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上任的日子
到達寧古剛好是下午上班時間。走進縣委大院,對保安說了自己是去組織部找苗部長的,那人就給組織部打了電話,電話接通,那人又問他叫什麽名字,他告訴了,那人對著電話說了句好的,就對葉向東說:“苗部長讓你去他的辦公室。他在三樓左邊的第三個房間。”
辦公室的門開著,似乎在等著葉向東的到來。苗部長叫苗振鐸,從坐在大辦公桌後麵的姿勢看去,這是個不到五十,還算健壯的中年人。他在認真地看一份文件。葉向東敲了敲門,苗振鐸抬起頭,葉向東看到的是個臉色紅潤的漢子。
“苗部長,我是葉向東。”
“哦,是向東。”苗振鐸十分熱情地從大辦公桌後走出來,主動向葉向東伸出了手,“這麽快就來報到了,好嘛,在機關工作,就需要這樣的勁頭。”
“畢了業,呆著也是沒意思。”葉向東實在地說。
苗振鐸打量著葉向東,很是欣賞地點著頭說:“不錯,很有幾分的精神頭,你的情況,唐葉亮處長都跟我說了,說你是很有前途的年輕作家,還是大學學生會的骨幹,對了,還是那次大世界火災救人逃生的英雄,好好幹,寧古又是你的老家吧?”
唐葉亮介紹的可夠全麵的,葉向東說:“是的。”
“以後在寧古縣文聯,好好的寫出幾本有分量的作品。我這裏在忙,有時間到我辦公室來,我們好好聊聊,現在我讓副部長陪你去文聯。老趙,你來一下。”苗振鐸在門口喊了一聲。
進來的是個看上去剛過三十歲,但顯得十分精幹的男子。苗振鐸介紹著說:“這是趙副部長,這是葉向東,到我們寧古縣文聯工作的作家。”
“我叫趙軍,我們縣還真是需要出現幾個年輕的作家,來給我們縣的文學創作上升個高度哦。”趙軍熱情地向葉向東主動伸出了手,像是久別的老朋友那樣用力地握了握手。
“我可是沒什麽才能的。”葉向東謙虛地說。他相信他寫的作品,他們是絕不會看的。
“趙副部長,你帶著向東去文聯,我本來還要跟石主席打個招呼,可他始終在休息,這樣,你就跟小陳說,葉向東是到文聯工作的正式幹部。”
“好的,我現在就帶何作家去文聯報到。”
趙軍叫自己何作家,他聽得十分刺耳,像是在挖苦他一樣。但他隻能欣悅地接受。
“苗部長,那我過去了。”
“見到唐葉亮,給我問個好。”
“好的。”
出了苗振鐸的辦公室,趙軍領著葉向東向樓梯走去。寧古縣的經濟不太景氣,這個縣委大樓還是五十年代的建築,縣裏早就有心重建,但財政總是拿不出這筆錢,要建一個跟上時代發展的縣黨政大樓,那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走出主樓,拐了個彎,就看到後麵有個黃色的小樓,小樓不遠的地方,長滿旺盛的青草,這裏給人的感覺,就跟小日本時期遺留下來,早就沒人光顧的廢舊建築,但也是符合這些作家藝術家的追求,既有陳年的風骨,還是安靜所在。
趙軍說:“為了給作家藝術家們提供一個安靜的環境,這小樓就是文聯的。”
就一個縣委屬下的部門來說,這小樓看上去真的十分的破敗,葉向東心想,這可看不出是對文聯的重視,也許文聯是所有清水衙門中最清水的部門,是被發配到這個大院裏最荒涼的角落,因為這小樓的牆皮都已經剝落,房簷上長滿了苔蘚。葉向東心裏長歎一聲。但願自己別跟這小樓一樣,過早地成為被人們遺忘的廢棄物。
這是個二層小樓,整個一樓也沒看到一個人,來到二樓,一個辦公室的門開著,一個看上去嬌小的女人背對著門,伏案在寫著什麽。趙軍在門上敲看幾下,那女人頭也沒抬:“進來吧。”
趙軍顯然是不太高興的樣子,咳嗽了一聲,說:“陳主席,在寫什麽大作啊,架子可不小啊。”
葉向東心想,苗振鐸提到了個石主席,看來就是那個老主席了,多年前他見過這個叫石成金的寧古縣的作家,也是縣的文聯主席,石成金靠整理寧古的民間傳說出了點名,現在看來要到退休的年紀,但這個姓陳的女副主席,他卻是沒見過。
那女人馬上轉過身,見到趙軍,像彈簧一樣砰地跳了起來:“啊呀,是趙主席,您可是稀客,到我們文聯來怎麽不打聲招呼啊。”
“我來看你都不搭理我,還打招呼?”
