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

  在百畝鄉,陳鄉長絕對比王書記牛B,因為他的路子野,王書記也不敢得罪他,凡事給他三分薄麵。


  陳鄉長接通電話,對著裏頭大大咧咧地喂了一聲,“喂!我是陳忠良!”


  秦川拿著電話,聽到裏麵鬧哄哄的嘈雜聲,就知道這些人在那裏喝酒。於是他就很平靜地說了句,“我是縣長秘書秦川,陳鄉長,請你馬上到縣長辦公室來,葉向東縣長有事找你。”


  秦川在電話裏不著痕跡,陳忠良也沒聽出什麽,還吹著牛道:“新來的縣長找我了,你們先喝著,晚上咱們再去萬紫千紅好好耍耍。”


  出了飯店,陳忠良就叫司機把車往縣政府大樓開去。


  由於喝了點酒,腦子裏便想著是不是要升自己的官?可自己與新來的縣長並不熟啊?上次葉向東在百畝鄉中學匆匆一別,本來陳忠良想把慰問團的人叫了鄉政府,每人塞個幾千塊錢的紅包,可葉向東沒給他這個機會。


  來到縣政府大樓,陳忠良就直奔縣長辦公室。葉向東雖然來沙縣並不久,但是幾次會議下來,他們這些鄉鎮的幹部基本上都認識了他。


  “秦秘書,縣長找我有什麽事?”陳忠良推開門,就看到秦川坐在那裏整理資料。


  秦川看到他,也沒有說什麽,直接進了葉向東辦公室,“何縣長,陳鄉長人來了。”


  葉向東看看表,半小時就趕到了,他基本上猜到了這些人在幹什麽。不用說,肯定是提前放假在城縣大吃大喝來了。果然陳忠良進來的時候,臉上一片紅潤,喝得還不少。


  聞到這股酒氣,葉向東冷冷地注視著他,“現在是什麽時候?”


  陳忠良還沒反應過來,喃喃地回答,“三點半了。”


  啪——葉向東猛地拍了把桌子,把外麵的秦川也嚇了一跳,然後他就聽到葉向東勃然大怒。“上班時間,喝成這樣子,成何體統!我問你,陳忠良,鄉政府為什麽提前放假?誰給你們的權利?”


  陳忠良突然意識到不對,被葉向東剛才這一拍,腦子就清醒了許多。


  他馬上回答,“這是王書記決定的,我隻是執行了組織的安排。”


  葉向東一眼就看出他在撒謊,推卸責任。若大的一個鄉政府,你堂堂一個鄉長會不知道?王書記?他是什麽人,老子不清楚是吧?

  看到陳忠良喝得一臉通紅的樣子,葉向東心裏就來氣,“你被停職了,滾吧!”


  陳忠良還愣在那裏,沒想到今天叫自己過來,就是這個下場。他猶豫著爭辯了一句,“何縣長,我……”


  “滾——”葉向東好大的火氣,自己辛辛苦苦從市裏開下來的錢,為的就是讓他們把學校的事弄好。為了這事,他還與鄭書記鬧得不愉快。


  沒想到下麵的人一點都不當回事,上班時間公款吃喝,提前休假,怠慢工作,光憑這幾點,哪一條都可以讓他下掉這個鄉長。


  陳忠良茫茫然走出縣長辦公室,從辦公樓裏出來,突然捂著臉痛苦地蹲下了。過了好久,他才站起來,朝縣委秘書長姚溫那裏走去。


  葉向東把秦川叫進辦公室,“秦川,這幾天你考察一下,看看有什麽人適合到百畝鄉任職。”

  秦川建議道:“我倒是有個人,不知道您滿不滿意?”


  “誰?”葉向東沒想到秦川這麽快就有了人選,便問了一句。


  秦川道:“宋副主任的愛人呂強,他在城管局當科長。”呂強是秦川多年的朋友,當初秦川進秘書科的時候,他還幫了把力,因此秦川先就想到了此人。


  辦公室副主任宋翠萍的愛人?葉向東腦海裏突然回憶起宋翠萍那天的樣子,沉吟了一會,“好!那就他吧!”


  葉向東當然不可能知道宋翠萍與鄭茂然有曖昧,他用呂強純粹是誤打誤撞,沒想到這個呂強,居然成了他最有利的一枚棋子。


  要過年了,大年二十九是最後一天上班。


  葉向東回到住處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六點,他正準備收拾一下,準備連夜回省去。沒想到出門的時候,溫雅站在那裏,看到葉向東出來,她猶猶豫豫,言欲又止的模樣。葉向東便問了句,“有事嗎?”


