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家醫館（二）
「老李，老李！」李嬸急切趕到男人身旁，拉著他消瘦的肩膀想把他拉起來，但是李叔根本不理她反而想甩開對方的手，李嬸差點摔倒，於是趕緊抬頭向洛槐清求救，「洛大夫怎麼辦？」
洛槐清並沒有急著給病人看病，一直站在門口，抬頭觀察了下院子四周，然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洛丫丫有點著急，偷偷拽了拽老爸。洛槐清裝作不知道，不緊不慢走到李叔跟前，伸出左手比劃了一個「ok」手勢，右手重重拍了下他的肩膀，險些把李叔拍趴到土裡，然後壓著聲音問道，「老李，看看這是幾？」，洛丫丫隱約覺得這句話像是給另一個看不見的人說的。
李叔被這一拍，緩過神，慢慢抬起頭看著洛槐清的手，一瞬間剛才還帶著怪異笑容隨著神色恢復正常，「三」。
「嗯」，洛槐清滿意地點點頭，對旁邊還一臉焦慮的李嬸說道，「沒事了，吃兩付葯就好了。」
李嬸聽到這話鬆了一口氣，扶著李叔站起來，一邊幫他拍拍身上的土，一邊對洛槐清道謝。
洛丫丫站在門口看到這一幕，前後不到兩分鐘，驚訝地張了半天嘴，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走了，愣著幹嘛，回家開方子了。」洛槐清覺得病人問題不大，比來的時候輕鬆不少，背著手踱著步從洛丫丫身邊走過，提醒她。
「老李你在家等會，我去取葯，馬上回來。你能行不？」李嬸等到李叔一個肯定眼神后，完全沒了剛才那副焦慮，竟然帶著笑容邁著碎步緊跟洛槐清，順便對洛丫丫道，「牛x不？」
洛丫丫這才回過神，帶著疑惑與李嬸回洛家醫館。
路上，洛丫丫還是不放心又怕洛槐清聽到，壓低聲音對李嬸說到，「李嬸，李叔這個病多久了？要不要去醫院看看，做個頭顱CT？你們……那個別被我爸給耽誤了…我看這樣不太保險」，洛丫丫實在不想砸自家牌子，但是人命關天，砸了就砸了吧，比起最後被醫鬧總要強點吧。
李嬸聽到這話停下腳步，一臉不可思議看著洛丫丫，「你這個丫頭，你不知道你李叔什麼病？你看你爸過來他就好了。我心裡有數你就別瞎摻和了。」 一秒記住ｈｔｔｐ://ｍ.bqge.org
「不是…李嬸，我好心怎麼叫瞎摻和，我是為你們好…」洛丫丫還想辯解，李嬸根本不搭理她。
洛丫丫無奈地嘆了口氣，「中邪了吧。」
回到洛家醫館，洛丫丫趴在洛槐清診桌旁邊，看到洛槐清還是用毛筆在硯台沾飽墨汁，又再硯台邊颳了刮，而後在自家處方簽上從右到左開出處方：
「當歸15g 赤芍15g 柴胡12g
生白朮15g 炙甘草15g乾薑10g……」
「平平無奇逍遙散。」洛丫丫帶著懷疑小聲嘟囔。
而後就見陳九叔在葯櫃前沒有聲音飄來飄去忙著抓藥。李嬸見怪不怪繼續跟洛槐清聊家常。
洛丫丫小時候是沒在意，這幾年懂事了又多在外面上學，今天是第一次認認真真看到自家醫館怎麼看病，總覺得哪裡不對，透著點與眾不同。
「李嬸，你確定不帶李叔去醫院看看？」洛丫丫還是不放心，見縫插針趁洛槐清沒注意，再次小聲勸李嬸。
「不用不用，你李叔沒病。」李嬸大著嗓門不耐煩。
