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貼身護衛
原本幽紅的城外，頓又敞亮了不少，灶台邊的火勢也越來越烈，火光映照在士卒的臉上越發憔悴，然而，籌糧的人遲遲未歸，眾人卻也隻能焦灼幹等著，這時，譚知府生怕這其中突生變故，遂，抬手喚了一士卒，道：“你速速去看籌糧的怎麽樣了？”
??“是！”那士卒橫插腰刀，拱手立道，遂，轉身逕至欲往城內踱去，剛踱步沒兩步，城門處，似有一群黑影從城內出來，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好像還有推車的。
??“林兄弟！”
??這聲音怎麽這麽耳熟？
??林希抬眸凝過去，怔住半晌，怎麽那人麵像那麽像鐵憨憨章添德，頓，乍又一看，領頭那人身穿錦衣服，腰佩繡春刀，還真是那鐵憨憨，故迎上拱手，笑道：“章大哥！”
??“你怎麽來了，章大哥？”
??章添德憨憨一笑，抬手指著在推車的士卒，道：“剛才那幾個小士卒在城內籌糧時，似有些鬼鬼祟祟的，被我撞見，我還以為他們是為了偷懶才在城內瞎晃悠，便將他拉過來問問，打聽才知道你們在這兒籌糧，遂，與他們一起籌糧趕了過來！”
??“原來如此！”林希笑道。
??章添德身側還跟著一人，遂，一把拉了過來，笑道：“兄弟，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南昌府驛丞，趙思來！”
??趙驛丞年齡看著雖不大，似有些氣宇軒昂卻一副商人老派，滿麵笑意，道：“林師爺，早有耳聞您的大名，今日一見，倍感榮幸！”
??“呃！”來到明朝這麽久，雖不止一次被人恭維，但林希還是第一次聽不慣別人恭維的話，拱手笑道：“哪裏！哪裏！趙驛丞！”
??“兄弟，我給你說啊，要不是他上前第一個賑糧，城內百姓還都不願意賑糧呢！”眼見二人也都認識了，這時，章添德插道。
??“哦？”聽章添德這話意思，士卒在城內籌糧受阻了，不過想來也是，城內自家百姓都未必能勉勉強強度日，還要給流民籌糧，換誰都不會給好臉色的，又不是人人都是觀世音下凡，遂，林希拱手道：“我替這群流民謝過趙驛丞了！”
??趙驛丞拱手還道：“哪裏的話，我也是大明的子民，百姓有難，我豈能袖手旁觀！”
??這話聽著順耳多了，雖不是對自己說的，但林希不禁對趙驛丞有了不一樣的看法，這時，章添德拉著林希往一側，暗道：“兄弟，我隻能幫你這麽多了！”
??“哈？”林希疑道：“甚意思？”
??章添德挑了挑兩道濃眉，道：“趙思來，他可是當朝禦史大夫的遠房侄子，你懂的！”
??趙驛丞瞬間被遺忘，怔在一側，林希這下明白了，他這是在給自己搭橋牽線啊，不過這麽明目張膽的拉攏真的好嗎，再說自己做這些也並不全是為了仕途，而且：“我可是你的頂頭上司啊！”
??不過章添德一概不知，當初李公公道，這道督使令牌，不到萬不得已不能隨意放出來，所以整個大明應該除了明成祖、李公公還有那三名女暗子知道外，再無他人知曉了，遂，還是拱手陪笑，道：“多謝章大哥了！”
??“兄弟你以後要是飛黃騰達了，可別忘了哥哥我啊，哈哈！”章添德就知道林希定能明白他的心意，故笑道。
??“那必須忘了啊！”林希抬眸故作詭笑，道：“到那時你有難，我必定袖手旁觀，絕對裝作不認識你！”
??“你！”章添德當然知道林希是在說笑，若他是這種人，當初就不會上杆子結識於他了，故上手打了打林希胸口，道：“你個小沒良心的！”
??“呃！”章添德打的並不重，不過，林希身子頓怔了一下，滿眸不可思議凝著他，輕聲道：“真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
??章添德卻未聽到，而是拉著林希的小胳膊就這麽視若無睹的閑聊打趣起來，要不是灶台突火光乍起，真不知二人要聊到甚時候，又聊起甚話題來，半晌，林希才反應過來，拉著章添德、趙驛丞至譚知府身前。
??“譚知府！”二人自然相識譚知府，遂，拱手一禮，道，不過章添德卻隻是微微抱拳作揖。
??不過，譚知府心底雖有些抵觸，但章添德畢竟是當今聖上的人，眼光自然極高，遂，拱手回禮道：“章千戶！趙驛丞！”
??方才林希與章添德在大庭廣眾之下為所暢言，仿如親兄弟，遂，譚知府將林希又拉到一側，道：“你與章千戶相識？”
??林希笑道：“哦，我與章大哥相識黎城，見過兩次麵！”
??才見過兩次麵就如同兄弟般親密，還上手襲胸，譚知府不禁抬眸疑凝著林希，點了點頭，未應話，流民眼見那輛推車裝的是數十袋糧，其中一部分已經下鍋，頓，起身直勾勾的凝著鍋麵上熱騰騰的霧氣，咽了咽幹口。
??留下一士卒在一側清點剩下的糧，待流民溫飽後在分發給他們，章添德一見林希便隨其身後，無論林希在做甚，他便在一側幫忙搭把手，惹得別人不知道的，他是林希的貼身護衛。
??總覺得怪怪的，但林希又不好將他打發，也就任由他罷，這時，清點完糧的士卒，麵帶一絲不妙的氣息走到譚知府身前，拱手道：“稟大人，還有十五袋糧！”
