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離境
劍魂一直被封印著，直到此刻，危機臨身，她就選擇將其釋放，一切並不像臨時起意。
他不禁想，黃鞠塵這人真是有勇有謀，很會為自己留後手。
「是長公主！參見長公主！」
參禮眾人見到她，全都跪拜在地，行三叩大禮，讓跟在她邊上的辛丑一時不勝彆扭。
此間卻傳來一個格外清醒的聲音：「不可跪，跪了便是殺身大禍。」
眾人循聲望去，正是大司巫。
黃鞠塵暗中笑了一聲。
陣法已成，他們三人邁入陣眼，四下的人結成高牆，將他們團團保護在其間。
她再再抬起眉眼，看了看四境的風景。
這將是只能出現在夢中的風景，是她再也回不來的故鄉，是魙境的最後一片色彩了。
最後嘆了口氣，沖大司巫點了一下頭。 首發域名ｍ.bqge。org
眼看就要離開，卻又生出多餘的變數，聽到那個聲音，辛丑頓時血液逆流，頭皮發麻。
——「長姐留步！」
三人一齊回過了頭，阿寧嚇得輕聲叫出來：「隨大人！陛下為什麼要抓他？」
就連辛丑也大感意外：「捉隨清當人質，陛下這算盤恐怕打錯了！」
隔著四五丈遠，久違的兩人卻是相視一笑。
被劍抵著，隨清仍能一臉高興，只是並沒有多說什麼。
「參見陛下！」四下響起參差的行禮之聲。
聲潮中，她輕輕對辛丑交代：「你說的對，我等的不光只有你一個，別怪我。」
聲潮退下，她便喊道：「放開他！」
「憑什麼？」那個人狠然瞪著她，怪白的臉上已是殺意滿盈，一雙眼因為憤意高熾，而掛滿恐怖的血絲，青筋矚目，「不忠的狗最不值一看，這可是長姐教會我的。」
「你想要王位，已然到手了，你要我死，我馬上就會永遠消失了，還有什麼事是令你不如意的呢？」
「寡人要你的命，現在就要，如若不然，不光是隨清，在場諸多，必將無一倖免！」
四下沒有聲音。
「長公主，別來無恙。」當著新皇的面，隨清突然開口，在這種節骨眼上，偏偏，他笑了，「下官等這一天，等得太久了。」
一隻蝙蝠原本在遠處飛舞，突然拉起身子，就在隨清話音落下之際，飛快地俯衝向新皇。
陛下冷冷一笑，「雕蟲小計。」反手一掌，拍在蝙蝠的身上，將它切作無數瓣，一片血紅，隨風灑下。
黃鞠塵卻默默地向上抬起眼睛。
她的弟弟，高高在上的新皇，不知何故，亦隨著她目光中的指引，向上抬起了眼睛。
只見，劍魂凶兕筆直衝了下來，正要穿透新皇的全身，成全最後一次造殺，卻是被黃鞠塵親手制止了。
趁新皇分神之際，於眾目睽睽之下，黃鞠塵化出赤蛇身，迅猛地絞起新皇，將他拖離危險之境，帶到了遙遠的地界，同時也遠離了眾人。
「哈——」得救之後，他長長地鬆了口氣，卻面有餘悸。「你別指望寡人會因此感激你的不殺！」
黃鞠塵搖搖頭，「我沒說不殺，只是不願在眾目睽睽下殺，說到底，這不過只是一場家事。」
「你……」
蛇首輕輕一抬，她用臉最後蹭了蹭曾經的手足，附耳與之道：「放心吧，我的好弟弟，隨清會找到合適的繼位人選，你就安心上路吧。」
彼端，隨清輕輕地念起咒語，這一次，真的召喚出了喜神牌上的蝙蝠，趁著陛下不得動彈之際，直接在他頸邊開出兩個血口。
新皇終有所覺，「真是養了條好狗啊，不光蒙蔽了寡人的雙眼，還為你擘開了血路。」
黃鞠塵搖搖頭，「人就是人，狗是狗，我從不把狗當作下屬，也從不把下屬當成狗，這就是我們最大的不同之處。」
大司巫輕輕闔上眼睛，「徒兒……」他不忍的呼喚道。
當黃鞠塵回到咒陣內，並沒人質疑新皇的去向，也沒人質問她為何滿身血腥味。
她釋然地沖隨清微微一笑，「多謝，餘下的事就全權交給你了。」
隨清卻有些急了：「公主，何不留下？」
黃鞠塵搖搖頭，回眸看了一眼辛丑。
辛丑這才明白過來，原來三炎日並非湊巧，原來隨清才是一再刺殺陛下的元兇，一切都是刻意安排，這位隨大人早就打算好了，要借大婚典禮上的祭天禮營救黃鞠塵，而黃鞠塵選擇在其父母陵前殺死自己的親弟弟，必也是早就埋好的決斷。
現在回想，連續把雙劍送到他手中的，不正是隨清隨大人嗎？
「公主，」此時一個虛弱地聲音傳來，提醒著他們：「要走就快走，勿多逗留，老夫已經撐不了多久了。」
黃鞠塵一把拉住辛丑的手，辛丑看看她，手自然而然地挽住了阿寧。
她哀傷地看向了大司巫，「師父，徒兒不孝。」
「已經很孝了，老夫對你從沒失望過。」
她點點頭。
陣法終成，眼看他們三人終於可以遠離魙境，遠離這片是非之地，偏偏在此時，斜刺里竟又飛出一道血紅色的身影。
新皇的彌留之身戰戰巍巍地出現在遠處，借用最後一分清醒的力道，竟然祭出了九頭鳥的冤魂。
看來喜歡封印與策動凶獸的魂靈，是他們一家人的愛好。辛丑皺起眉宇時想到。
冤魂目的清晰，筆直正沖大司巫而來，危機關頭，辛丑反手一掌，直接擊向了那一股來勢洶洶的力量。
最後兩道巨力猛然撞擊，四下傾然為白光所蓋，黃鞠塵的最後一眼，是辛丑攤開雙手，將她和阿寧牢牢地護在了身後。
蟠天手。 ——
「阿月會醒過來吧？」
嘈雜的像正置身於蠅場，轟炸著五感，讓人難生清靜。
於是一片痛吟。
其餘幾人連忙湊過來。
嚴蘸月動了動手指，骨頭之間僵硬的像是生了固痂。
眼前的事物先是重疊的，之後才慢慢恢復原樣。
努力定定眼，首先望見的是一張漂亮的女人臉龐。
怔了一會兒，才認出人來，「鞠塵？」
看來，她把記憶送還給他了。
黃鞠塵嘆了口氣，輕輕地握住他的手。
他望著她的眼睛，輕輕一笑——輕輕一笑，輕輕扯動嘴角，卻忽然感受到什麼異樣，本能的伸手一摸，駭然大叫，「我的臉！我的臉！」
「公子……沒事的，人在就好了，人在就好了……」有常在邊上哀哭著。
甚至連一旁的嚴珏與嚴秋泓也不忍見，暗中別開臉龐。
「有常，把鏡子拿來！」他摸著自己，陡然心頭一冷，生出不安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