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賜婚
今天的金鑾殿不似往日的冷清，今天的金鑾殿很熱鬧。今日是趙緋的生辰。堂堂一國王爺的生辰，總有熱鬧的理由。
??這次辰宴隻是普通宮宴，沒有邀請宮外的群臣。林翹身為金鑾殿掌司，今日十分忙碌，好不容易待到參宴的妃子王爺們到齊，皇上與德妃等人也到來，她才鬆了一口氣，退回內殿。
??永安七王現已到齊，大殿外十分熱鬧，身為主角的趙緋此時正忙著敬酒，她站在內殿隱隱聽到他爽朗的笑聲。她答應過今日陪他過生辰的，可是現在這個場合並不需要她，那個承諾還是等宴會散了再說。
??隔著屏風，林翹透過層層的簾子看去，看到趙緋俊臉有些潮紅，顯然是喝了酒的緣故。上麵的主位上，坐著皇上與德妃，二人身旁還坐了不少其他的嬪妃。而幾位王爺坐在下首，並沒有見到皇後的身影。
??林翹微歎息，俗話說，生恩不如養恩大，養育之恩大過天。可惜這句話並不合適趙緋與皇後，她並不知道趙緋此刻心裏的想法，但她可以想像得到，他幼年在皇後身邊是如何的處境，長大後又因為與生母疏離不親而處境尷尬。
??趙緋，對不起。盡管我知道你的痛，可是我卻無法成為那個撫慰你的人，但願這個暖手爐，能夠慰籍你心裏的創傷，願你在這冰冷的皇宮之中，得到一點溫暖。
??林翹怔怔地看著掌心上小巧玲瓏晶瑩流轉的白玉暖手爐，這是她在金玉坊讓人精心訂製的，暖爐小巧卻中空，擰開蓋子可以在裏麵填進被燒得灼熱的香料，然後奉在手心取暖。
??外麵不知何時安靜了下來，林翹回過神抬頭看去，卻見趙緋此刻已經不再敬酒，而是站在大殿中間，她凝神細聽，便聽到趙緋認真沉著的聲音：“父皇，兒臣有一事相求。”
??“今日是我兒生辰，不必多禮，有話可直說。”皇上語氣緩和，顯然心情不錯。
??“是，父皇。這件事情對兒臣十分重要，父皇可否給兒臣片刻時間？”趙緋神色凝重，極為認真地看著皇上。
??“如此神秘，朕倒是想看看你要做什麽。準了。”皇上輕笑出聲，淡淡地道。
??然而聽到這番對話的林翹，不知道為何心裏突然有些忐忑，她下意識地收起手中的暖手爐，正想退出去卻已經晚了。
??趙緋突然向內殿走進來，淡淡的帶著喜悅的聲音傳了過來：“林翹。”
??隨著趙緋的聲音落下，大殿外一片死寂，皇上威嚴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興味，而德妃卻表情一冷。
??趙越雖然仍然是一副冷淡的模樣，但是臉色卻有點暗沉，其他幾位王爺的表情各自不一。
??林翹身體微微一僵，邁開的步子硬生生地頓住，她眸中閃過一絲惱怒，緩緩轉過身，朝來人福了福身子，淡聲說道：“奴婢在，不知二王爺有何吩咐？”
??趙緋卻並不在意她冷淡疏離的態度，他撥開層層珠簾快步走到她身旁，輕輕握住她的手，貼在她的耳邊說道：“別惱，你忘了你答應過爺要送爺生辰禮物的嗎？”
??“送給二王爺的生辰禮物奴婢已經準備好，小小禮物不成敬意，還望二王爺笑納。”林翹臉上勉強擠出了一絲笑意，從懷裏掏出暖手爐遞了過去。
??“不成，區區一個暖手爐不能表達你對爺的誠意！”趙緋滿臉笑容，一把將暖手爐搶過塞進懷裏，反手摟住她的肩膀，輕聲說道：“你忘了爺說過，禮物要爺自己挑的？來，跟爺出去。”說完，他也不管她願不願意，摟住林翹直接將她往殿外推拽。
??林翹被他拖著邁了幾步，她想掙紮推開他，可是此刻大殿外的眾人已經目光睽睽地看向這裏，無奈之下她隻得壓低聲音，惱道：“二王爺，你到底想幹什麽？”
??“爺隻要你兌現承諾。”趙緋俊臉微紅，動作溫柔地環住她的雙肩：“林翹，別怕，相信我，我不會傷害你……”