  溫雅看著他,表情頗為複雜。


  葉向東就猜到要過年了,她一個女孩子家孤苦零仃的,這個年上哪裏過?令葉向東很奇怪的是,溫縣長出事以來,一直沒有看到他老婆。


  溫雅就一個人住在這裏,當然這房子跟葉向東一樣,都是租的。


  溫雅走過來,有些難為情地看著葉向東道:“你能幫我個忙嗎?”


  “說吧!”沒想到溫雅提了一個令他為難的問題,“我想去看看我爸,要過年了,給他送點東西過去。可看守所那邊我沒熟人,根本就見不到他。”


  這個問題還真有點難度,溫縣長關在市看守所,市區那裏自己也沒什麽熟人。答應她吧,該去找誰托關係呢?不答應她吧,好象又有點於心不忍。


  跟溫雅認識也有些時間了,通過這段時間的交往,兩人又是鄰居,她還是劉曉軒的朋友,葉向東就勉為其難的同意了。


  “好吧!那你準備一下,我們馬上出發。”


  “謝謝你!”溫雅突然眉開眼笑,飛快地朝房間裏跑去,很快就拖出一個包來。


  “你等一下!”葉向東進了自己的房間,拿了那台筆記本,就匆匆出了門。


  柳海就在樓下等著,看到葉向東身後還有個溫雅,主動地打開車門。幫溫雅將包放在尾箱之後,柳海就回過頭問了句,“哥,去哪?”


  “先去市看守所吧!”


  柳海點點頭,動了車子。


  市看守所裏,葉向東和溫雅等在門口,被看守所的人拒絕了。


  葉向東就打了個電話給封書記,封書記聽說葉向東要去看望溫縣長,他就知道葉向東準備介入那樁案子了。封書記也沒說什麽,隻是回了句,“你先等著,我給那邊打個電話。”


  大約過了十幾分鍾,看守所裏就出來一個人。“誰是葉向東?”


  對方是個穿著製服的中年人,臉上長滿了星光燦爛的麻子,人稱麻五,麻隊長。葉向東遞了支煙過去,“我就是。可以進去了嗎?”


  麻五打量了兩人一眼,應該是認出了溫雅,“你又來了!”

  然後他就大大咧咧地對兩人說了句,“跟我走吧!不過時間不能太久,十五分鍾。”


  麻五也不接葉向東的臉,表情冷漠地說道。


  兩人隨著麻五進了大門,然後拐了幾個彎,又經過三道鐵門,每道鐵門處都有幹警看守。麻五將兩人帶到一間房子裏,冷冰冰地說了句,“你們在這裏等著!”


  砰——鐵門一響,麻五就出去了。聽到這聲音,溫雅渾身就哆嗦了一下,葉向東打量著這間不大的屋子,對麵是一條走廊,中間有一道鐵柵欄。


  大約五六分鍾過後,穿著刑服的汪縣長被兩名幹警從走廊裏帶出來,隔著鐵柵欄,溫雅的淚水立時就出來了,“爸——”


  看到滿著亂,穿著黃馬甲一樣刑服的汪縣長,麵容憔悴,厚厚的眼鏡架在鼻梁上。五十來歲的汪縣長,在看守所裏不到三個月時間,完全就象變了個人似的。


  汪縣長是這裏麵唯一沒有剃光頭的犯人,可能因為他以前是縣長的緣故,看守所裏對他特別對待。“雅兒!”再次看到女兒,溫縣長的心象被什麽狠狠地刺了一下,渾身有種說不出的痛。


  “爸!你一切還好吧?”溫雅流著淚水,隔著鐵柵欄緊緊拉住汪縣長的手。


  汪縣長使勁點點頭,“我沒事,你放心吧!雅兒,聽爸的話,早點離開這裏,去國外吧!這個地方不適合你的。”


  汪縣長看了葉向東一眼,在心裏琢磨著此人的來曆。按理說,現在這個時候女兒是進不來的,那這個年輕人又是誰呢?


  在他打量著葉向東的時候,葉向東也在打量著他。這就是政治鬥爭的犧牲品,汪縣長真的受賄了嗎?在沒有證據的時候,葉向東也不敢妄言。


  溫雅的淚水嘩嘩地流著,哭得令葉向東都有些感動了。溫雅拉著老爸的手,“爸,是女兒無能,不能把你救出來。爸,你要保重,我一定會想到辦法的。”


  溫縣長拍拍女兒的手,“別傻了,你一個女孩子,鬥不過他們的。聽爸的話,回英國去吧!”


