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障目

  金蟬子?

  本來還嬉笑打鬧著的小妖們一聽到玄奘口中的這個名號,頓時嚇得噤若寒蟬。

  金蟬子是釋迦摩尼座下二弟子,佛法高深悟性非凡不說,樣貌品性也極為出挑。

  他待人溫和談吐清雅,凡是見過他的沒有一個會因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然而就是這樣的一個和尚,卻能夠在不用任何神通法術的前提下,僅憑武力就收服了大大小小數千萬的妖魔,直到釋迦摩尼召他歸去,這才為西牛賀洲餘下的妖魔留了那麼一線生機。

  「傳說中,金蟬尊者僧衣帶血赤手空拳的模樣比阿鼻地獄中的修羅還要可怖,被他修理過的妖精最後全都遁入空門了!」

  「不對不對,我聽說的是金蟬尊者容貌無雙,引得無數女妖為了他要死要活,可謂是該死的藍顏禍水……」

  「我聽說的是,金蟬尊者與釋迦摩尼尊者之間出了嫌隙,因為一些觀念相悖,這才遭貶入了輪迴……」

  儘管小妖們看上去戰戰兢兢的,可他們的嘴巴卻一刻也沒有閑過,小聲談論起八卦的模樣像極了剛溜進糧倉內的小老鼠。

  一時之間洞府內重新燃起了歡聲笑語,唯有寅將軍與玄奘一行仍是心事重重的模樣。

  寅將軍冷嗤一聲,他與他手下這群小妖不同,他當年是見過金蟬子本尊的。 記住網址http://m.bqge。org

  五百年前,在他還是一枚隱居山林只知修鍊的小妖時,耳邊便對金蟬子的大名如雷貫耳。

  當年,貪玩的他在靈山舉辦盂蘭盆會的時候,買通了善於鑽洞的穿山甲精,從靈山北側偏僻的一角鑽了進去。

  銀花火樹的燈火絢麗而華貴,寅將軍在欣賞眼前之餘,偶遇了一位身著佛徽點綴白衣、手捧蓮花河燈的金鼻白毛老鼠精。

  老鼠精生的嬌媚可人,許是修行不足的緣故,頭上還頂著一對如玉的圓耳,遠望去甚是俏皮可愛。

  久居山林的虎妖自然不會將一隻小老鼠放在眼裡,他望著對方白袍上的佛徽心感不妙,下意識的防範著眼前的少女。

  誰知眼前人不但沒有找他麻煩,還主動與他搭話,這不禁讓寅將軍有些受寵若驚。

  「虎哥哥。」

  「你叫誰?」

  「自然是你呀。」老鼠精言笑晏晏地說。

  她道眼前的虎哥哥雖然看著眼生穿著也不是靈山服飾,可他樣貌俊朗瞧著又慧根非凡,也不知近期是入了哪位菩薩的法眼這才進的靈山。

  「你說我聰明又英俊?」

  樣貌平凡的寅將軍被這麼一誇瞬間紅了面頰,他本不想將自己偷溜進來的事說出來的,沒想到一對上面前少女那淺琥珀色的雙眸就慌了神,直接將心裡話全部禿嚕了出來。

  「呀,這是真的嗎?」

  少女像是聽到了什麼驚天秘聞一般瞪大了眼睛:「靈山守衛雖不比天庭嚴密,可它畢竟是釋迦摩尼尊者曾經修行過的地方,山體堪比銅牆鐵壁,甚至要比花崗岩還要堅硬一分,那穿山甲精究竟什麼來頭,才能如此輕易的在靈山腳下挖洞?」