??“奴婢……”林翹心中忐忑，她想拒絕，可話方出口卻被他一把捂住。
??“相信我。”他凝視著她，他的眼眸暗黑，眼裏閃著溫柔深情的光芒。
??林翹心中有千百個不願，可是在對上那雙黑眸後，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得默默垂首，被他牽著手，二人一同走出去。
??大殿裏一片寂靜，眾人的目光紛紛注視在趙緋與林翹身上，其中一道冰冷淩厲的目光更是死死鎖住二人握在一起的手。
??在眾目之下林翹感覺如針芒刺背。她下意識地掙紮著欲將手抽出，卻無奈被趙緋緊緊握住。
??“緋兒，你說有事求朕，怎地帶林翹出來了？”皇上波瀾不興的眸中閃過一絲疑惑。
??趙緋微微一笑，他牽著林翹緩緩走到大殿中央，忽然拽著林翹僵硬的身體一同跪下，仰首看著高高在上的皇上與德妃說道：“父皇，兒臣喜歡林翹，懇求父皇為兒臣做主，給兒臣與林翹賜婚。”
??“什麽？”此言一出，大殿裏一陣騷動，即便鎮定如德妃也忍不住猛地站起來，震驚失聲。
??林翹愣住了，她猛地抬頭不敢置信地看著趙緋，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她想過千百種可能，卻怎麽也沒有想到趙緋會當眾提出讓皇上為她與他賜婚。
??“二王爺，你其實不必……”林翹的聲音很輕，這個時候她本不應該說話，隻需要接受便可，可是她卻終究還是忍不住，因為她無法接受這突如其來的變故。
??“林翹，你知道的。”趙緋不顧周圍一道道驚訝的充滿質疑的目光，輕輕地扳過她略微顫抖的嬌軀，深深地看著她蒼白的容顏，語氣極為認真：“林翹，給我一個機會，給我一個能照顧你一輩子的機會，好嗎？”
??“荒謬，簡直是荒謬！老二！你在做什麽？別忘了你自己的身份，這成何體統？”林翹還沒有回答，就聽到德妃尖銳的聲音在大殿裏回蕩，她美豔的容顏近乎扭曲，顫抖著手指著趙緋，怒聲道：“二王爺喝多了，來人，扶二王爺下去歇息！”
??“滾開！本王沒醉！”趙緋俊臉一沉，狠狠地摔開前來攙扶他的宮人，猛然抬頭直直盯住德妃：“母妃喚兒臣什麽？老二？既然母妃與其他人一般喚我老二，那麽兒臣的婚姻大事母妃就不必幹涉了！兒臣也沒有詢問母妃的意見，還請母妃尊重兒臣的選擇！”
??“你……”德妃臉色發白身體搖搖欲墜，顯然被氣得不輕。她指著趙緋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趙緋沒有再理會德妃，雙手平放在林翹的雙肩上，沙啞著聲音問道：“林翹，答應我，成為我的正妃，讓我照顧你……”
??大殿裏安靜得連呼吸亦清晰可聞。林翹雙眸卻早已酸澀不已，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趙緋，你這是在為難我，在逼我！我今生已無所望本不願拖累你，可是你這般的執著，卻叫我如何是好？
??她不願意，卻不忍說出口，若是說了，這又是如何的令人傷心欲絕？
??“林翹？”久等不到她的答案，趙緋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他眼中呈現出了深深的絕望。
??“皇上……”德妃臉色鐵青氣急敗壞，她絕對不會容許自己的兒子娶林翹為正妃，絕對不允許！若是其他女子她無所謂，唯獨林翹不行，因為她是林華的女兒，林華是皇後的人！
