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九)

  蘇凱陽因為肺炎住院治療了一周時間。

  在蘇凱陽住院期間,唐苡欣每天由俞魏接送去醫院,一來是因為她的腳也需要到醫院做理療,二來應蘇凱陽的要求,她必須每天把公司的簡報當面呈報給他。

  一周后,蘇凱陽由唐苡欣陪同遠赴德國。

  德國最富盛名的國立醫科大學,最具權威的眼科專家正在向蘇凱陽解釋他的病情:「蘇先生,您的眼睛確實是因為視網膜遭受到強光的刺激而導致的失明,從您提供給我的病歷和相關的檢查結果來看,您在病程初期在瑞士當地的醫院接受的治療相當的專業和有效,就您來我院後進行的一系列的檢查結果表明,蘇先生您的視覺器官和視覺神經系統都基本正常,並沒有足以導致你眼部失明的病變發生。

  但是您的眼睛到目前為止無法視物,這是我們院方不可否認的事實。

  您的眼部查檢結果顯示,您的眼睛有追光反應,瞳孔反射指標也在正常值範圍內,這說明您的視覺神經系統功能沒有異常,至於您為什麼無法視物這個問題,嗯,蘇先生,我想問您一個私人問題,可以嗎?」

  專家看了一眼坐在蘇凱陽身後,診室門邊的那張條凳上等候蘇凱陽的唐苡欣,唐苡欣雖然對於德語僅限於能進行簡單的日常交流對話的程度,對於專家口中的專業術語她只是聽了個大概,但她立刻就看懂了專家此時目光中的意圖。

  她站起身來,悄無聲息地走到診室門邊,輕輕拉開門,正準備走出診室去,突然她聽到蘇凱陽的聲音響起:「你留下。教授先生,這位小姐是我的隨行陪同人員,您但說無妨。」

  唐苡欣聽到這句話,只得又坐回到原來的凳子上去。

  教授問道:「請問蘇先生在眼部損傷前後是否受到過什麼強烈的精神刺激?」

  過了一會兒,蘇凱陽才開口回答道:「在事故發生前,我的情緒上確實有過很大的波動。」 一秒記住http://m.bqge.org

  教授說道:「那麼據此我只能推斷蘇先生的失明很有可能與您心理上的疾患有所關聯,您得的病症據我推斷應該是我們通常所說的心理疾病造成的假意失明。

  在心理疾病治療方面,還請蘇先生恕我無能為力,但我可以向您推薦一位本院著名的心理醫生,他是我的好友,也是我的導師DOCTOR DIETER,希望您能在他那裡得到幫助。祝您好運!」

  當最後一層紗布從蘇凱陽眼前摘下時,蘇凱陽能清楚的聽到他周圍的人的呼吸聲都變得急促起來,他聽到DOCTOR DIETER在他的身邊用鼓勵的口吻說道:「蘇先生,不要著急,請舒緩地呼吸,慢慢地睜開您的眼睛,請您相信我,您一定能如願以償的。」

  蘇凱陽微微睜開雙眼,室內雖然光線暗淡,但對於此刻的他來說,還是讓他感覺到有些刺眼,他眯了眯眼睛,再次微睜雙眼,眼前出現了幾個形狀不明、稜角模糊的事物,他聽到DOCTOR DIETER說:「蘇先生,請問您能看到眼前的物體嗎?您能具體描述一下您看到的物體是什麼嗎?」

  蘇凱陽平靜地開口說道:「DOCTOR DIETER,我只是暫時失明,並不是心智喪失,三根手指頭,我不會當著您的面一根一根掰著數的。」

  DOCTOR DIETER微笑著說道:「恭喜您,蘇先生,看來您的視力已經恢復正常了。」

  DOCTOR DIETER握住蘇凱陽的手,蘇凱陽也用力回握住DOCTOR DIETER的手,由衷的說了一句:「謝謝。」

  DOCTOR DIETER說:「蘇先生,門外有個人想見您,您想見她嗎?」

  蘇凱陽把目光移向病房門口處,雖然他此時的面部表情看不出有什麼大的變化,但他的目光里卻透著一絲無法隱藏的期待神情,只見病房的門被緩緩推開,一位年青女士從門外走進病室里來,蘇凱陽的目光從期待變成了驚訝,那位年青女士走到他的病床前停下腳步,她開口喚了一聲他的名字:「蘇凱陽。」