  「啊?」

  寅將軍有些傻眼,他也不知道自己隨手找的妖精如此厲害,只是站在一邊一個勁兒的在那傻笑,好在少女也沒打算深究此事,二人便說說笑笑的相約去凌雲渡放河燈。

  渡口邊,寅將軍望著無數順著水波逐漸遠去的光亮發獃,在聽聞少女輕柔含笑的問他今夜是否玩得盡興時,寅將軍笑著點了點頭。

  「哥哥盡興就好。」少女羞澀地挽了挽耳邊的鬢髮,微側著頭看他:「小妹明明與哥哥初識不久,卻與哥哥像是認識了多年的舊友一樣,我想這可能就是凡人口中的「一見如故」吧。一想到從此以後你我將不再有機會相見,小妹心中就像刀絞那般疼……不知哥哥可願歸降於靈山之上的某位菩薩,這樣也算有了一個穩定的歸處,小妹也就能常看見哥哥了。」

  寅將軍聽后好似喪失了語言能力。

  他道行淺顯,在這遼闊的西牛賀洲內甚至不能自保,如果能被某位菩薩收服,對於他一隻草根小妖來說那可是無上榮光。

  可菩薩們真的能看得上他?

  寅將軍雖出身於荒野之地,可他卻一向有著自知之明,他清楚的認知到天底下是不可能會有瞌睡送枕頭的事發生的。

  只是這些話,一對上少女清澈乾淨的眼眸,就全都爛在了肚子里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哥哥是喜歡金蟬尊者嗎?」少女天真的說。

  寅將軍啞然,她是怎麼知道的。

  「因為金蟬尊者的美名響徹三界,知曉他名號的,又怎會不喜歡他呢?」少女莞爾一笑,頗為俏皮地說:「我知道哥哥在擔心修為的事,小妹有一妙法可以幫到哥哥。」

  少女說寅將軍目前所擔心的,是自身實力遲遲未有突破的事。只要幫他提升修為,那不就什麼困難都能迎刃而解了嗎?

  「可解除修為瓶頸哪有那麼簡單……」

  「解決辦法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少女說這靈山所種的稻米都是天界百穀仙子所提供的靈稻種子所種,聞之清香不說,食之更能增進修為。

  並且那糧倉所在之處鮮少有人視察,而她在靈山的職務便是代管糧倉,正好方便了她為寅將軍徇私,提升實力。

  「這靈稻雖不比那天宮的仙丹蟠桃,可它卻也是世間難尋的珍寶。」

  「萬一被人發現……」

  「好哥哥,莫要多說。此等機會千年難覓,哥哥休要辜負小妹一片真心。」

  少女眸光瑩瑩,輕柔的聲音彷彿是世間最為美味的蜜糖,寅將軍咽了口唾沫,最後還是妥協在了少女的盛邀之下。

  「哥哥,趁現在沒人,快吃吧。糧倉內的糧食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想要快速提升修為,必須要提煉半石左右靈稻中的靈氣。這些靈稻在靈山每日所需中根本不算什麼,小妹呢,就先去外頭幫哥哥望望風,哥哥要在裡面抓緊時間哦。」

  「等等,半石的靈稻?這也太多了吧!」

  「哥哥呀,菩薩們身份尊貴,每年擠破頭顱只為受到菩薩青睞的妖精數不勝數,可最後只有實力強悍的妖精才有被菩薩選中作為近侍。而金蟬尊者又是位崇尚武力的主,你只有多吃才能快速提升修為,早日被尊者看上呀!」

  一提到金蟬尊者,寅將軍瞬間就覺得少女所言極為合理。

  「那就勞煩妹妹了。」

  「是哥哥客氣了。」

  語畢,偌大的糧倉內就餘下寅將軍一妖了。

  寅將軍擔心時間長了會被人發現,便努力的突破著自身的境界,直到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火將糧倉點燃,寅將軍這才意識到了什麼。

