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5章 中秋掃墓
月明之下，馬車在山路上徐徐而行，不一會便停在一處院落前。
??路旁豎著一片高矮不一的木牆，兩扇大門也早已破爛不堪，無法合攏。
??車簾一挑，虞曦子快步而下，又從駕車的老仆手裏接過一個提籃。他輕啟盒蓋，看了一眼裏麵的紙錢與祭品，便點點頭，將蓋子重新蓋好。
??“木頭，你們不必跟來。”虞曦子留下這麽一句，便大步朝院子深處走去。
??“可是……”木頭愣了一下，想要跟上去。
??誰知那老仆從車上跳了下來，攔在他麵前瞪眼看他。
??“若非虞家子弟，不得踏入一步。”
??這裏是虞家曆代先祖的墓園，但凡狐山宗家的虞家子弟，死後都會以埋葬於此為榮。不過太虞王朝時的虞姓皇帝卻不在此列，他們雖然也是出身狐山一脈，卻未將皇陵選在狐山，而是另選他處。
??雖然這讓狐山少了幾分皇帝的氣數，卻也因此讓虞氏後人能夠繼續埋葬於此。否則若是將狐山劃為皇陵，那虞家後人隻能離開這裏。
??或許太虞王朝的開國皇帝就是考慮到了這些，才會將皇陵搬離狐山。
??千百年來朝代多次更迭，狐山虞氏卻長盛不衰，而葬在這狐山墓園中的曆史名人也是數不勝數。但如今最負盛名者，就隻有汾陰侯虞陽夏的墓。
??虞曦子認認真真的在曾祖父的墳前點起長香，更小心翼翼擺放祭品，再燒起黃紙元寶，看著火勢漸漸微弱，這才拾起酒壺將酒水撒在灰燼之上。
??一言不發的祭拜完畢，他又將祭品拾掇進提籃，提著燈籠快步離開。
??往山裏走了半裏，便一處竹林旁。
??這裏隆起一個小小的墳包，卻隻豎著一塊朽爛的木牌。
??虞曦子將燈籠搭在木牌旁，更加恭敬的將祭品擺放在地上。
??上香，祭拜，燒紙，沉默，一切都如汾陰侯墓前。隻不過汾陰侯的墓豪華大氣，而這墳的墓牌上連一個字都沒有。
??收拾完後，虞曦子仰天一望，正對盈盈滿月，不禁長歎一氣，淚卻不自覺地從眼眶而下。
??“小侯爺！”身後忽然傳來一聲蒼老的聲音，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手裏提著一根竹杖，腳步輕鬆的從山道深處走出來。
??虞曦子嗅了嗅鼻子，側身抹去臉上的淚痕，轉頭卻是一張微笑的臉。
??“仲公，怎麽這麽晚了還沒休息啊。”
??這位被虞曦子稱作“仲公”的老人隻是點點頭，便來到這座荒墳前，拱手拜了三下，這才轉身看著虞曦子說道：“我聽說你來，便知道你晚上一定會到這裏來，所以我就在這裏等你。”
??“仲公，你看管墓園很辛苦，夜裏沒必要出來走動，風大容易著涼，”虞曦子笑道，“我不過是乘著佳節之日，順道過來祭拜一下，明日就要動身離開。”
??“原來如此，”仲公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卻又向前走了兩步，順手將竹杖插在地上，卻一把抓住虞曦子的肩膀，滿懷慈祥的說道，“你不該來這裏，若是被皇帝看見，隻怕對你不利。”
??虞曦子聽言不禁心生感動，卻搖頭道：“我不怕。”
??說罷，他反手摟住老人的身子，攙扶他來到一旁的石塊上坐下。
??老人坐下來，稍作氣喘便歎息道：“何苦來，你好好地在京城做你的侯爺，可千萬不要亂來。”
??“我不會亂來的，”虞曦子放開老人的胳膊，起身而立，“放心，我做事有分寸。”
??老人卻咳嗽了一聲，又搖搖頭說道：“你不僅長得像你爹，連脾性都一模一樣。你爹年輕的時候也是這般自信，可惜可惜……”
??一聽此話，虞曦子猛地回頭看著老人：“說起來，這世間見過我爹的人隻怕已不多了。”
??老人皺了皺眉，想了好一會才點頭道：“你爹自小便被你爺爺放在狐山生長，反倒是京城去的極少。而你爹在狐山時，也極少能被允許外出，與本地鄉民極少相遇。要說這世間還有幾人認識你爹，除我之外，還真不多，怕是一雙手也數的過來。”
??虞曦子微微一笑：“隻怕一隻手也數不出了。”
??老人嗬嗬一笑，卻又歎了口氣，忽地起身拄起拐杖：“行了，深秋世界夜深露重，易受風寒，小侯爺可得盡早回去休息。”
