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二姐
嚴蘸月之所以知道這些,全虧了二姐。
二姐雖然是王妃親生的郡主,卻能一碗水端平,算是府中待他最公平的人。
當他將這點事告訴黃鞠塵時,卻被她大笑幼稚。
「你真當你二姐是真心對你好?」
「你不準笑,你憑什麼這麼說?」他有些不樂意了。
黃鞠塵偏要點醒他,偏要將他最後一點希翼也殺死:「實話實說,你二姐怕是早就看穿了你不是只紙老虎,是怕你到頭來真的狠心對付自己的親娘與親哥,才故意待你無微不至,如此一來,哪怕顧及她,你也必定不會真下殺手。」
「不是這樣的,你又沒見過我二姐,豈可妄議她的為人?」
「那我問你,有沒有一次,當你被你大哥欺負了,她為你出過頭為你申過冤?還是其實次次都只勸你隱忍為上?」
一次,居然連一次,他都想不出例子來為自己的二姐辯解。
最怕醒悟來得太慢,痛覺又來得太快。
他大感傷心,卻仍在嘴硬,「不是這樣的,我二姐待我真的很好,她心地善良,從來都不介意我是庶出。」 記住網址http://m.bqge。org
「阿月,」她心平氣和地望著他道:「這沒什麼的,又不是小孩兒了,朝前看就是了。」
朝前看,就是了。
朝前看,站在王府門前殷勤迎接他的,不正是他的二姐嗎?
「二姐,」他努力壓下不安的心緒,一把握過她的手,「父王沒事吧?」
「你……」比起回答,她的眉頭先皺在了一塊,擔心地查驗起他的傷勢,左左右右,仔仔細細,「如何?又是在哪受了這麼重的傷?」
嚴蘸月咬了一下嘴,「快要入城前,遇見了刺客,好險並未傷及要害,二姐不必擔憂。」
「阿彌陀佛!」二姐馬上念了一聲佛號,松出好大一口氣來,又拉著他說道:「敷藥了沒?我先為你找郎中來醫治,父王已然昏迷好些天了,這會兒也仍未醒轉,還是你的傷勢要緊些。」
「無妨,我敷過葯,血已然止住了。」
二姐點點頭,「那就好。」又道:「最近城外的確不大太平,那些山賊聽說父王昏迷,近來沒了約束,愈發猖獗狂妄,不想,如今竟然連你也被波及了。怪我關心則亂,一門心思全撲在父王的病上,倒忘了提點你多加小心。」
嚴蘸月一時啞然,忘了要回答。
一個轉眼,二姐便憑著口舌之功,將他嘴裡的「刺客」轉換成「山賊」,順理成章地便將大哥摘得乾乾淨淨,這等厲害,倒真叫人嘆為觀止。
難道……真被黃鞠塵說中了?
他下意識地一回頭。
黃鞠塵卻是沖他淺淺一笑,笑里並沒有太過明目張胆地譏諷。
二姐這才留意到隨他一起前來的黃鞠塵。
此時的黃鞠塵已經用了易容咒,又是滿口鬍子的男人扮相,如此一來,便化解了諸多不必要的麻煩。
「還望請教,這位是……」
「是書院的黃師保,因為想來枉死城遊歷,便與小弟結伴上路,路上多虧了有他顧看,今次才能勉強撿回一條小命。」
這話一出,不禁使二姐又細看了黃鞠塵一眼,臉上有吃驚的痕迹閃過。
「如此,當真多謝黃師保一路照應了。我這三弟身體不好,在書院時又大病過幾回,定當給諸位老師添了不少麻煩,真是慚愧。」
「沒有的事,」黃鞠塵卻雲淡風輕地說道:「倒是以前魔修羅為亂時,他多次出手相助,師長們都很欣賞他的為人,否則鐘相也就不會特開先例,收他為徒了,這一點上,郡主大可放心。」
「哦,」二姐微微一抬眼,抿了一下嘴,有些勉強地笑開:「如此,我這個做姐姐的也就放心了。」
終於回到久違的小院,換下衣裳,匆匆撇下黃鞠塵,趕到了父王的榻前。
大哥嚴濡月一見到他便滿口質問:「從轉輪城到我們這裡不過幾日路程,你就不會快些趕回來嗎?平常族中長老直誇你尊孝明德,我看全是些言過其實的假話!」
原來因為害怕城主隨時病薨,在場守著病榻的,除了已經哭不出聲音的王妃與眾位兄弟姐妹,還有宗族中的長輩與朝堂上的官員,大哥這話明顯是要說與那些人聽的。
嚴蘸月探了一眼父王的臉色,情況果然很不好,心下正滿懷憂忡,聽見大哥如此平白無故地折辱冤枉,終於忍不住反擊道:「大哥常年幽居城中,不大出去走動,哪裡知道長途行路的堅難,再加上我是大病初癒,又遇到了來路不明的刺客,這才慢了半日。」
他將將說完,二姐便立馬朝他使來一個眼色,還輕輕擺了兩下腦袋,要他勿再多說下去。
他抿了一下嘴,沒有回應。
族中一位德高望眾的長老聽見他說路遇刺客,很吃驚地駭了一跳,連忙追問:「最近城內城外一向太平,怎麼你一回來就遇上了這等險事?傷著哪裡了?要不要緊?」
嚴濡月心虛所致,嚇得極大聲地清了清嗓子,「他現在不是好好地跪在這兒嗎?能有什麼大礙?什麼刺客不刺客的,或許就是些打劫的毛賊罷了,何必把話說得這麼嚴重?真要是兇險的刺客,你還有命活著回來?」
「大哥,你就少說兩句吧。」二姐立馬出聲制止他道。
嚴蘸月卻是冷聲一笑,接著立馬掀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刀傷,「大哥看好了,這樣狠的招,豈是毛賊能砍得出來的?這還是輕的呢,重的在後背,你若是想看……」
「行了!」一直一言不發的王妃終於發話制止道:「你父王生死未卜,羅唣這些做什麼?跪好。」
「是,王妃。」
王妃雖然能堵住嚴蘸月的嘴,卻制不住宗族中的長輩,長老見到眼前這一唱一和的光景,還有什麼不明白,大作冷笑幾聲,直截了當地言明:「看來那半年真是白幽禁了,我族不幸,我族不幸啊!」
二姐聽說如此,蹙起眉頭,立馬探向了嚴蘸月這邊。
但彼時嚴蘸月正滿臉擔憂地端祥著父王,也就顧不上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