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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官亮說:“我真想一股氣說,那我就不上這個項目了,反正這也不是我家的事。可我又一想,這樣生氣是不行的啊,大家都在看著我不說,我這個主抓建設的副縣長幹不成這件事,我還當個什麽副縣長。我也把大話說了出去,我也把那五十萬送了出去,我怎麽對上上下下的人交待?我就咽下這口氣,對付局長說,那你是什麽意思?付希偉說,我也是為了海浪河水庫和庫區的安全著想啊,不然我也不想擔這個風險。他接著說,如果從一億五的工程款中拿出百分之三十,我看還是有希望的,也就是說,省廳的領導都要考慮到,這個數字絕不多的啊。”
齊官亮猛地喝了一口酒,葉向東猛地說:“那就是四千五百萬啊。這些領導怎麽這樣貪婪。”
齊官亮說:“其實,這也不是什麽怪事,國家和省裏下撥的各種款項,到了基礎,幾乎被盤剝的所剩無幾,但是,這樣大型的工程,居然也成了唐僧肉,這是我沒想到的。我看著付局長,他看著我,知道我心裏是非常猶豫的,就說,當然,這錢不是我拿,我也是為我們自己辦事,但領導們有這樣的要求,我也隻是跟你傳達一下,具體定奪還是要我來。”
齊官亮停了下來,似乎在忍受著巨大的痛苦。葉向東知道,這筆巨額的款項,如果中間出了什麽差錯,一旦被暴露出來,那就絕對不是一件小事的。現在看來,這裏一定是出了問題。
葉向東沒去過海浪河新建的水庫,但據說新建的水庫的確能提防百年一遇的洪澇,但也有小道消息說,這個工程也是按照計劃縮水了的。
齊官亮沉默了一會說:“你知道,這筆巨額的資金中間被截留將近五千萬,又是被各級領導瓜分,這裏存在多大的風險啊,但付希偉說,這完全是安全而又合理的,雖然賬麵上到位是一億五,但撥給我們的隻是一億零五百萬。他說,這已經是對我們最大的照顧了。當然,如果不是付希偉的努力,如果不是有這筆巨額的回扣,我們也是得不到這樣照顧的。我最後恨了一下心說,那就這樣,這錢也不是裝進我自己的口袋,隻要廳裏把我們應該得到的那筆錢給我們,我們也就滿足了。”齊官亮說到這裏,猛地喝了口酒,由於喝的太猛,他劇烈地咳嗽起來。
葉向東還是第一次和本縣的最高領導進行這樣深刻的談話,也是第一次發現齊官亮的內心世界,在那耀眼光環下,也有這樣的讓他不知所從的事。他已經知道,正是這筆大額的回扣,現在出現了問題,但哪個環節出現問題了呢?齊官亮要負擔什麽樣的責任呢?
齊官亮的目光變得乞求似的看著葉向東說:“我跟你說的這些你也許已經聽出來眉目,那就是這筆巨額的回扣被查出來了,饒河市的幾位領導,尤其是付希偉現在已經被省檢察院的人帶走,省廳的幾個領導更是在劫難逃,我知道下麵就該是我了,之所以我現在還是安全的,就是我自己沒把錢裝進我的口袋裏,四千五百萬我一分也沒動,一億零五百萬到賬的工程款一分也沒少地投入到水庫的建設中,但你也知道,我是不能擺脫幹係的。畢竟是這筆錢是出自我的手。”
葉向東說:“齊書記,你別急,我們一起想想辦法,我覺得你的問題跟他們完全是不一樣的。至少你是沒把錢裝進自己的腰包裏,你也是沒辦法才答應他們的要求,所以你需要我做什麽,我一定盡最大的努力。”
齊官亮的懇求讓葉向東實難拒絕,但他還不知道該怎樣對鄭曉麗開口。由他出麵來托鄭曉麗的關係,最終打通崔書記的關節,這件事對他這個年輕的小幹部來說,實在是太大了,但一個縣委書記的誠懇乞求,讓葉向東不能不應承下來,葉向東也知道,自己的前途還在齊官亮的把握之下。
齊官亮說:“崔延天是當時的市委書記,如果他能出麵給我說句話,你大哥我就會沒事的,這樣我不知道該怎樣感激你的。”
自己身上的責任重大,但葉向東還是誠懇地說:“那好,我現在就去鄭曉麗那裏。不管怎麽樣,我都要給你個準確的答複。”
“向東,我期待著你的好消息。那我們就到這裏,時間不多,你大哥的政治生命現在可是用分鍾來計算的,如果處理的好,你大哥還會在這個縣委書記的職務上幹幾年,如果相反的話,隨時都可能被檢查機關帶走。”
葉向東突然問:“齊書記,那我問你一件事,你是怎麽知道這些消息的?這個巨額回扣案你是主要角色,可他們都已經被檢查機關審查,可唯獨你還未被涉及?”
