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紅杏出牆
一早,林希就辭別柳傾葉回了城內,盡管昨夜下了一場滂沱春雨,路麵坑坑窪窪,但他還是不願繼續留在雲霞山上,昨日練了一整天的功,身上被折騰的青紫一塊,屁股兩邊更是腫得兩個饅頭大,疼得一晚上的哭爹喊娘,所以為了身子不受折磨,沒事最好還是別去自找不痛快了,故找了個理由借機下山!
??“林師爺!”
??林希正悠哉悠哉散在街上看街頭表演,忽,前方數名捕快腰插橫刀急慌慌的往他這兒疾來,待走近,問道:“怎麽了,金捕快?”
??金捕快滿頭大汗,兩眸像是見著了親人般,拱手軀身急道:“總算找到您了,昨日您沒回衙,陸大人很是擔憂,特派我等在外找您。”
??昨兒一整天都在雲霞山練功,並未跟任何人提起,林希掃了一眼滿頭大汗的眾捕快,不好意思幹笑,道:“昨日我去找我師傅了。”
??金捕快暗自憋屈,您一夜未歸,卻害的我一夜好找,不過見林希安然無恙,心也就放下了,若在找不到他,真不知如何對陸知縣怎麽交代了,道:“陸大人說了,見到您,將您帶去同知府!”
??林希兩眉一皺,問道:“為何要去同知府?”
??金捕快道:“您不知道吧,昨夜同知府又死人了。”
??“甚?又死人了?”林希抬了抬兩眸,詫道:“死者何人?”
??金捕快道:“小的不知,您去了自然就曉得了。”
??林希點點頭應道,隨金捕快淩淩趕至同知府。
??同知府內院下人正在打整花花草草,下人們都識得林希身份,途中,有著數十名下人對其行禮,襄萍持著碧泉劍來回踱著步似有些不安,忽抬頭見林希來了,兩眸一怔,緊接邁著碎步上前至他跟前,道:“哥,昨天你去哪了,你知不知道我跟我爹很是擔心!”
??看的出來她確實擔憂了一夜,兩眸中殘有血絲,眼袋處有兩大圓圈,林希幹笑道:“我去師傅那兒了!”
??襄萍整夜未睡好,為他擔驚受怕,他倒好去外遊玩,還不帶上她,橫了他一眼,斥道:“你出去不知道告知一聲啊!”
??‘哼’了一聲別過頭去,襄萍故作生氣,林希鼓著嘴,輕道:“對不起嘛,我錯了!”
??襄萍環手持劍沒搭理他,翹著頭凝著屋外,林希往正廳探了一圈,並未見到陸知縣與同知府的人,問道:“伯父人呢?”
??“正在書房與同知大人談話!”襄萍回身凝了林希一眼,指著往南第三間屋子,道。
??林希‘哦’了一聲,踱步至書房外,敲了三聲門,屋內,同知大人聞聽聲響,道:“進!”
??推開門,與襄萍一前一後塌門而入,踱步迎前拱手軀身,道:“同知大人”,又轉身道:“伯父!”
??“昨夜你去哪兒了,知不知金捕快他們尋了你一夜?”陸知縣先是一怔,遂,起身似有些責令,問道。
??陸知縣並非真的要責備於他,其實隻是擔憂他被建文或清風教餘孽褥走,故語氣重了一點,林希羞紅埋著頭道:“對不起,伯父,下次不會了!”轉身又對尋了他一夜的金捕快等人拱手一禮,以示歉意。
??“沒事就好,下次記得告知一聲就行了!”陸知縣點頭道。
??林希點頭應道,掃了同知大人一眼,一副沉沉之色,整個人就像被霜打的茄子還要難看,問道:“同知大人,聽說府內又死人了?死的是何人?”
??同知大人坐在案椅上,兩眸灰朦得就像被蒙上厚厚的一層雲霧,黯道:“死的是二姨太。”
??“二姨太?”林希隨口驚出,道:“二姨太怎麽死的?”