洛家醫館突然安靜下來，洛丫丫終於明白那就話：就怕突然安靜。
李嬸看到大家表情，終於明白洛丫丫應該不知道洛家醫館的事，但又拿不定主意要不要給她說清楚，只好頓了下，露出神秘笑容說到，「丫丫，咱們牡丹城有句話你沒聽說過？」
「啥話？」
「頭疼小病看陶家，疑難雜症看洛家」。
「啥？憑什麼？」洛丫丫一臉迷茫加驚訝但又不樂意聲音高八度喊到，「憑什麼我們家不能看頭疼小病，就看疑難雜症。誇我們呢？」
李嬸不再言聲，繼續保持著神秘笑容轉頭對洛槐清說，「孩子大了該明白點事了。」
洛槐清點點頭「是了，這不是後繼無人就叫回來了。」
「好了，我回去熬藥了，謝謝洛大夫了，改天讓老李過來請你喝酒。」李嬸從死氣沉沉的陳九叔手裡接過牛皮紙包好串成一串的中藥，還不忘嘮叨一句，「老陳沒事多笑笑，見到你心情就涼半截」，然後付了錢，悠悠然走了。
陳九叔陰鬱的眼神越發陰鬱了。
目送李嬸離開，洛丫丫迫不及待湊到洛槐清旁邊，「爸，剛才李嬸那話什麼意思？」
「晚上你就知道了」
「為什麼是晚上？」
洛槐清淡淡一笑，不置可否。而後拍拍二郎腿上看不到的灰，抬屁股走人，留下洛丫丫一臉迷茫目送自己。
「你要沒事，早點睡，晚上還要幹活——出診呢。」陳九叔站在葯櫃前，一邊使勁擦著分葯台上的灰，不知道的以為是幫脫皮。一邊幽幽說到，語氣不是陰陽怪氣的陰陽怪氣飄到洛丫丫這，總有種像霧像雨又像風似的讓人抓也抓不住的撓心。
李嬸說得沒錯。
老橘貓一如既往閉目養神，徹底養老了。
…………
凌晨一點多，洛丫丫睡得正香，被洛槐清叫醒，「起來了」。
「啊？」洛丫丫迷迷糊糊說完才想起來白天出診的事，捨不得被窩又捨不得好奇，咬咬牙爬起來。
小城市娛樂活動不多，也沒有那麼多社畜需要加班，晚上十點多基本就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媽，整條街看不到幾個人，有也是匆匆趕回家的人，更別說半夜三更了。西北的深夜格外空曠，即使邃空繁星，也有種寂寂的感覺，抬頭看一眼就能感受到城外大漠孤煙，早幾十年，夜裡還能聽到城外奇奇怪怪野獸叫。小時候不聽話，就被老一輩嚇唬扔到城外，多難纏的孩子都會閉嘴。
洛丫丫一臉沒睡醒坐在洛槐清的三輪車上，旁邊是陳九叔懷裡抱著老橘貓。此刻老橘貓別提多精神，瞪著圓溜溜的大眼睛隨著小雷達一樣的腦袋四處觀察。
「貓崽？」洛丫丫想逗它。
老橘貓一臉嫌棄看了眼洛丫丫往陳九叔懷裡縮了縮，好像在說忙著呢，你等會再說。而後繼續觀察四周。
洛丫丫看到大家都不出聲，也不好意思再說話，心裡納悶這麼晚出診，哪裡出診？都什麼年代了，急診病人直接送市醫院不就好了。
過來一會，三輪車停在西街李嬸家。臨街門面房門已經開了一個小縫，看來早就已經留好門了。三個人…還有一隻貓魚貫而入，洛丫丫夾在中間不由自主壓低身子貓腰前行。
陳九叔斷後，看到洛丫丫撅著屁股，死氣沉沉的臉抽了抽，幽幽道，「我們不是來做賊，正常點。」
「哦，那就好。」洛丫丫放心了，直起身子學著洛槐清大搖大擺進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