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最後一程
說時那把月刀一記橫劃,眾人驚呼傻眼,沒想到諸葛文斌會橫刀自刎,就在大家還未回神之時,脖上的鮮血如嫣花紅踐在身上,緩緩隨那把沾滿血跡的月刀傾倒下墜。
??那護衛緊的一下忙將他扶起。
??同知大人與朱氏畢竟與他骨肉相連,見他自刎怎能不痛心,猛地幾乎是飛奔至諸葛文斌身前,遂,蹲身痛心疾首的扶起諸葛文斌攬入懷中,鼻涕與老淚交融在一塊兒,嘴裏哭嚷著他。
??“文斌!”
??“相公!”
??朱氏兩手緊緊握著諸葛文斌的手貼在她的臉上,淚水也已濕透他們的手,嘴裏不停的撕抽著,林希顯然也沒預料到,雖然他這是自食惡果,但還是出乎預料,不禁歎了口氣,搖了搖頭。
??一個是從小育他養他的親爹,一個又是朝夕相處的娘子,他這一離去,他怎麽忍心,他怎麽可以。
??諸葛文斌自知罪劣深重,若選擇自首或拒捕,他都在劫難逃,最終都是死路一條,所以與其死在他人手裏,還不如自決了斷。
??他是解脫了,但他們這一大家子卻因他這謀反的罪名而被株連九族。
??而在一側,周憐韻久久緩不過來神,終於兩眸如海浪洶湧哀嚎,發了瘋想要掙脫那兩名捕快的束縛,卻被按得死死地,最後掙脫不過隻得跪地凝著諸葛文斌的屍體悲鳴。
??“文斌!”
??諸葛文斌因貪戀權貴謀反敗露而自刎謝罪,留下這一支離破碎的家為他傷神,雖他做了這一件件錯事,同知大人還是願意將他這個不孝子列入靈位之上。
??因為他知道這其中原委有自己一份責任,若不是自己未能及時發現,好生管教勸導,定不會發生這後來一件件荒謬駭俗之事。
??遂,周憐韻與那護衛被捕快羈押回縣衙,至於宋氏,如今現已真相大白,她自然被送回同知府,隻是她這一回去府裏卻翻天覆地、物是人非。
??宋氏很是感激林希,若不是他,自己不禁被惡人汙蔑不說,還死的不明不白,臨行時,抬眸深凝了一眼令她終生難忘的大牢一眼,即使她知道這一回去還是難逃一死,她也不顧!
??遂,被捕快送回同知府,同知大人見她並未被林希處死,反被其暗藏保護,心下頓好生憐惜又好大寬慰,二人手挽著手,抬眸凝著這淒涼的府邸,不禁潸然落淚。
??“老爺,我都知道了!”
??落葉散過,想當初府邸多麽奢華熱鬧,現下就有多悲涼淒淒,好在宋氏依舊在身邊不離不棄,同知大人微啞著聲,道:“是為夫對不住你!”
??頓,二人相凝落淚,兩手斑斑挽得更緊。
??雖說這一切是他那不孝子所為,可釀成今日之過,同知大人自知自己也有錯,若不是平常疏於對諸葛文斌得管教、關心不利,今日就不會突生這麽多事故。
??他隻覺自己不配做一個父親、丈夫,更無顏麵對列祖列宗。
??現在被朝廷論作謀反罪,株連九族已是板上釘釘,他一手被艾氏挽著,一手杵著拐緩緩進到祠堂,凝著堂上列祖列宗靈牌,半晌,才下跪,祈求列祖列宗的原諒。
??同知府蔡氏被殺案終於水落石出,可事情經過結果卻大大超乎大家的意料,陸知縣聽完林希結案陳述後,感慨道:“沒想到真正幕後真凶是他親生兒子!”
??這誰能想到啊,諸葛文斌為了眼前利己違背本心、貪戀權貴、殘害生母、不擇手段試圖謀反,雖說是被建文老兒利用,可這樣的一個人都不知如何為人,又怎會做一個好官呢。
??“萬物皆有因果,何況人呢,他也算是自食惡果了!”林希道:“隻是同知府上下九族皆逃不掉這場滅頂之災!”
??次日,同知府被查抄,從同知大人上下九族皆已被錦衣衛羈押,黎城縣內好多百姓見同知府被查抄羈押,街上左右兩側排排站列交頭接耳,議論此事。
??或許是心中略有愧疚,畢竟是林希親自揪出諸葛文斌與建文餘孽的關係才致使其今日同知府的落敗,又或許與同知大人多少些忘年之情,今日就要送往大理石審訊,遂,無論如何都要去送他一程。
??於是乎,他問捕快尋來那匹黑馬,疾快如風趕至黎城縣城門口,見他們還未走遠,大聲喊道:“章大哥,等一下!”
