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以這張臉死去
灰袍的弟子走在前麵，方瑾心裏不由得揣揣，瑞的病情很嚴重，應該一開始就先來看瑞的。
二蛋和薰兒瞄了一眼緊張的方瑾。歎了一口氣，二蛋伸手拉住方瑾的袖子。
方瑾轉頭疑惑地看著二蛋，隻見二蛋思索了一下，認真地說，“去看可以，但是我覺得方瑾你不能再那麽對他，他會不開心的。”
“什麽？”方瑾一愣。
“我是指你不能再那樣百般地遷就維護他了，我覺得他可能很不喜歡這樣子。”突然間嚴肅的二蛋讓方瑾有些無法適從。
不喜歡？
自己遷就著瑞，讓他不開心了？
“隻是我的感覺，但是每次方瑾你為他做考慮小心翼翼地維護他，他好像反而很不開心。”二蛋言辭雖然模模糊糊好像不甚肯定，但是眼神中的那種意思，讓方瑾不禁會想這一路上的事。
讓宗窗戶重新打開，說是自己想看風景的時候，把被褥都搬上馬車，說是怕自己會冷的時候……的確，每次自己笑著解釋說是自己的時候，瑞的臉色都會很不好看。每次為瑞做的事，自己總是說是自己想做的，本來是不想讓瑞覺得自己太虛弱，難道……起反效果了？
方瑾愣愣地看著二蛋，心突然慌亂起來。
“你說話不用這麽婉轉，這是事實，他的確不喜歡你自作主張的維護。”薰兒毫不客氣地說道。
方瑾看了一眼薰兒，又看了一眼二蛋，舒了一口氣，說，“我知道了。會注意的。”
是，自己總是在不知不覺中小心地遷讓維護瑞，因為他是朋友，因為現在的瑞生病了，因為他失去了很多。
還有，因為看到他不開心的樣子，自己總會提心吊膽。
就想看著他露出笑臉，就是想看著他露出肆無忌憚的笑。
安靜的廂房，剛泡完藥浴的瑞一身疲倦，精神卻出奇地好閉目養神。二師傅正坐在一旁幫他把脈，頭不住地搖晃。
“……瑞哥哥！”澤兒在二蛋的注視下改了口，跑進廂房，語氣裏的愉悅不減。
聽到熟悉的聲音，瑞高興地睜開眼睛。看到旁邊的來人，卻愣了愣。
“瑞哥哥，你沒事了吧？”澤兒站在床頭，揪著被子問道。
“我沒事了。”瑞溫柔地笑了笑，伸出手揉了揉澤兒的小腦袋，注意到他臉上的白布，歎了一口氣，“你這個傻孩子。”
作為把他們拜托給雪山的人，康元遊早已經把情況對他說了。
他心疼這個孩子的決定，但也尊重他的選擇。畢竟對於他來說，現在沒有什麽比自己的奶奶重要了。
一旁的方瑾臉上掛著笑意，心裏卻遄惻不安，突然間不知道該怎麽和瑞說話。
沒事！就大大方方裝作沒事的樣子說早上好久可以了！在心中給自己鼓勁。注意到瑞的眼神已經從澤兒身上移到了他們這個方向，正要開口。
瑞卻先冷冷地問道，“你來做什麽？”
語氣裏的防備和疏離讓方瑾和二蛋一征，看著一臉冷淡的瑞，方瑾一下子慌了心神，嗬嗬笑了兩聲，說聲抱歉，就轉身跑開。
二蛋有些不滿地看了瑞一眼，追了出去。兩個人沒注意到的是瑞眼底一閃而過的懊惱。
澤兒聽到了方瑾跑開，猶豫了一下，抬頭對瑞說，“瑞哥哥，我去看看。”也跟著跑了出去。
“你把家屬都趕走了，我怎麽公布結果了？”康元遊無言地聳了聳肩。搖晃著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了一眼身著綺麗的薰兒一眼，“你們繼續說，當我不存在~”說著閉起眼睛，表示自己眼不觀。
屋裏剩下的兩人對視，沒有言語。
康元遊聳聳肩，隻好走了出去。沒辦法，人家對自己不放心。還是去追聖女小姑娘吧，估計還有趣點。
這時，屋裏真真正正地隻剩下兩個人了，薰兒滿不在意地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瑞的眼睛緊緊地盯著她，片刻不鬆懈。