??然而與氣急敗壞的她比起來，皇上卻始終沉靜如水，他輕輕拍了拍德妃的手，目光落在垂首跪在地上的林翹身上，淡淡地問道：“林翹，你可願意朕為你與緋兒指婚？回答朕，你喜歡緋兒嗎？可願意成為他的正妃？”皇上低沉的聲音緩緩在大殿中回蕩，有著說不出的威嚴。
??林翹慢慢抬起頭，看著端坐在龍椅上的皇上，對上他那雙仿若洞悉一切的目光，她的心卻莫名地安靜了下來，她並沒有馬上回答皇上的話，而是目光不經意地掃過大殿，落在不遠處那個白衣少年的身上，看著緊依著他坐在席上的林霜，她忽然笑了，笑容裏有著苦澀，也有著說不出的哀傷與譏諷。
??她還在猶豫什麽？她早該知道，不管她對他是愛還是恨，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在他身邊的人都不是她。她不該猶豫的，或許答應趙緋成為他的王妃也很好，這樣她就不再是一個人，這樣她想要報仇也多了一個幫手，不是嗎？
??心，很冷，很冷。林翹臉上的笑容卻越來越燦爛。她深吸了一口氣，忽然回過頭來看著皇上，輕聲說道：“皇上，奴婢願……”
??“父皇，她不願意！”不等林翹說完，殿上突然傳來趙越淡淡的聲音。
??林翹豁然回首，卻對上趙越幽深的黑眸以及林霜難看至極的臉。
??“阿越，你……”林霜氣急，本來趙緋突然提出要娶林翹為妃的時候，她心裏暗喜，可是她還來不及真正高興就因為趙越突如其來的舉動而跌落穀底。
??“老七，你幹什麽？這是我與林翹之間的事，與你無關！”趙緋臉色陰沉，剛剛揚起的笑容蕩然無存，雙眸死死盯住趙越，欲噴出火來。
??趙越卻對趙緋的話仿若不聞，他輕輕推開扯住他衣袖的林霜，站起來大步走到林翹身旁，淡淡地看了林翹一眼，然後緩緩轉身麵對皇上，沉聲說道：“父皇，兒臣與林翹早已有約，在兒臣未娶妃前，她不得另嫁他人，父皇你一向教導兒臣，為大丈夫者當重承諾，當一諾千金，不得言而無信不是嗎？”
??“胡鬧！算你說得有理，告訴朕，你與林翹這丫頭的約定又是怎麽回事？”皇上看著趙越，淡淡地笑：“若是你說不出個所然來，別怪朕將林翹賜給你二哥做正妃。”
??皇上金口玉言，這番話一出口，趙緋神色一喜，德妃卻沉下了臉。
??而然趙越卻沒有半點擔心的模樣，他瞥了林翹一眼，笑道：“父皇，林翹她不願意成為二哥的正妃，因為她喜歡的是兒臣，並曾與兒臣定下約定，此生她除了兒臣誰也不嫁，除非是兒臣另娶他人為妃。”
??林翹秀眉微蹩，趙越在胡說什麽？她什麽時候與他有過什麽約定？
??“哦？”皇上似笑非笑地看向林翹：“林翹，越兒說的可是真的？既然你與越早已有約，為何緋兒讓朕為你們指婚？”
??林翹心裏一沉，皇上的語氣雖然溫和，但是她卻還是聽出了一絲不悅，她猶豫著，一時卻不知道如何回答。
??如否認趙越的話，她可能便會下嫁趙緋，如她承認趙越的話，那麽她就是欺君之罪。進退兩難，此刻跪在大殿中央的她實在是尷尬萬分。
??趙緋與趙越皆靜靜地看著她，等待著她的回答，她更是看到了趙緋神色中的緊張與哀求。林翹歎了一口氣，心中終究還是一軟，緩緩說道：“奴婢與七王爺並沒……”
??“林翹，別逼我。”趙越的聲音仿若蚊呐，卻清晰地傳進了林翹的耳中，她的嬌軀猛地一顫，說了一半的話，就此頓住。
??“我說過，你隻能是我的，不管你對我是愛還是恨，林翹，別試圖逃避，你逃不了！”他雙眸一瞬不瞬地看著她，幽深的眸中倒影出她蒼白嬌小的身影。
??逃不了嗎？她根本就不想逃！既然這樣就讓她和他一起下地獄吧！趙越，這是你自找的，我本來已經想放棄你我之間的仇恨，而你卻偏偏要逼我……
??林翹慘然而笑，指甲深深地掐進掌心，她盯住趙越，一字一句地咬牙說道：“奴婢與七王爺的約定是真的，奴婢有罪，求皇上責罰。”