??章添德聞聲回身,見來的是風塵仆仆的林希立即驟馬,命令眾錦衣衛止步。
??林希迎前下馬,拱手一禮,道:“章大哥,能否讓我與同知大人敘一會兒話,就作是送他最後一程。”
??章添德凝了凝被囚禁在牢車中的同知大人一眼,並點頭同意。
??林希拱手謝過,逕直至同知大人跟前,他滿頭淩發,氣色又比昨日差上幾分,拱手施禮,道:“同知大人!”
??“林師爺,切莫在叫老夫同知身份了。”同知大人兩眸昏花,挪了挪身子,裏麵的鐵鎖‘嘎吱’響個不停,微聲道:“老夫已是個將死之人,你能來送老夫一程,萬分感激!”
??同知大人聲音極輕,正如他這些時日受到的傷痛般痛得他無力,林希道:“同知大人,是小子的不是,小子給您賠罪!”
??說罷,便行上一禮,同知大人怎能不知林希心意,兩眸深昏凝著他,深知若不是他,黎城很有可能會戰火紛飛,民不聊生,換句話說是他阻止了這一切的發生,也是他阻止了諸葛文斌一錯再錯,道:“林希,你也不必如此,這一切的因果雖是我兒文斌所起!”
??林希頓寬心不少,來時他還怕同知大人會因自己查出諸葛文斌與建文餘孽一事而責備於他,現下非但不責備,反而兩眸中透露著視死之心,道:“我去向陸知縣求情上書稟奏!”
??說出這句話林希自己都覺得可笑,且不說有無能力,就算是放眼整個大明朝當今太子朱高熾都未必有此能力,何況自己就一小得不能在小的師爺,再者說謀反罪無論在哪個朝代都是被株連九族,自己又哪會有此能力。
??同知大人自然知曉他那是在安慰自己,不過也知其誠心拿他作知友,抬眸凝了凝湛藍的天色,道:“小友能來相送,老夫我已是感激不盡!”
??林希不在托詞,遂,凝了一眼一側的宋氏,勢有一股不後悔之色,拱手一禮退至章添德戰馬前,道:“這一路,章大哥辛苦了!”
??章添德笑笑道:“回頭你我兄弟二人找個時間喝個痛快!”
??“卻之不恭!”章添德就這豪邁本性,林希也願作他為朋友,道。
??遂,章添德抬手命令部隊再次啟程,林希怔在原地任由清風掠起鐵劉海,目送那一群隊伍浩浩蕩蕩消失在視線中。
??半晌,林希抬眸凝了凝頭頂那抹暖陽,回身上馬奔回縣衙,好不容易得以空閑,身軀卻似有些疲怠,於是倚在師爺之位懸躺打盹,忽,感覺身子略有些暖意,雖是五月份,但在古代卻還是與秋天絲絲涼意,身子猶如披上一層大衣般柔暖,舒適不已,緩緩,意識略有些清醒,遂,睜開眸簾,舒展雙臂,隻見一道白衣女子倚在衙外不知在凝甚,側頭又見身上有一衣裳掉落,拾起衣裳聞了聞,心口刹時蜜恬清雅,道:“師傅!”
??“師傅,是你給我披上的?”柳傾葉緩緩回身,林希凝著手裏的衣裳,續道。
??柳傾葉並未應話,隻是輕輕點了點頭。
??林希抬眸凝著柳傾葉,還是那般清素絕冷之色,道:“師傅找我有何事?”
??柳傾葉深眸宛如深潭凝著林希,道:“為師本欲喚你上山練武,但方才見你趴在桌上熟睡,便不忍心叫你!”
??“師傅,對不住啊,這些時日一直在查案實在是有些疲怠。”
??柳傾葉眸子似有些心疼,淡道:“你沒事就好!”她很想將這句話說出口,但轉念一想又將這句話深深咽了回去,隻淡淡道:“無妨!”
??林希凝了凝四周,並未見襄萍那小妮子,她鐵定是被陸知縣禁在屋子內學做女紅了。
??就那小妮子生性好玩的性格,讓她呆在屋子內做女紅,那還不如一劍殺了她來的痛快,不過在如何胡鬧,她還是不敢違背陸知縣的旨意。
??林希一想到那小妮子受難樣貌,嘴角微微上揚拂起,柳傾葉眸子上的兩道柳眉彎彎皺起,垂下麵四下張凝,身上並無不妥,遂,問道:“你笑甚?”
??“哦!”林希這才收笑戛止,道:“師傅,我在想襄萍那小妮子被關在屋子做女紅,定不好受,嘿嘿!”
??柳傾葉恍然,麵上微微泛起兩朵紅暈,方才見他直凝著自己捂嘴偷笑,還以為他,平靜下心態,道:“你?”
??話音未落,就被林希插嘴,道:“師傅,我們去看看襄萍那小妮子怎麽樣了?”