“你那句‘你來做什麽’是說給我吧？”薰兒嘴角的笑意肆意枉然。
曲曲繞繞，仿佛無限地延伸著的走廊。
方瑾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跑。隻是接觸到那個眼神就覺得很難受，下意識地就跑了。
但是跑了又怎樣？現在回去不就很尷尬了？你個笨蛋，打個哈哈，蒙混過去啊……為什麽要跑呢？弄得像苦情山茶花一樣……
二蛋看到方瑾停了下來也停了下來，躊躇了片刻才走上前去。
“姐姐！等我一下！”澤兒呼哧呼哧地往這邊跑來。
“小鬼你小心點！”二蛋回頭虎了澤兒一臉，又後知後覺地想起來他看不到，於是往回跑去牽他。
方瑾站在廊間，隔著厚厚的窗紙，看著外麵一片靜謐的景色。心中也逐漸平緩。
“方瑾，你不要想太多。”二蛋牽著澤兒，斟酌了片刻說道。
“嗯，我沒事~隻是出來吹吹風，我都不知道，瑞原來已經忍受我很久了。”那句‘你來做什麽’還在耳邊回響。
看來瑞真的很討厭自己。
二蛋看著這樣的方瑾，不知道該說什麽，他最不擅長的就是哄不開心的人了。
“別傷心啦，我婆娘跑的時候我也沒這麽傷心呢！”
澤兒瞄了一眼二蛋，“婆娘？”
“哎呀，你不懂！”是不信我有婆娘是吧？二蛋不滿地敲了澤兒一個腦嘣，“那是今年年初的時候，那個時候也是下著雪啊。我撿到的她，和老賴一起把她扛回去的，她大概十三四歲吧，比我大一點。在雪裏凍得快死了，好了之後就會幫我和老賴煮飯，很安靜的一個姑娘啊。”
“村子裏的大嬸們看見了，就說是老賴給我找的婆娘。她紅著臉也沒有反駁。我真以為她要給我當婆娘了……”二蛋說著開心地笑了笑，又安靜地低下了頭。
結果昭然若揭，方瑾不忍地摸了摸二蛋的腦袋，二蛋很少露出這樣的表情，有時候說起老賴的時候也會露出這樣受傷的表情，但是很少。方瑾知道，這個表情就是二蛋的傷心。
“然後呢？”澤兒像聽說書一樣問了一句。
方瑾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輕輕地搖搖頭。二蛋卻抬起頭，臉上恢複原本陽光的笑臉，“跑了唄，就這個被老賴笑了大半年。”
陽光的笑容一點一點填補進方瑾的心裏。
自己是不是太脆弱了？一點點的委屈都受不了，還是所有人都太寵自己了？讓自己能任性地說跑開就跑開。
方瑾看著二蛋也笑了笑，耳邊突然出現一個聲音，康元遊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站在她身後，“小聖女啊，你是不是在懊惱呢？”
“啊！”三個人都被嚇了一跳。
“看到我的反應就是這樣嗎？好傷心！”康元遊不滿地癟了癟嘴，一副興趣盎然地看著方瑾，“小聖女，你不是很囂張麽？怎麽這樣就跑了？”
“誰囂張誰跑啦？”方瑾死鴨子嘴硬地應道，“瑞沒事吧？”
“當然沒事雖然他晚了一個多月才來，但是在我的妙手回春下，他是可以繼續活下去的，前提是還是這張臉。”康元遊伸了伸懶腰，看著大好景色大舒了一口氣。
“還是這張臉，什麽意思？”方瑾喃喃地問道。
“他要求我們為他去掉‘伐骨化髓’。但是這‘伐骨化髓’是融進骨子裏的。本來對人體傷害就大，又要去掉，這肯定是要他命的事。”
“那就不要去掉啊！”方瑾急道。
康元遊轉頭看著方瑾，狀似為難地說，“但是他說，死也不要戴著這張臉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