  “爸的刑期也不長,十幾年就出來了。”溫縣長還故意擠出了一絲笑容,對女兒道:“雅兒,你也不跟爸介紹一下,那位先生是誰?”


  自從見到女兒,溫縣長就一直在關注葉向東。他想知道對方的身份,更擔心女兒會不會被人騙了。溫雅畢竟是個女孩子,而且在國外的時間比較長,萬一錯信了人,被別人利用就麻煩了。


  自己因為還能在看守所裏過得去,那是因為手裏還有一份重要的證據。隻要這份證據沒有露麵,自己的處境暫時是安全的。


  溫雅聽到父親提起,這才記起身後的葉向東,她抹著淚水道:“爸,這位就是新來的縣長葉向東同誌。”


  “你是新來的縣長?沙縣現任縣長?”溫縣長幾乎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年輕的小夥子,居然能接替自己成為沙縣一縣之長。這個消息實在令人太震憾了!

  隻是他還不能確定,自己能不能相信他。


  “你好!溫縣長。”葉向東隔著鐵窗朝他伸出了手。

  “我已經不是什麽縣長了。”溫縣長搖搖頭,眼中無限的傷感與悲憤。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地道:“你們放過雅兒,不關她的事。我手裏也沒有你們要的東西,難道我都這樣子了,你們還在害怕嗎?哈哈……”


  溫縣長的臉色在瞬間突然大變,極不友善的盯著葉向東。


  “爸!何縣長他是好人,你錯怪他了。”溫雅愣愣地看著父親,替葉向東解釋道。


  “哈哈……好人,這個世界上,除了我自己,我再也不會相信任何人。你們就死心吧!真相總有一天會大白於天下。姓葉向東的,我不管你是誰派來的,希望你們不要利用雅兒做文章,否則你們誰也逃不掉,大家同歸於盡。”


  溫縣長的眼神突然變得陰森起來,就象一個中了魔咒的病人,時而大笑,時而悲憤欲絕。葉向東看著他,冷冷地看著他,緩緩地道:“如果你不想溫雅有事,就把東西交出來。否則生意想不到的後果,將是你這一輩子的遺憾!”


  “哈哈……”溫縣長又大笑起來,笑得有點狂,笑得那樣淒慘。“我就知道,一切都是你們計劃好的,想用我的雅兒來做文章!你們這些畜生,簡直不是人。雅兒她是無辜的,有本事就衝著老子來吧!”


  葉向東也不動氣,依然冷冷地望著麵孔都有些扭曲了的溫縣長,“那我們就做個交易吧!你把東西交出來,我保證讓你女兒出國。讓她安全離開!”


  溫縣長帶著殺人的眼神,死死地盯著葉向東,好象要從眼睛裏伸出一葉向東血盆大嘴,把他整個人吞下去似的。


  “他們這是怎麽啦?我怎麽聽不懂他們說的話?”


  溫雅莫明其妙地看著兩人,一會瞧瞧老爸,一會瞧瞧葉向東,她迷茫了。葉向東他,葉向東他,怎麽啦?難道他真的是一個偽君子,一切都隻是一個圈套?

  天啦!我都做了些什麽?居然把他當成自己最可靠的人。溫雅看著葉向東,突然竭廝底裏的大叫了一聲,“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你……你……居然是個傷君子?”


  說著,溫雅再也受不了了,雙手捧著頭腦衝了出去。


  這個世界太殘忍了,居然破壞掉自己心目中最後一絲希望。天啦!為什麽要這麽殘忍?為什麽——?

  大年二十九的夜晚,天空又開始刮起了寒風,飄飄蕩蕩的雪花,紛紛揚揚地灑落下來。


  天,又開始下雪了。


  大年三十,葉向東正準備出門的時候,葉向東突然接到劉曉軒打來的電話,“溫縣長去世了。”


  溫縣長死了?怎麽可能?昨天晚上他還好好的,怎麽在突然之間就死了呢?

  葉向東愣在那裏,怎麽琢磨怎麽不對勁。


  溫縣長到底是自殺還是他殺?死因是什麽?他問了劉曉軒,劉曉軒也不清楚,她說看守所那邊還沒有給出答複。


  “溫雅呢?溫雅她在哪?”


  “她已經哭得暈過去了,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劉曉軒回答。


  “我知道了!”葉向東掛了電話,臉色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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