??同知大人緩緩扶椅起身,怔了片刻,歎了口氣道:“上吊自殺”,頓了半晌,又續道:“昨日我派人去王富貴的屋子翻了個遍,並未找出剩下阿芙蓉,後又派人在府內掘地三尺將所有屋子搜查,都未找到,心下感到甚是奇怪,便將府內之人一個個問話,最後也未問出甚來。”
??林希兩眸聚精會神,托腮問道:“然後呢?”
??“吃晚膳時,她還好好的,可用完膳大概巳時她的貼身丫鬟前來我書房告知她上吊自殺了,”同知大人黯憶道,仿佛枯了的燈油。
??同知大人兩日內一妻一妾先後離世,看得出對他打擊甚大,對二人的那份情深意切,林希拱手軀身道:“請節哀,同知大人!”抬頭又問:“您去她屋子有發現甚沒?”
??“進去時,她已被抬至床榻平躺,隻見她雙目緊閉,四肢僵直,我…”同知大人淚雨欲下,揉了揉老眸,道:“對了,檀桌上放著一包未拆封的阿芙蓉。”
??“阿芙蓉?二姨太屋子怎麽會有阿芙蓉?”
??同知大人搖了搖頭未應話,麵色下垂,黯然傷神,林希見狀轉身問陸知縣,道:“伯父,仵作怎麽說?”
??陸知縣起身道:“仵作在二姨太腹部檢查出阿芙蓉毒跡,但現場無爭打鬥痕跡,故懷疑她是上吊自殺的!”
??“二姨太的屍體現在何處?”
??陸知縣道:“還在二姨太屋內。”
??“再去二姨太屋子看看!”遂,眾人又折回劉氏的廂房,同知大人推開門,林希踱步上前打量了一眼屍體,雙眸緊閉,手足僵硬曲直,腹部紫青呈一塊兒,身上屍斑由原位下移,由此可以推測死後被人移動過,但是脖子處的兩條捏痕似有古怪,道:“奇怪!”
??襄萍道:“怎麽奇怪了?”
??“按理來說二姨太若是上吊自殺,脖子隻有白綾一條痕跡才對”,林希抬手指著屍體脖子處,道:“你們看!二姨太脖子那裏有兩條捏痕,顯然這不符合常理,而且她嘴唇周圍有皮下出血的症狀,所以我判斷她並非自殺,而是被人先下了阿芙蓉,隻是…”
??“隻是甚?”陸知縣問道。
??“隻是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二姨太被下了阿芙蓉後,並未致死,凶手回到現場製造自殺假象時發現二姨太醒了,遂,凶手隻好掏出白綾之內的絲絹活活將她捏死的!”林希道。
??同知大人老眸幽邃凝著劉氏的屍體點了點頭,陸知縣道:“所以凶手是故意製造自殺假象混淆視現?”
??“是的!”
??床頭處有一把清蒲扇,留有殘香,林希拾起來一瞧,一麵是一副山水柳樹之畫,一麵是一首詩,字體纖如眉,筆鋒流轉著女兒家的溫情。
??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
??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
??這句出自於李商隱的《無題.相見時難別亦難》的詩,以女性的口吻抒寫愛情心理,在悲傷、痛苦之中,寓有灼熱的渴望和堅忍的執著精神,感情境界深微綿邈,極為豐富。
??林希有些不解,明明她與同知大人日日相見,而其中這首詩提到‘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她又是與誰相見甚是難得,又難舍難分,百花凋謝呢?遂轉身將清蒲扇抬起,問道:“同知大人,你可認得這些字?”