??“十五袋糧？”譚知府老眸一皺，幽道：“怎麽才這麽點？”
??林希聞聽聲響，起身道：“怎麽了？”
??譚知府道：“糧不夠分發。”
??一側的陸同知亦是眉頭緊鎖，襄萍、譚若涵則是另一側忙碌著，並不知道這邊發生了甚。
??“怎麽會不夠呢？”林希抬眸凝了一圈，疑道：“章大哥，來時，你們數糧了嗎？”
??“沒有！”章添德幹笑，道：“那士卒也沒說籌多少糧啊，我以為夠了，也就運了過來！”
??頓了頓，章添德又道：“要不，我再去城內籌糧！”
??“等等！”林希抬手叫住欲在出發的章添德，道：“不能再向城內百姓籌糧了！”
??“為何？”章添德皺起兩道彎彎濃眉，道。
??林希解釋道：“其一；城內自家百姓糧食都不知道能度多少時日，其二；若現在在去城內籌糧，我怕他們會有情緒，畢竟他們都自身難保，所以為了城內安定，還是不要進城籌糧的好！”
??“那應當如何？”章添德道：“總不能分發一部分，而另一部分隻能幹巴巴的望著？”
??林希凝著大鐵鍋時不時咕嚕咕嚕冒著熱騰騰的霧氣，一時也想不出應對計策來，原以為籌糧順利的話，一部分先布攤施粥解決流民溫飽，在將剩餘的糧一一分發給他們，隻是現下不僅糧不夠，而且籌糧過程必定受阻，若不好好解決，恐又引起新一輪慌亂。
??好在還有十五袋糧，待流民溫飽後，還是可以先分發下去的，至於剩下那群沒分發到糧的流民，就先安撫住，待朝廷賑災糧到了在分發也好，或是又有其他法子尋到糧食也罷，總之不能就這麽放之任之。
??灶台上的大鐵鍋一陣一陣咕嚕咕嚕騰騰升天，半晌，終於將米粥熬好了，頓，流民們仍直勾勾的凝著鍋裏升起的熱氣，不禁又悶了悶幹口，別說流民悶了悶幹口，就連一直任勞任怨的士卒們也都經受不住香氣四溢的米粥誘惑，畢竟大夥兒忙活了大半天，肚子也該進入了覓食階段。
??遂，倆士卒相互搭手將小米粥乘在大木桶中，頓，一陣陣熱氣似仙氣升天，二人麵色翡紅極力忍耐米粥香氣誘惑，抬去布攤處，其餘士卒維護現場秩序，流民挨個排隊麵帶悅色，靜待分發米粥，待一切就緒，終於，開始分發米粥，眾人忙的忘了是何時辰，眼看一個個流民都分到口糧，轉身坐在地上美滋滋的吃起來，幽紅的火光乍在他們眸子裏散發的光仿佛一整天的不安疲態都已經煙消雲散，譚知府麵上漸漸也浮出一抹笑意。
??眾人也都一下頓感輕鬆。
??流民有的是一家幾口，有的孤身一人，有的三五成群結伴，立坐在地上享受著這好不容易得來勝利的成果，林希知道，他們雖未必真的能填飽肚子，但畢竟有一口糧，他們也絕不浪費。
??一直在忙前忙後的士卒們並未私自乘一碗給自己吃，因為他們都知道這些通通都是給流民準備的，而且連譚知府、陸同知、武守將、章千戶、趙驛丞都未私自進過一滴食，他們又豈敢，隻得極力捧腹忍耐米粥散發的香味。
??乘現下流民情緒穩定，林希一直在群中調查流民家中情況，他們絕大多數家中親人旱的旱死，餓的餓死，至於那些稍微青年一點的帶著老人孩子逃至其他地方去，那些年長的老者、婦孺、孩童皆都是被遺留下來的，沒人照顧，這時，林希還在群中調查災情，不知從何而來一老者，捧著半碗米粥闌珊走了過來，道：“小先生，你也喝一口罷！”
??“您不是今早，那老人家嘛”，那老者聲音極微，就像奄奄一息的枯燈，就連手捧著半碗米粥都是晃晃的，遂，林希回身怔住，驚道。
??那老者老早就認出林希了，幽紅火光映在麵上透出甚多褶子，頓，撲通跪地將米粥擱在地上，道：“多謝小先生今早救命之恩！”
??林希頓又一怔，遂，急忙扶起那老者，道：“老人家，快起來，這可使不得啊！”
??那老者將半碗米粥重新拾起，滿麵祥意起身，林希卻沒有接過之意，道：“小先生，看您忙到現在，你就給我這糟老頭子一個麵子，喝一口罷！”
??“老人家！還是您喝罷！”林希依舊沒接過，抬手指著灶台方向，道：“那些士卒比我辛苦多了，他們一直忙前忙後到現在都未進過一滴食，我又怎能好意思接過享用呢，再說知府大人、同知大人他們也都親力親為還在為你們想法子，我受的這點累又何足掛齒！”
??頓了頓，起身環凝一圈，高道：“說起來我們還挺慚愧，您們也看見了，籌集而來的糧也就這麽多，並不夠分發，所以我才過來調查您們家中情況，家庭嚴重者優先分發，至於沒分發到的，我們也都在想其他法子，保證你們都有口糧可以帶回家！”
??流民也都聽到了，他們確實看到了糧並不夠分發的情況，原本還想待溫飽後，繼續與府衙爭持，但林希這一席話，他們動容了，頓，四周鴉雀無聲，沒有人在享用米粥，任由夜風掠起銀絲，坐在地上抬眸眼巴巴的凝著林希，雖說府衙管理糧倉不善，導致他們的賑災糧被毀，但現在府衙已然全力彌補，做到這個地步，已是仁至義盡了，似乎，他們真的開始體諒到府衙的難處了，也體會到府衙是不會棄他們不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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