“實在是對不起,我在改篇東西。”
“向東,這是陳副主席,石主席基本不怎麽上班,文聯正式的編製就是三個人,張文麗走了,這個人就總是沒配上,現在你們三個都齊了。”
陳娟笑吟吟地說:“我叫陳娟,隻不過比你早來幾天,什麽主席不主席的,反正就我們這幾個人,不管什麽事,都是我們幾個在忙。”
陳娟的嬌小玲瓏很有嚼頭似的,葉向東握著陳娟的手說:“我就是你的兵了。”
趙軍似乎在這裏呆的很不習慣,拉了一把葉向東,說:“好了,向東,這裏就是你的崗位了,在兩位主席的帶領下,發揮你的才幹,也要發揮各個分會的作用,團結我們縣的文化人,弄出點動靜來。有什麽事,盡管跟你的領導說。”趙軍拍了一下葉向東高高的肩膀,被兩個人送到樓梯口。
“趙部長有時間到我們文聯來坐啊。”
趙軍頭也不回下樓出去了。
陳娟說:“小何,組織部的趙部長來送你到單位報到,這可是給了你多大的麵子啊,我們那時啊,手裏拿著一張調令,不知道哪是哪,小何,你不簡單的喲。”
“那陳主席,你是從哪裏調來的呢?”
“從鄉裏啊。老公調到了縣裏的經委,我就跟著調到了文聯。哦,我過去是鄉中學的語文老師,經常發些詩歌什麽的。那時,我也像你這個年紀,這一晃,也好幾年了。咱們別站在這兒啊?”
從哪個角落裏散發著黴味。辦公室很破爛,葉向東沒到過幾個辦公室,而這裏卻是他到過的辦公室裏最破爛的,幾張辦公桌掉漆的掉漆,漏底的漏底,一張破沙發,比他們家的破沙發還破。
葉向東嘲笑地說:“這就是寧古縣的文聯了。”
陳娟喜氣洋洋地說:“你的根子不淺啊,有多少人要到這裏,都沒來上。如果光是憑你那篇,你是到不了這個位置的。”
葉向東嗬了一聲,十分不屑地說:“就這裏還有人爭著來?”
陳娟看著葉向東,對葉向東這樣說話的口氣很是不滿,這裏可是她這個女詩人心中的聖地,誰不把這裏當回事,她是堅決不幹:“什麽叫爭著來?這裏是寧古縣文聯,你該知道的吧?你不也是個寫東西的嗎?”
“我算不得寫東西的。”
“那你卻發表了作品。”
“那是我寫著玩的。”
“嗬,還有這樣的。”
“如果可以收回,我寧願不發表那個東西。”
陳娟覺得這個葉向東與其說是狂妄,不如說他奇怪,但這個年輕人卻真有那麽一股勁,隻是顯得沒精打采:“你是……哦,你是饒河大學高材生,又是年輕作家,看不上這裏,也有可能。那裏是你的辦公桌。”
葉向東向牆角的一張布滿灰塵的桌子掃了一眼。
“你住在什麽地方?”
“我還沒找到住的地方。”
“那你跟我來。我們去總務科,給你在單身宿舍辦理住宿手續。”
單身宿舍比他的辦公室還要破舊,他覺得縣委機關也許就沒有單身的,因為這個作為單身宿舍的破舊的二層樓房像是鬧過鬼,沒有人住過的氣息。到處都是陰森森的。陳娟告訴葉向東,這幾天不需要上班,把住的地方收拾好,再上班不遲,現在文聯也沒什麽活動,自己有作品,也可以寫。
葉向東不想住在這個陰森鬼氣的地方,剛走出去,看到一個滿嘴酒氣的三十多歲的男人走了進來。也許是看到葉向東這樣年輕的人從這裏出來,有幾分的好奇,就直朝他走來。
葉向東也覺得很有意思,還真在這裏看到一個喘氣的。主動打了招呼說:“大哥,你是住在這裏的嗎?”
“我不住這裏,還住哪裏?怎麽沒見過你啊?你是哪個部門的?”
“我才到這裏來的,我在文聯。”
“嗬,就知道不是什麽好地方。我是黨史委,那些好部門的人,有油水,都有錢在外麵住,我們就隻能住這個鬼地方。來,認識一下,我姓熊,叫熊彪。”
“我叫葉向東。你是說這附近有往外租房子的?”
“有愛上,怎麽沒有,你有閑錢就可以去租房子住啊,一個月二百,就能住個好房子。有錢誰住這個鬼地方,可我們是清水衙門,弄不來錢,就隻能住這裏了。”
一個月二百卻能住個好房子,這錢他舍得花,再說鄭曉麗塞給他一大筆錢,足有四五千,他還剩餘一些,他還有一筆稿費沒拿到手,也有兩三千的樣子,這點錢在他這裏不算什麽。雖然單位是個清水衙門,但他個人卻還算個小富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