??同知大人側眸一瞧,道:“這詩是二姨太所作,她平日喜愛這些情詞詩句,這蒲扇便是我專門叫人一麵山水柳畫,一麵留於她提詞。”
??林希不由一驚,沒想到劉氏除了烈豔的心性外,盡有如此婉轉一麵,收回清蒲扇,又仔細看了看,忽覺此詩別有深意,並非她寫於同知大人,而是另有其人,而且明明一麵盡可作完整首詩,卻間隔分段隻寫其中兩段,遂,抬眸凝著同知大人淺笑一聲,又逕直向檀桌踱去,俯身一看,桌上一條長白綾,還有一青花茶壺,懷中掏出銀針往裏試探,並未有毒痕跡,還有兩青花杯與那包未拆封的阿芙蓉擺在中上位置。
??襄萍探頭忍不住問道:“哥,發現甚可疑沒?”
??林希搖了搖頭,遂,又彎身凝了凝地上數種雜亂的足印,抬手比對足印,又側身俯看一檀椅角似有一道微小的缺口,其他兩側的圓檀椅完整擺放,於是吩咐捕快在屋內尋察缺的那一小角,抬手道:“走,去錢,不對,應該是王富貴屋裏再去看看!”
??襄萍應道,一同前去,一名下人前麵帶路。
??屋內一片雜異之味,又似有一股女人的香氣,林希抬袖扇了扇屋內交雜之氣,四下打探,桌椅倒地,牆櫃大開,想是同知大人已派人搜查過他的屋子。
??打探一圈,並無可疑之物,又逕直到床沿前,翻開被褥,一股澀臭之味,噗之以鼻,使得整個屋子充斥其味。
??襄萍實在受不住這澀臭味,捂著鼻匆匆疾出屋外,林希又翻開睡枕,一把折扇平躺枕下,拾起折扇翻開,一副山水楊樹之畫潑墨在前,接著翻開另一麵,使得他不由大吃一驚。
??側麵正是那二姨太未作完餘下的那篇李商隱的《無題.相見時難別亦難》。
??曉鏡但愁雲鬢改,夜吟應覺月光寒。
??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
??一楊一柳,詩句正好前呼後應。
??林希不禁搖了搖頭,心頭一笑。
??原來兩年前王富貴離家出走、拋妻棄子盡是為了劉氏,難怪臨死前隻說了句“死而無悔!”最後凝注的方位正是劉氏之位。
??王富貴雖四十來多歲,可也算一相貌端正的中年人,劉氏紅杏出牆於他,倒也見怪不怪,隻可惜同知大人到現在甚也不知,頭上一整片綠意盎然,為他而開。
??蔡氏是被王富貴所害,而王富貴則是東窗事發後被同知大人處置致死,那劉氏又是何人殺害的呢?而凶手殺害劉氏又是何因呢?
??難道府中還藏有何秘密?
??思及半晌,凶手極有可能就在宋氏與艾氏之間,劉氏與宋氏關係不用多說,相互看不順眼,積怨已深,明爭暗鬥多年;艾氏則與她親如姐妹,與宋氏的關係形成鮮明的對比,卻也難保她不知二人關係,以此要挾著甚,不過這二人當中,宋氏的嫌疑肯定比艾氏重得多。
??林希緩緩出了屋子,襄萍在外扶柱倚靠,見其出來,閃著眸道:“哥,怎麽這麽久,你受得了那屋子的氣味啊?”
??林希笑道:“受不了也得受啊!”
??二人折回書房,同知大人已吩咐宋氏與艾氏前往書房問話,林希居中立坐,襄萍在側閑聊。
??忽門推開,二人抬眸,一濃妝豔裹,高盤纏發的女子媚著眸,翹扭著雙、臀進來,身側還跟著一丫鬟。
??來者三姨太宋氏,她本就對林希心懷怨氣,不知上輩子做的何種罪孽,今生盡如此懲罰於她,見其與襄萍在書房沒皮沒麵嬉鬧,不禁麵色一變。
??林希抬眸凝了宋氏一眼,遂,端正抬手,道:“三姨太,請坐!”
??宋氏並未應話,緩緩落座。
??“三姨太,昨夜睡得可好?”林希這次很有禮貌,並未像上次惡言相向,續笑道。
??宋氏換了個側身凝著二人,淡道:“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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