??柳傾葉將未問出來的話又生咽了回去,眉下略感失意,點了點頭。
??襄萍房門緊閉,林希偷偷轉至窗欞外側偷瞄,隻見襄萍宛如一隻被囚禁的小鳥兒時而埋頭跟著女工學做女紅,時而坐立難安,抬頭凝向窗外的自由自在。
??教她的繡娘見她又魂不守舍之樣,遂,高聲一嗬,嚇得她趕緊將心收回。
??滿臉寫著‘不情願’三個字的襄萍,哪裏受過這等氣,遂,滿麵難舍又無奈的縮回了頭,埋頭繼續做著女紅。
??二人在窗欞之外瞧得一清二楚,看那小妮子滿麵心不在焉,不由得好笑,柳傾葉在一側仿似一座雕塑麵無神色,其實她也笑了,隻不過在心底訕笑,並未像林希那般明顯,遂,起身逕直門外,推開進屋。
??屋內襄萍聽見門聲,像隻兔子一激靈抻起勃子探頭,原以為是陸知縣來視察於她,心中還甚有些怨憤,但進來的是林希與柳傾葉,猛地一起身,兩眸子可憐巴巴地凝著二人,開口道:“哥!柳姐姐!”
??繡娘過來對林希、柳傾葉軀身一禮,二人拱手還禮後,便逕至襄萍身側,垂頭凝著她做的女紅,上麵刺的是一副仙鶴,一針一線略有些粗糙,但其實並不算難看的地步,不過,不稍加觀察的話,還以為是一隻長了長嘴的鸚鵡 。
??“呃!”這麽一形容,林希不由上下打量乍越看越像,抬眸訕笑,道:“你這畫的是一隻長了長嘴的鸚鵡嗎?”
??柳傾葉、繡娘一聽也不禁俯身一瞧,半晌,二人極力克製,實在是與長了長嘴的鸚鵡一模一樣,最終忍不住,‘撲’的一聲笑出。
??襄萍一聽差點沒摔了下去,兩道清眉狠狠皺起凝著那副刺繡,來回打量,斥道:“哥,你是來取笑我的嗎?”
??“是!”林希心頭回答了一聲,口頭卻未講出口,笑道:“呃,怎麽會呢!”
??遂,抬手指著那副粗株大葉,續道:“看你這刺的如此神雕天工,就算是顧愷之也未必能有此傑作!”
??襄萍雖聽不懂林希講得是反話,乍一看柳傾葉、繡娘的笑聲就知他是在取笑自己,遂,指著那副刺繡,哼道:“有本事你來刺!”
??林希連忙擺手,笑道:“這我可,真來不了”,想來襄萍多少有些麵子掛不住,畢竟不過芳齡不過十六,心智並未像柳傾葉那般成熟,轉念對繡娘拱手一禮,道:“勞煩繡娘行個方便,我要帶襄萍出去一趟!”
??繡娘雖並不非像宮廷裏那般不近人情,刻薄刁鑽,但好歹也是授過陸知縣指示教學襄萍女紅之事,不禁抬眸上下打量林希數眼,問道:“何事?”
??襄萍在一側一聽頓心中的春心又在被點燃,一下將方才那段小插曲拋之雲霄外,她不敢隨意吱聲,生怕說錯甚話來辜負林希好意。
??林希抬眸凝了一眼襄萍,瞧那迫切的兩眸,就知她很想逃脫這如囚牢般的屋子,道:“是這樣的,先前襄萍與我,還有我師傅從清風教出來時救過一位老婦,”繡娘邊聽邊點頭:“現在那老婦已痊愈,執意要我三人去她那兒做客,我推脫不過也就應了,你看?”
??繡娘抬眸疑凝了凝二人,柳傾葉、襄萍自然知曉那老婦是周大娘,便一道點了點頭,不過轉念細想,林希可真雞賊,用周大娘打馬虎眼,被發現了可怎麽辦。
??不過看他那副以假亂真的麵貌,繡娘頓也拿不準了,更何況自己隻是授陸知縣之命管住襄萍,其他人可不在範疇內,況且眼前這人可是陸知縣的紅人,又是黎城百姓的大恩人,手段更是不用說,那可得罪不起,想了想,道:“那好吧,待大小姐將這副白鶴刺完便一道同去罷!”
??繡娘如此爽快應答,襄萍更是喜出望外像隻撒兔歡脫跳了起來,林希見她那興奮勁兒,生怕一側的繡娘反應過來,於是朝她使了使眼色,適可而止。
??襄萍收到,便坐下,抬手示意繡娘坐下繼續教她,反而繡娘被整得一愣一愣的,她或許反應過來了,但為時已晚,畢竟是自己親口應答的,隻好含著苦言教她將剩下的白鶴一針一線的刺完。
??一柱香時間正好,二人在亭涼等候襄萍,不一會兒,一道如瘋了的清靈兔子飛奔至來。
??林希笑道:“慢點,又沒人跟你搶!”
??這話像是用膳時說的,不過襄萍並不在意,她從屋子出來便一直笑盈盈的,終於逃離了那可惡的屋子,可不得得意得意,道:“哥,去哪兒?”
??半晌,林希並未起身,而是抬眸露出詭笑,道:“甚去哪兒?”遂,側身凝著柳傾葉,道:“不是說今日就在縣衙呆著嘛,師傅?”
??柳傾葉並未應話,隻是輕輕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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