??“林翹，你……”趙緋俊臉蒼白，不敢相信地看著林翹，緊緊咬住的下唇，一絲鮮血緩緩溢出。
??“對不起……”林翹閉上雙眸，她不忍看趙緋哀傷絕望的模樣，一滴晶瑩的淚水亦悄然滑落。
??對不起，趙緋，真的對不起。
??我並不想傷害你卻終究還是傷了你。我對你沒有愛也沒有恨，無法因為憐憫與不忍勉強自己與你在一起，那樣我們都會痛苦都會難過……
??皇上看著站在下麵的二個兒子，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過了半響，才歎了一口氣，沉聲說道：“林翹，你可知罪？”
??“奴婢知罪。”林翹垂首，淚水滴落在手背，晶瑩奪目。
??“父皇，此事不能怪林翹，你也看到了，是二哥硬將她拉出來的……”
??“越兒，你給我住口！”德妃喝斥出聲，今天她實在是受夠了，二個兒子沒有一個聽話的，一個個都在氣她。
??“罷了！看在林相的份上，林翹，朕不罰你。”皇上說完，頓了頓又說道：“林相曾多次與朕提起，說你身體虛弱，不便在宮中當差，明日朕準許你出宮，你可答應？”
??“父皇……”此話一出，趙越與趙緋都是神色一緊，齊齊看向皇上。
??“林翹，朕問你，你可願意出宮？”皇上不理會趙越與趙緋，而是盯住林翹問道。
??“奴婢願意……”清脆悅耳的聲音，在大殿中回蕩，卻碎了二個少年的心。而林翹的眸子卻是前所未有的清澈透亮，其中有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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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翹回到寢室時，已經入夜。在宴席散去後，她被德妃喚了過去。
??也許是為了表達心中的不滿，她去了德妃卻避而不見，隻是讓她在殿外跪著，一直到日落西山，德妃才讓李公公傳話，讓她退下。
??跪了幾個時辰，雙膝早已酸軟無力，膝蓋處又紅又腫，甚至有幾處皮膚滲出了血絲，幸而在回來的時候遇到挽綠，挽綠見她神色不對，將她攙扶回寢室。
??目送挽綠離開，林翹掩了門，慢慢地踱到床邊，然後放任自己無力地躺下。
??借著窗外幽幽的燈光，她默默地看著垂在邊上的幔帳，今天在辰宴上的那一幕仿若如夢。
??自從進宮後，她無時不在期盼著能夠離開這裏，可是當她終於可以毫無顧慮地離開時，心中卻沒有想像中的躍雀與喜悅，反而空落落的，仿佛失去了什麽。
??從德鳳宮出來後，她不顧膝上的傷想去找趙緋，卻怎麽也找不到他。二王府裏的宮人說他沒有回府，不知道去了那裏。
??少年滲出唇角的鮮血和絕望的眼神，在林翹腦海裏回旋不去，心中悲哀莫名。她對趙緋有著濃濃的愧疚。是她傷了他的心，所以他才不願意再見到她吧？甚至不願意給她一個向他道歉機會。
??趙緋，對不起，是我辜負了你，是我配不上你，真的對不起……
??心中酸澀難耐，林翹緩緩閉上疲憊的雙眸。突然門被人用力撞開，她睜開眼睛看去，見到一抹修長的身影站在門口。房裏很暗，她看不清楚他的臉，隻看到來人穿了一身明晃晃的白衣。
??今天趙緋穿的也是一身白色的衣袍，是他嗎？
??“二王爺，是你嗎？”林翹從床上翻身坐起，輕聲喊道。
??那人沒有回答，邁著沉重的腳步向她走來，林翹聞到了濃濃的酒氣。
??“二王爺？你喝醉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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