  當蘇凱陽聽到這三個字,他的臉上呈現出了一種無法置信的訝異表情來,他既震驚又困惑的問道:「袁嘉愔,你的嗓子怎麼了!?」

  當袁嘉愔走進病房的時候,DOCTOR DIETER 和在場的醫護人員全都悄悄地退出了病房,病房裡只剩下蘇凱陽和袁嘉愔兩個人。

  他們對望了許久,最終還是袁嘉愔先開口說道:「蘇凱陽,我還是忘不了你。我想再試一次。」

  蘇凱陽並沒有答話,他只是凝視著袁嘉愔,他看到她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他聽到她接著說道:「你看,我已經受到了懲罰。我想這是我放棄你所付出的代價。」

  蘇凱陽直到現在還是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袁嘉愔原本那副悅耳動聽,柔和清亮的嗓音竟然被一種讓他無法接受的暗啞粗糲的嗓音所取代。

  「袁嘉愔,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袁嘉愔的笑容里添上了一抹黯淡的意味:「我剛回到奧地利的時候就發現自己感冒了,嗓子疼痛難忍,繼而發展到無法發聲,我以為只是感冒引起的癥狀,以前也發生過類似的情形,但只要感冒好轉,我的嗓音也就跟著恢復了,所以一開始我並沒有太在意。

  只是那場感冒拖的時間實在是太久了些,而且直到感冒病症明顯有所好轉但我的嗓音依舊沒有恢復的時候,我這才有些慌了,去醫院做複查的時候醫生髮現,原來是我的聲帶上長了一個息肉。

  我原本以為只是一個小手術,我的主治醫生也對我說只要息肉順利摘除,術后注意休息,完全不會影響到我的嗓音。

  但是……」袁嘉愔苦笑了一下,接著說道:「這世上有些事情最怕的就是『但是』二字。

  我在手術過程中,發生了一點小意外,由於不是全身麻醉,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引起的,我在手術最關鍵的時刻咳嗽了一下,執刀醫生沒有防備,電氣切刀不慎割傷了我的聲帶。

  雖然執刀醫生和他的醫療團隊及時施行了補救措施,但我的嗓音終究是無法復原了。」

  這番話袁嘉愔雖然說得雲淡風輕,但卻掩飾不住她隱藏在眼底的那一抹苦楚,「雖然旁人都替我無比惋惜,但這一切在我看來竟像是上天特意安排好的一樣,它是在用這種方式讓我能有借口再一次回到你的身邊來。」

  袁嘉愔凝視著蘇凱陽,輕聲地問了一句:「我能回來嗎?」

  蘇凱陽的眼眶只覺一熱,袁嘉愔的那副傲人的嗓音已然毀去,也許永遠都無法復原,雖然她沒有多說什麼,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他猜想她的內心此刻應該是有諸多的痛苦、煎熬、失望和不甘的。

  袁嘉愔原本是那樣的驕傲,她的歌唱事業更是她引以為傲的資本。

  她離開時,他覺得對於她來說應該也是一種解脫,所以他對於她並沒有一絲的愧疚。

  但如今她以這樣的面目回歸,他雖然還是不會對她動情,但面對她的失落和無助,施以朋友之宜,他覺得是他應該也是他能做到的。

  唐苡欣站在病房外的廊道上,當她眼看著袁嘉愔走進病房,病房門在袁嘉愔身後閉合的那一剎那,她知道她此行的目的已經達成。

  那扇門內的那個男人本就屬於那個剛剛走進去的那個名叫袁嘉愔的女人,而她所要做的只是讓一切歸於原位而已,她做到了。

  當唐苡欣在國際新聞頻道看到有關於「『東方夜鶯』暫別舞台」的新聞報道時,她通過多方聯繫找到了奧地利國家劇團相關人員的聯繫方式,並以此與袁嘉愔取得了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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