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11月19日（1）

  華斌一夜難眠，因為他的心亂了。


  華斌的骨子裏有一股執拗，所以在他的人生中也充斥著各種矛盾，他看開了很多事，也知道自己應該去怎麽做，可就在付諸行動的時候卻又總是深陷其中懟天懟地懟自己。他非常清醒地知道，國民黨已是大廈將傾，他不應該為蔣家王朝殉葬，可他又不願做牆頭草，更不想被人稱為叛tu。


  他曾想過要隨國民黨這條大船一起沉沒，但也很想知道那邊對他到底是一種怎樣的態度，所以真當橄欖枝拋來的時候，他沒有勇氣在第一時間就一口回絕。


  無聊之際，他又把自己的日記翻開看了一番，其中有一句話忽然給他提了一個醒：肖俊威，可以讓黨國放心，卻不能為我所用；陸見平，可以為我所用，卻不能讓黨國放心。所以他決定繞開肖俊威，而把‘接觸’的事交給陸見平去運作，在他心裏，不管陸見平是哪邊的，卻都是可以讓他放心的。


  早七點四十分，華斌辦公室。


  袁華一進屋，華斌便問：“見平來了嗎？”


  袁華：“我就是乘他車來的。”


  華斌：“去把他叫來。”


  時間不大，袁華把陸見平叫來了，華斌起身往沙發上招呼陸見平：“見平，過來坐。”然後又吩咐袁華：“袁華，泡兩杯茶來。”


  袁華泡了兩杯茶送到茶幾上，華斌又道：“袁華，你去忙吧，我要跟見平單獨說些事情。”


  待袁華出去，陸見平問：“老師，什麽事情？”


  華斌：“昨晚九點多鍾，俊威來找我。”


  陸見平隻“噢？”了一聲。


  華斌：“你知道洪福百貨的老板佟青山嗎？”


  陸見平搖頭，“老師，我是做內察工作的，對街麵上的三教九流知道不多。”


  華斌：“肖俊威說這個佟青山其實是做走私生意的，他昨天中午請杜家輝吃了一頓飯，但其目的卻是想結識肖俊威，於是俊威就在昨晚去了他家裏。見麵之後，佟青山跟俊威講，說他有一位故友從石家莊來，想見我，求俊威幫忙引見。”


  陸見平不禁驚疑道：“是那邊想跟您接觸？”


  華斌點頭，“是這意思。”


  陸見平尋思了一下，道：“老師，這個也未免太巧了吧？”


  華斌：“我也想過這可能是一個陷阱，畢竟那件事才剛剛過去，所以我想讓你先去探下虛實。”


  陸見平又遲疑片刻，道：“老師，您能給學生交個底嗎？如果真是那邊派人來跟您接觸，您是見他還是不見他？”


  華斌的心裏很矛盾，所以當陸見平問起他並沒有馬上回答，沉默片刻，他才輕輕地晃了晃頭。


  陸見平：“既然是這樣，那學生就給您一個建議，就讓俊威直接回複他們：不見！管他是真是假，對您都沒有影響。”


  華斌沒有言語，也沒有動作，隻凝眉呆呆地出神。


  陸見平不禁一笑，道：“老師，您還是想見他的，對嗎？”


  華斌這才輕歎一聲，道：“見平啊，國民黨已病入膏肓無藥可救了，那些達官顯貴就象一群蛀蟲，肆意地侵蝕著這個黨，蠶食著這個國家，國民黨已經沒有希望了。”


  陸見平點頭，“我懂了。”


  華斌卻又搖搖頭，苦笑一聲，道：“見平，你對我早年的事情了解多少？”


  陸見平：“我隻從文晶那裏聽來一些，老師，您是要給我講講嗎？”


  華斌點頭，“民國十四年，我離開湖南老家前往廣州，以優異成績考入了黃浦軍校，成了第四期的一名入伍生，那時正是國共第一次合作期間。那時的我，隻希望國富民強，希望我中華民族不再受外國欺辱，雖然我也認為共產主義才是人類的最終目標，但三民主義才更適合當前的中國實際，所以我既加入了共CD又加入了國民黨，成了為數不多的同時加入兩黨的黃浦學員。”


  華斌：“可不久，國民黨就開始清黨，要求我隻能在國共之間選擇其一，而我毅然地選擇了共CD，因為我認為應該為那個最終的目標而奮鬥。”


  華斌：“後來，我參加了南昌起義，之後不久又被派往四川去工作，可就在民國二十年發生了一件事，從此改變了我的人生。”


  華斌：“那年，我因叛tu出賣而被捕，但不久即被特工人員營救出獄，可回到組織以後，等待我的卻隔離審查，他們不但撤去了我的所有職務，而且還給了我一個留黨察看的處分。”


  華斌：“我一氣之下，擅自離開四川前往上海，想找周公申訴評理，可不巧的是，那時正趕上上海地下黨發生重大變故，我既找不到組織也找不到周公，所以後來隻好回了湖南老家。”


  華斌：“因為有我的兩位老師邵公和程公罩著我，所以國民黨並沒有為難我，不過還是有人上門來向我了解有關四川GD的事情。我跟他講，我華斌雖然脫離了共CD，但我不會做叛徒，不管是不是機密，我都不會說一個字的。不料此舉竟然受到了戴笠的賞識，所以後來他才會親自招我加入軍統。”


  華斌：“當時我跟戴笠提了一個條件，你能猜到是什麽嗎？”


  陸見平微笑搖頭，“學生猜不到。”


  華斌：“我的條件就是不去四川，戴笠答應了，所以這也就是我這二十多年來從未踏足四川的原因。”


  陸見平：“我知道，您雖然身在軍統，但卻從未破壞過一個GD地下組織，也從未抓捕過一個地下黨，反而還讓我私下放了兩個。”


  華斌點頭，“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陸見平尋思了一下，然後搖頭，“恕學生愚笨，我還是沒明白您的意思。”


  華斌：“我不會當叛tu，以前沒有，現在也不會。”


  陸見平沉思很久，才道：“老師，您的意思我隱約有點兒明白了，您的意思是不是：您可以脫離國民黨，但不會做傷害國民黨的事情，換句話說就是，您不會留在這邊當臥底？”


  華斌點頭，“知我者，見平也。”


  陸見平苦笑，“老師，請恕學生直言，您這個想法我認為不切實際，您想想，那邊為什麽要跟您接觸啊？”


  華斌：“有些事我沒有跟你講，所以你也不會完全明白，我認為那邊也有很大可能會接受我的想法，這也就是我想見那個人的原因，否則，我就無需見他了。”


  陸見平點點頭，“好吧，那我就先去探下虛實，您還有什麽要交待我的嗎？”


  華斌搖頭，“沒有，我相信你的手段和能力，你辦事我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