  被包圍在火海之中的寅將軍最後是被路過此處的金蟬尊者救下的。

  那位身披白金布帛、笑容散漫的和尚一口就點明了寅將軍內心的僥倖,可寅將軍還是有些不甘心,問金蟬尊者,是不是那位有著鼠耳的姑娘叫他來救妖的。

  「鼠姑娘?」金蟬子愣了一下,隨後笑著搖了搖頭:「不是。」

  金蟬子道那隻老鼠精是個藏在靈山的慣犯,只因佛祖的偏愛,便縱容對方靠那張好臉在靈山騙招搖撞騙惹是生非,寅將軍並不是今日唯一的受害者。

  「容顏皆是幻象,不能因為容貌的好壞就斷定對方的善惡。」金蟬子說,「她生的面善又有一雙凈透的琉璃眼,你一時察覺不到對方的惡念也是情有可原。」

  見寅將軍不語,金蟬子又道:「在虎施主眼中,貧僧相貌如何?」

  「.……尊者的容貌是世間少有的俊朗。」

  「那你可從我的眼中看到了什麼?」

  寅將軍茫然,他不敢直視金蟬子那雙凈澈的黑眸,僅是匆匆一眼便回道:「是……是.……我的影子?」

  金蟬子低笑了一聲沒有回答,只是那天過後寅將軍心中再無信仰。 ……

  「大王,大王?」

  寅將軍在小妖們的低語下從過去難堪的回憶里清醒過來。

  啊,他當年因為被那個老鼠精所騙,害的他幫對方背鍋不說,還被當時他最敬重的金蟬尊者修理一通。

  渾身上下的骨頭斷了一半,好不容易靠偷吃靈稻而增長的修為也差點被對方打吐了出去,那天簡直是他妖生中最最艱難的一天.……

  那個和尚說他是金蟬子的轉世?

  哼,他平生最討厭有人冒充金蟬子,若是被他發現,定要將那人拔骨剝皮,再送去白虎嶺給他的一山弟兄換個酒錢。

  想到這兒,寅將軍不由得有些開心,他大步上前,在其餘三人驚恐的目光下捏住了玄奘的下巴。

  「你生的倒是風姿俊朗。」寅將軍毫不吝嗇的誇讚道,「只是這樣還遠遠不夠,你既然說你是金蟬子的轉世,那你可得拿出證據。」

  「證據,自然是有的。」玄奘十分從容的與寅將軍對視,他淺笑道:「貧僧自出生以來,胸前便隱隱浮現著一隻金色的蟬,這隻金蟬便是我作為金蟬子轉世最有力的證據。」

  寅將軍聽后冷哼一聲,他鬆開捏著玄奘下巴的那隻手,招來一隻小妖為玄奘「驗身」。

  小妖自然不會錯過這麼一個被自家大王青眼的機會,他手腳麻利的將玄奘的法衣褪到腰間,眾妖果真在他心口處瞧見了一個閃著耀眼金光的金蟬印記。

  寅將軍眯著眼睛久久未能言語,就在眾妖都快要等著睡著了的時候,寅將軍突然下令,要小妖們將玄奘他們四人放了。

  「大王,難道那人真的是.……」

  寅將軍很是沉痛的點了點頭。

  重新逃出生天的三人跟在玄奘身後彷彿做夢一般。

  玄奘聽著三人嬉笑的言語,出聲呵斥道:「危機尚未解除,你們怎可如此鬆懈,我護得了你們第一次卻不能再保你們第二次,趁現在妖精還未追來,你們快走吧。」

  三人怎麼勸也不肯離去,玄奘聽他們言語間似乎是真的將他當成了金蟬子的轉世不由得嘆了口氣。

  他胸前的金蟬刺青之所以會發出金光,那是因為他將全身上下僅留存著的法力全都加持在了心口的緣故。

  這方法這次用罷便再也用不了第二次,所以他先前說的也的確是實話,要是那虎妖再來一回,他除了能夠保全自己外,其餘的什麼也做不到。

  玄奘自己的依仗是那日由觀音賣予唐王的錦襕袈裟,那袈裟可保他免受妖腹輪迴之苦,護他安全前往西天求經。

  只是,他的安全有靠,其餘人就……

  玄奘緊著眉頭,在多次勸說無果后,無可奈何的引著眾人繼續踏上了前往兩界山的步伐。

  隨後不出兩日,四人便被埋伏著的寅將軍等妖重新捉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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