“老弟,其實我已經被涉及到了,他們對我隻是在暗中調查,我不是說了,這筆巨額的回扣我自己沒動一分錢,所以我也就暫時沒被檢查機關帶走,也沒被雙規,但我知道這是早晚的事,還有我已經給省市兩級紀委和檢查機關寫了事情的經過。”
“那好,我現在就去鄭曉麗那裏。”
齊官亮拿出一個密碼皮箱說:“這裏是三十萬,一切由你全權處理,即使是於事無補,我也相信你。”
齊官亮雙手摟了一下葉向東的肩膀,葉向東感受著齊官亮心裏巨大的壓力。
葉向東遲疑了一下:“這錢是……”
“這錢是送給鄭曉麗,也就是邱克劍的。如果崔延天給我說上了話,我還會另有安排。”
葉向東看了一眼那隻皮箱,這三十萬送給鄭曉麗,她能不能接受啊?但他現在隻能硬著頭皮去見鄭曉麗了。本來他跟鄭曉麗是親愛的姐弟之間,大不了是情人之間的關係,現在成了利用被利用的關係了。
“我去了。”
“我不能讓司機送你了,你就打車吧。”
葉向東點點頭,拎著那隻皮箱就出了酒店,上了一輛酒店門口的奧迪。
他怎麽也不會想到,齊官亮跟他談的居然是如此重大的事件,這讓他不但心情沉重,也感受著從未有過的壓力。齊官亮的政治生命是不是就此斷送他可以暫時不去考慮,他想的是,他該怎樣跟鄭曉麗開這個口,鄭曉麗該怎樣跟邱克劍說及此事,他現在的身份在他們的眼裏到底是什麽。
不錯,在邱克劍看來,他是鄭曉麗的老弟,但這樣的老弟是什麽身份,不用說,傻子也是知道的,鄭曉麗肚子裏的孩子不是邱克劍自己的,邱克劍能大度到容納他的存在,這已經是大大的出乎他的意料,現在居然有求於他們辦這樣的大事,他真的難以開口。
但他已經答應了齊官亮,想到齊官亮那無助而又期待的目光,也就隻能有求於他這個姐姐了。
一個縣委書記遇到這樣的大事,居然讓他來出麵解決,這讓葉向東感到沉重的同時,也覺得有幾分荒誕的成分。自己幾個月前認識的鄭曉麗,居然發揮著這樣巨大的作用,當初在結識鄭曉麗時並不知道鄭曉麗的水有多深,隻是覺得自己是無奈中也許撈到一個救命的稻草,現在看來不單是自己,也會給其他的人帶來好處,同時也是為自己帶來好處。但這實在是件大事,他根本就沒有把握為齊官亮解決這樣的大問題。
邱克劍陪同崔延天到外市縣考察去了,鄭曉麗笑吟吟地迎接他的到來。鄭曉麗一身清爽的裝束,讓葉向東看了後,宛如一個二十歲的少女。他看了一眼鄭曉麗的肚子,鄭曉麗擰了一下葉向東的鼻子,笑著掀了一下衣服說:“你能看出來嗎?”
葉向東苦溜溜地笑了說:“我可看不出來。”他想問鄭曉麗邱克劍是不是知道這事,他是怎麽看的,一個男人容忍自己的妻子跟別的男人有了孩子,這需要多大的胸懷。
“你姐夫看到你後跟我說,你還真是個英俊的小夥子,他對你很是滿意的呢。”
“哦?他是這麽說的?”葉向東的臉微微一紅。
“還說你是個不錯的年輕人,會有大的作為的。”
鄭曉麗滿意地笑著,似乎在談到她的一件作品,葉向東心想,邱克劍一定是知道他和鄭曉麗之間的關係了。
“姐姐,我真的不知說什麽才好。”
“那就什麽也不要說。”
鄭曉麗看到葉向東的第一眼,就發現了葉向東手裏拎著的皮箱。鄭曉麗是見過這樣陣勢的,就對葉向東說:“向東,你可別學那些社會上的那一套,咱們可是真正姐姐和弟弟的。”
葉向東苦笑一下說:“姐姐,我怎麽不知道我們是真正的姐姐和弟弟?姐夫出門哪天回來?”
鄭曉麗站在葉向東的麵前,拉過葉向東說:“姐姐今天真的很想你,我知道你喝了酒,來,陪姐姐吃點東西。”
鄭曉麗吃東西的時候比過去講究了,這也許是跟肚子裏有了孩子的關係,他看著鄭曉麗津津有味地吃著幾乎沒什麽滋味的食物,想到跟鄭曉麗第一次在一起,那次是他們非常投入,也非常瘋狂的一次,他現在想,那次是鄭曉麗的精心安排,是不是就在那次鄭曉麗肚裏就有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