錚錚，錚錚……”兩聲兩聲的琴聲間而不斷，仿佛有一下每一下。
澤兒一臉害怕地看著躺在病床上的杜奶奶，已經又過了一天，奶奶還是沒有醒過來！
二師傅依舊吊兒郎當地聳聳肩，“可能是因為過於年老，醒過來憑她自己了。”
過了時間卻遲遲不醒的奶奶，原本就緩慢的呼吸仿佛在下一刻就會徹底消失。
方瑾站在一旁，卻不知道怎麽安慰。所有人都在一旁坐著，沒有人說話。這麽多天來，軒轅瀾沒有出過麵，但是琴聲從不間斷。
安魂曲一般，卻怎麽也喚不起沉睡的老人。
琴聲錚錚兩聲，方瑾雖然不懂琴藝，但是依稀覺得，大概是要停了。琴聲斷了。
澤兒依舊看著病床上的杜奶奶，眼角的淚痕一遍一遍地塗抹上去。
方瑾歪著頭，心卻已經飛遠，琴聲怎麽斷了？因為累了？這麽多天了。
自己是不是應該過去看他一下？作為感謝也是應該的吧？
慢慢地走到那個廂房門前。
台詞也已經想好了，這麽多天，謝謝了。這樣短短幾句話，看他一眼，夠了。
門近在眼前，沒有這麽靠近，竟沒有發現此時心情的忐忑，這麽多天，好想看一下他。
從二蛋的話裏，自己慢慢地反應過來一些事和心情。
正是因為在乎，被欺騙才痛苦。才會那麽刻骨銘心地排斥，走過來，回頭看，才發現在這條漫漫長路上，這樣的自己是不是太小題大做了？
緩緩推開門。
一個明黃色的背影坐在琴台前。
聽到聲音，微微轉過頭，嘴角依舊是溫暖而熟悉的笑容，“小瑾，怎麽了？”
微微壓抑了一下自己的內心，鼓起勇氣往裏踏了一步。
“你的眼睛沒事吧？”出口的第一句是這個。
頭轉了回去，言語依舊輕鬆，“沒事。”
二師傅有意無意地說了，這雙眼睛，大概是廢了。
“怎麽沒有繼續彈了？”雖然知道他沒看到，還是下意識地別過頭，問道。不能注視著他的心情隱隱作痛。
“老人快醒了，當然停了。”軒轅瀾淡淡的語氣中透著的點點意味，方瑾還沒來得及斟酌，就被這個好消息引去了所有注意力。
“杜奶奶要醒了？你怎麽知道？”依舊卓越的能力，依舊讓自己瞠目結舌。
軒轅瀾輕輕地撫摸著琴弦，笑道，“剛才老人道完謝就走了。所以我估計她快醒了。”
二蛋說的，安魂曲能喚醒沉睡的靈。能力高深的琴者甚至能喚醒死者。
“是真的能和靈交流嗎。”方瑾不自覺地讚歎著。
軒轅瀾微微偏頭，嘴角的笑意變淺，“是二蛋跟你說的麽？別和他太近，你沒發現他出人一等的能力麽？”
方瑾一愣。
“這種越是有能力的人，越是不能靠近。”軒轅瀾說著，身上散發著淡淡的冷意，讓方瑾不由得想後退一步。
他是在說二蛋？還是在說自己？
能力出人一等，難道，陽光簡單的二蛋也對自己隱瞞著什麽事？
“奶奶！”澤兒激動的喊叫穿過廂房的門，傳了進來。
杜奶奶真的醒了？！
方瑾又看了軒轅瀾一眼，轉身離開。
“我的傻孫兒。”病床上的杜奶奶臉上的病態消散不少，靠著背後的軟絨坐了起來，慈愛地撫摸著澤兒的腦袋。眼睛依舊閉著，卻仿佛正看著自己唯一的孫子一樣。
“你的眼睛怎麽可以給奶奶呢？”
澤兒一愣，沒想到昏睡了數十天的奶奶居然知道這件事。
“奶奶當然知道。”杜奶奶慈祥地笑了笑，蒼老的手順著澤兒的臉慢慢下滑，輕輕的撫摸著有些變髒了的白布，“傻澤兒，這麽久，辛苦你了。”
‘吱啦’白布被解了下來。房內所有人的人都吃了一驚。
澤兒睜大著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一臉慈愛的杜奶奶，驚訝不已的同時，眼裏蓄滿的淚應聲而下。
“奶奶！”
二師傅在旁邊嘖嘖兩聲，“老人家，沒有這雙眼睛，您可就……”
坐在一旁，一直默默無語的大師傅起身，走了出去。
“遠琪等等我！”二師傅立馬緊張地喊道，又看了一眼病床上慈祥的老人家，笑了笑，也跟著出去。
“大師傅！”大師傅要是走了！奶奶的眼睛就沒救了！澤兒著急地喊道，想要起身去追，手卻被杜奶奶抓住。
“我本來是醒不了的了，但是有人告訴我，我的傻孫子要做傻事，我就舍不得地又回來看一眼了。”杜奶奶笑道。
“奶奶……”澤兒臉上的淚更加肆掠。方瑾也忍不住地捂住了鼻子。
“奶奶該走了。這是必須的，但是我們的澤兒還要繼續走下去。澤兒，你父親也好，奶奶也好，每個人都有他的命，該走就得走，是沒有能改變掌控的。”
“奶奶不要！不要！”澤兒的哭喊中充滿無力和恐懼，鼻尖越來越重的味道讓他窒息。
“聞到了？你擁有這種上天賞賜的能力，就感恩吧，好好地走下去，記著奶奶說的話，懂了再來找奶奶。”杜奶奶說著，手滑落了下來，嘴角還帶著笑意，眼睛始終沒有睜開。
“奶奶！”歇斯底裏的喊叫，卻挽留不住逝者的腳步。
幾十天等候的希望，卻在一瞬間幻滅。
路還很長，卻是要自己一個人慢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