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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無妄之災

  「好了,就這些了。時候不早,我還要補個覺,免得明天精神不佳,叫人看出端倪來。」走著走著,正走向床,他卻又猛然回過頭來看著她。

  「阿寧,我問你一件事,今夜廉公子賞酒,那杯有毒的酒,是否是為我預備的?」

  阿寧撅起嘴巴看著他,並沒有用點頭或搖頭來表態,他卻已經有了判斷。

  「是了,他果然要殺我!你可知道是什麼原因?」

  這回阿寧搖頭搖得飛快。

  他卻自言自語:「原因你知道的對不對?但你不能說……可是這是為什麼呢?」

  阿寧滿臉鬱悶地嘆了口氣。 ——

  因為教坊裡面死了位有官職在身的大人,被罰歇業三天。

  案子當然查不出個所以然來,廉仲畢竟貴為當朝丞相之子,就算府尹知道人是在他席宴上面沒的,酒是他賜的,卻又能拿他如何?

  歇業第二晚,他讀了會書,早早睡下,敬蓮也回了下人房中。 首發域名m.bqge。org

  約摸子時,耳畔邊突然傳來一陣如隱鼠騷動的細碎動靜。

  一睜眼睛,並不是阿寧,阿寧不知去了哪裡,四下哪裡都不見她。

  側耳傾聽,院落的牆根處好像有誰在刨根?

  「阿寧!」出得門去,居然真的是她,正躬著身子彎著腰在翻地,已然累得滿頭是汗。

  他借著熹微夜色,埋頭一看,見她所掩埋的正是他前日歸還給廉仲的焰紅寶劍。

  不禁訝然地問:「你又把劍給偷回來了?」

  阿寧瞪著大眼點點頭。

  他啞然失笑。

  又道:「不能埋在這裡,寶物丟失,廉公子只怕頭一個便會懷疑到我頭上,見到院里有翻土的痕迹,一定會起疑的。倒有一個地方可以一試。」

  阿寧十分好奇地望著他。

  他至始至終都沒問過阿寧之所以如此珍視此劍,是否因為這劍本來就是屬於他的?

  因為在他第一次握住劍柄時,早就已經有所察覺。

  當晚入夢,夢中居然又傳來那個悲哭不歇的聲音:「快逃,阿月,離開魙境,逃回你自己的故鄉……」

  這一回,不光是聲音,隱約間竟還見到了那女子的面相。

  一覺醒來,不覺枕頭已淚濕大半。

  他心中奇了,十分在意夢裡的那句話,「逃回你自己的故鄉……」他真想知道,如果魙境並不是他的故鄉,那他的故鄉又究竟身在何方。

  趁有閑暇,他又悶在書桌前面作畫,想著昨夜那女子,雖然印象很模糊,仍堅持畫下,畫著畫著,突然聽到敬蓮大喊:「畫不得!畫不得!」

  「如何?」他一臉驚奇地望向他。

  「私畫長公主小像,這可是大忌!若是被人告發,是要被殺頭的!」

  「你在胡說些什麼?」他心中也暗暗吃了一驚,「我又沒有見過長公主,如何畫得了她的小像?」

  「不會有錯的!」敬蓮卻十分篤定,固執己見地說:「我九歲那年天降異災,在鴻彧山頭有九頭鳥出沒,吃民無數,是長公主前去斬殺了它,民間因此當她是神仙轉世,四處傳揚她的寶相,用於祈福禳災,於是家家戶戶都算見過公主的尊容。但公主的眼睛生得清澈燦爛,與你畫像上的人倒是稍有出入。」

  他擰眉一怔,望著畫中人漸漸失去主意,就好像打坐時誤入了迷津,倒一時有些出不來了。

  半晌,「你想必是弄錯了,我畫得明明就是柳樂正。」

  敬蓮反駁道:「柳師正可不長這樣。」

  他仍故作鎮定地說道:「好了,勿要多言,快將畫拿出去燒了,以免沾染是非。柳樂正托我的畫,我來日再補給她吧。」

  此是一樁謎案,關於他隨手所畫的女子之像,何以就能與長公主契合上了,想了很久,他都沒想明白。

  三天歇業期一過,教坊內又恢復了往日的歌舞昇平,不日,坊中傳來消息,正值中宮娘娘大壽,陛下要欽點一批樂正與師正入宮助興,一時倒叫掌事高興壞了。

  能被選中入宮的全是個中佼佼者,還是新人的辛丑雖已有小有名氣,仍不足參選入宮。

  不過對此,他本人並不怎麼遺憾。

  傳聞來來去去,他雖然沒有記憶,仍知道如今這位陛下並非賢德之君,再加上對長公主的同情,更讓他一點也不稀罕入宮侍演。

  但原來,對陛下懷有不滿之心的並不是只有他而已。

  是夜,宮中傳出噩變,竟有教坊中的武樂正在舞劍時意圖刺殺陛下,被當場拿下。

  消息傳來的同時,教坊即被府尹的兵馬團團包圍。

  又是搜身,又是傳訊,嚇得坊內一片驚悚。

  作為新人,辛丑原本可以高枕無憂的躲過一劫,無奈接后又傳出新的消息,那批進宮行刺的樂師中居然混有廉家的侍衛。

  又傳出,廉仲已被押入天牢的消息。

  也就是說,整場刺殺其實都是廉仲策劃的。

  他如今總算恍然,當初廉仲贈他寶劍,又對他青眼相加,都是為了昨夜的刺殺計劃!

  也許他才是廉仲原本擬定之人,因為他退回了寶劍,算是當面拒絕了他,是才會引來殺在之禍。

  「他就是與廉公子暗中勾結的辛丑?」一通押送,最終他跪在了大堂之上,抬頭便是魙境中京府的大老爺,黃須細眼,一臉奸媚之相,一看就是個慣於阿諛奉承,陽奉陰違之輩。

  「正是!」

  「果然如傳聞中眉目清秀,可曾在他的住處搜到什麼線索?」

  「還沒有,大人。」

  「那也先押下,陛下早有交代,關於此次的案子必須嚴查到底,無論搜不搜得出來,都掩蓋不了他曾經與廉公子有過密切往來的事實!先押入監中,再聽候大司刑發落!」

  荒唐!

  不審先押已然昏聵,更何況他手中還並沒有實際的物證與人證!

  他心頭隱隱不滿,卻又無可奈何。

  縱有滿腔冤屈在喉,但說到底自己不過一介泠人,是沒有為自己辯駁的資格的。

  轉念又想,此次涉案者波及甚廣,但多數都是無辜之輩,所謂法不責眾,也許這位大人只是先抓些人做個樣子,時候一到,既然沒有實質性的證據,大司刑便會開恩放了他們。

  與這位中京府尹不同,大司刑的公正嚴明卻是有口皆碑的。

  入了監中,他又細細回想起整件事情,惟一感到慶幸的是,當初那柄寶劍還好讓阿寧埋到了別處,這要是萬一在自己的院中被人挖掘出來,那可真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一共紲禁三日,他們這一群無辜的泠人才被放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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