??虞曦子卻上前一步攙扶住他，陪著他一起往前走：“不急，左右無事，我送仲公一程。”
??……
??在老人所住的山中小屋內逗留片刻，虞曦子便原路返回。
??還沒到荒墳，便看見一個人影蹲坐在路旁，隱隱有蕭殺之氣。
??虞曦子隻是皺了皺眉，卻絲毫不在意，隻顧從旁走過，仿佛並未瞧見。
??那人卻一個箭步竄到他麵前，開口便調笑起來：“小侯爺，怎麽不願意看見我嗎！”
??虞曦子冷冷看他，卻不開口。
??那人歎了口氣，搖頭道：“侯爺不必擔心，這裏四下無人，不會有人知道你和我見過麵。”
??虞曦子依舊不語，眼神卻不由自主的打量起四周來。
??那人見他還不說話，又道：“侯爺，是你約我在這裏見麵的，要不然我早就去京城見你了。”
??虞曦子環顧四周見的確無人，這才沉下聲來，低語道：“這是我爺爺的墳前，你給我尊重些。”
??“啊，罪過罪過，”那人趕緊朝那荒墳拱拱手，卻轉頭對虞曦子道，“可是這墓園裏就這片竹林最僻靜，這時間也根本不會有人打擾……”
??“行了，”虞曦子皺眉道，“有什麽話趕緊說，說完了趕緊走，可別讓人盯上你，我這可是為你好。”
??“謝謝侯爺關心，”那人嘿嘿一笑，“我知道侯爺在擔心什麽，無非是一路跟隨您的那些禁軍侍衛，他們都是禦馬監安插在您身邊的耳目，可您不是讓他們待在外麵了麽，怕什麽？”
??虞曦子冷哼一聲：“你見過有哪個密探會乖乖聽話的？何況這一路跟我來的不止是禦馬監的人。”
??“我知道，”那人笑了笑，“光祿寺還派了周士樾一路尾隨您，我就是跟著他的屁股後麵來的。不過您放心，他現在也沒進來，我的人正監視他呢，哦對了，還有跟你一起來的那兩個侍衛，我也派人看著。”
??聽他這麽一說，虞曦子這才長舒口氣，臉色也緩和了不少：“下次早點說清楚，你這麽突然乍現，嚇我一跳，還以為是你暴露了趕來找我救命呢。”
??那人嗬嗬一笑：“侯爺真會說笑，行了，我們長話短說吧，這次我來找您，可是奉了師父之命。”
??虞曦子點點頭：“說吧。”
??那人輕咳一聲，卻抬頭望向虞曦子來時的方向：“那個老頭要不要緊？”
??虞曦子回頭一望，知他說的是守墓人仲公，便搖頭道：“放心吧，他已經睡了，我剛才看他睡下才回來的。”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那人忽地露出一道凶光，“這事不容半點含糊，若是被他聽見了，總是不好，我還是動手……”
??他做了個手起刀落的姿勢，虞曦子卻擺手道：“不要亂來，這裏是狐山，出了命案，你的行蹤就暴露了。何況他一個年邁老者，就算沒睡，也不會聽到什麽。”
??“你既然這麽說，那出了事可是你的責任，”那人冷哼一聲，不滿的說道，“反正我被官府通緝了這麽多年，也不在乎多一條人命在身。”
??“行了，我不能一直待在這裏聽你說廢話，”虞曦子冷道，“長話短說，葉先生派你過來要跟我說什麽？”
??那人嗬嗬一笑：“看起來你很著急啊，好吧，那我就直說吧。這次葉先生讓我來找你，一共有三件事。”
??“第一件要緊事，便是盡快安排一批武將勳貴，不久便要設法將他們派入邊軍禁軍之中。”
??虞曦子皺眉道：“什麽意思，我不明白。”
??那人聳聳肩：“師父原話就是如此，你不明白可別問我。”
??虞曦子愣了一下，低頭沉吟了一會，卻吃驚的抬頭道：“難道說淞滄大敗了？”
??那人搖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我是六月底過來，那時戰事未開，現在打成什麽樣子，你應該比我清楚。”
??虞曦子咬著嘴唇道：“離京前，我看朝廷的邸報裏隻說淞陽戰事正酣，卻對戰果隻字未提。”
??“嘿，朝廷的話也能信？”那人笑了起來，“況且師父的本事，咱們又不是沒見過，難道你還不信他老人家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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