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愛
好冷……好痛……
這死牢裏為什麽一點光都沒有？也沒有一點火光……有人麽？為什麽一點聲音都聽不到？
好歹是個監獄，怎麽連隻老鼠都沒有？
死牢，沒有任何活的東西可以在裏麵存活，或者從裏麵活著走出來。
我又沒受傷，為什麽會疼？
那是胸口在疼，心在疼。
溫柔的霜，冷若冰霜的太子，是不是哪裏弄錯了？這個太子不是霜。霜怎麽會這麽對待自己？
那個眼神那麽冷，那麽陌生。
為什麽說自己毒殺恒帝？從回來後就根本沒接觸到恒帝。你是知道的啊，我沒那個膽，但為什麽是你？連那個沒心沒肺的玉瑜都來求情，明明可以無證據釋放我，至少也不用關在這個地方的。
‘他又不是第一次想殺你了。’
‘怎麽受了兩次騙還沒學乖？’
你是誰？誰在說話？
‘他帶你回宮，是為了讓你做替死鬼，為軒轅珂擦屁股。’
你胡說！
‘我胡說？那你說說，什麽叫做誘騙二皇子劫獄？’
那是……
‘你想想你為什麽會一次次死去？而且每一次和他有關係。’
‘他為什麽男扮女裝安插在你身邊？’
‘不知道吧，那是為了能更好地物盡其用。’
不許說！吵死了！
‘方瑾，你就承認吧。’
‘把你關到這種地方，任由你自生自滅的不就是他麽？’
‘你還幻想著他會來救你？’
‘你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
‘你隻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滿大街到處都是。他為什麽要對你別開一麵？’
‘那是因為你是聖女的特殊待遇。’
‘不管在哪，你都隻是一個不起眼的小丫頭……’
不要！閉嘴！嗚嗚，我不是沒用！不是！
黑暗中，方瑾用盡全力在掙紮，但是一個個聲音像蒼蠅一般靈敏，繞來繞去，揮之不去。
“這些聲音是由你內心的恐懼發出的，隻要你不懼恐懼，這些將不複存在。”
周圍刺骨的寒冷逐漸消失，煩人的聲音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一股股暖流。一個令人放鬆的溫軟的聲音響起。
方瑾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再次來到熟悉的藍色空間。渾身乏力地漂浮在這個藍色空間裏。
“我又死了麽？”
“不，你沒死，你看這朵花。”那朵七彩的花朵在藍色的空間裏緩緩轉動，與初見時不同少了最外圍的三瓣花瓣的七彩花縮水點，光芒也減弱了不少。
“這是什麽花？”好漂亮……仿佛被吸引一般，方瑾慢慢地靠近它，喃喃問道。
“它叫因果。”溫軟的聲音輕輕地說道。
“因果？”
近看更漂亮了。七彩的花並不是七片不同顏色，而是七彩的顏色不斷地在花瓣上移動，慢慢地流轉，旋轉出七彩的光芒。
“因果，你好，第四次見麵了，每次來這個世界都能看到你。但是從來沒這麽近地看著你。好神奇啊。”
之前一直以為是自己的想象呢……是不是我每死一次你就會掉一瓣花瓣？
“是的，隻要你死一次它就會掉一片花瓣。”
溫軟的聲音仿佛聽到了方瑾內心的疑惑，發出聲音回答了她。而在霎時間突然清醒的方瑾後退兩步，就是眼前這朵花！
沒有它，自己怎麽會來到這個地方！遇上這種事？！
“世間萬物皆有因果，因因果而生，因因果而滅。你來這個地方亦因因果，你種下的因，將由你去結這個果。”
七彩的花逐漸消失，聲音也逐漸消淡。仿佛慢慢地遠去。
“我到底要怎麽做？！怎麽樣才能回去！怎樣才能擺脫這些！”方瑾一陣心急，就算在這裏死了，回到現代，一睡著又會回來。到底怎樣才能徹底地擺脫這裏？！
“去償你的因，結你的果。”
聲音逐漸飄渺，方瑾還沒來得及回味過這句話，耳邊逐漸傳來一個聲音。
“聖女？聖女？醒醒！”
這個真切的聲音突然劃開黑幕，喚回了方瑾。
東宮
床榻上，臉上已恢複常態的玉瑜沒察覺到平時那兩個人的感覺。疼痛地抽了一口冷氣。
雪和璟。
‘我們覺得殿下正要去做會讓他後悔的事，希望您能去阻止他，這就是我和璟的願望了。’
違抗了自己主人的命令，去了應該去的地方了吧……
這些我都想得通，但是軒轅瀾，你為什麽要護著他？甚至不惜犧牲掉那個丫頭！
“瀾，你為什麽……咳咳……”
“別急著起來，你怎麽把自己的身體弄成這個樣子的？你的內功呢？”坐在不遠處桌前的軒轅瀾沒有轉過頭來，溫潤的嗓音淡淡地詢問。
“我在問你！為什麽一定要犧牲方瑾？”玉瑜不為所動，掀開了被子，起身。
“那時候，待產的母後，她對我說，‘瀾兒，你快快成長，長成後就代替你父王統治整個國家吧。’”軒轅瀾轉過頭來，嘴角溫柔的笑意直達眼底，從內心綻放。
第一次聽到軒轅瀾提起瑾皇後，這讓玉瑜微微愣住。
“我問母後，那父皇呢？”軒轅瀾故作輕鬆的語氣，自問自答式地講述，卻講出殘忍的一句話：“母後說‘殺了他吧’。”
玉瑜一怔，呆愣在床上，整個人僵直住，發生什麽事？溫柔如她，怎麽教年幼的兒子弑父？玉瑜難以置信地看著一臉溫柔笑意的軒轅瀾，看著他一步步地靠近。
“‘因為與其讓他麵對失敗，不如讓他脫離這個世界和我在一起。’”軒轅瀾慢慢走近，“那時候母後的臉看得不甚真切，但是我還是感覺到她滿臉的幸福和溫柔。”
玉瑜低下了頭，滿頭的秀發散落在雙肩。
仿佛在一瞬間，也看到了沐浴在陽光下，笑得溫柔的她，這是第一次這麽近距離地看到了她，輕輕撫著肚子裏的小生命，帶著慈母般的笑容。
你真的很溫柔很聰慧，你懂得的是我們這些凡夫俗子所看不懂的愛。
恒帝不是一名精明優秀的帝王，長年的勤奮治國，於他來說隻是為了證明給否決他的你看而已，你將逝，在日後歲月中，失去目標失去所愛而又倦怠朝政的他卻不得不一直肩負著這個國家，對他來說這才是最大的痛苦。
你叫兒子弑父，是為了愛。
愛一個人不是希望他在沒有自己的世界裏長長久久地重拾幸福。
而是了解對於他來說什麽才是真的幸福並在最後一刻都為他的幸福做打算。
“所以，我不會讓他這麽輕易死的，我要他繼續活下去，直到活不下去為止。”軒轅瀾依舊笑道。溫柔如方才的笑顏，卻冷冷地吐露著內心的仇恨。
玉瑜抬起頭，看著軒轅瀾，透著他滿臉的笑意，第一次好像看到了他的內心。
原來如此，所以你才要殺了方瑾。因為她，不適合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