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9章 人性的選擇
七月二十一日，葉柯部五千精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進抵大寧城下。
??禮笑言得到這個消息時，時間已經過了午時。
??如他所料，大批的逃難者開始湧現，一些人開始往碼頭上跑，卻發現沒有幾艘船。
??大部分船隻都去了西淞口，現存的船隻也都在三賢島上。禮笑言已經暗令島上的船隻今日不得離港，算是徹底斷絕了與大寧城的聯係。
??在他看來，大寧城已經無可救藥，葉柯部的襲擊，可以分分鍾擊敗大寧的守軍，根本沒有派船救人的必要。
??其實這都不需要禮笑言的吩咐，島上的守軍大多是讚同他的做法。如果將更多的人接來，那將來若是三賢島也陷入了危機，那到時候逃跑用的船卻不知夠不夠用。
??三賢島的守軍如同看戲一般望著海岸對麵的人，卻沒有人站出來說要伸以援手。
??沒有人願意在這個時候拿自己的命來保障他人的安全。
??三賢島上四百軍士在副千總宗大雁的帶領下，完全聽命於禮笑言的指揮。
??至於那艘由禦馬監掌控的大船，也被宗大鴻帶著軍士控製了。幾名小太監和禦馬監的禁軍武士也被姚啟學以請客的理由軟禁起來，姚啟學還十分激進的要將這幾人殺掉，以除後患。
??禮笑言沒有同意。
??軟禁禦馬監的人是一回事，可殺死禦馬監的人那性質就完全不同了。
??禮笑言並不是沒有這個膽量，也不是懷有仁慈之心。他隻是不想落人口實，要知道這件事最終是要自己來背鍋的，畢竟紙包不住火，早晚京城會知道這裏發生的事。
??他甚至親自去對那幾名小太監解釋：“如今對岸已淪為戰場，幾位還是先在這裏安生待著，等韃子退了，我們再一起上岸去救淩公公。”
??這個理由雖然牽強，卻也讓那幾個小太監感到心安了不少。
??從他們所處的院落，也可以看見對岸的情形。
??下午的時候，葉柯部的鐵騎就已經衝殺到了岸邊，半個時辰的時間海灘上就已經血流成河。
??那些肆無忌憚的素質人，更高舉著武器和割下來的頭顱，挑釁般的衝著三賢島大喊大叫。
??血腥的氣息隨風飄來，很快就彌漫了整座島。
??禮笑言的心中泛起了深深的自責。
??前一晚，哲虞千的質疑以及不滿，已經讓他的心裏有所觸動。
??雖然他做出的決定很理智，但卻不和人情，更不符合千百年來以人為本的理念。
??他不知道今天死在大寧城外的人有多少，而這些人會不會怨恨自己不肯派船去救。
??“救人一命如造七級浮屠。”
??禮笑言也很無奈。
??不過他沒有辦法。
??他並不想這麽做，更不想這些無辜百姓慘遭屠戮。
??可這就是戰爭。
??戰爭就是會死人的。
??就算他出動三賢島的船隻，也隻能救走小部分人，甚至還會讓更多人湧到海邊來，那樣被殺的人反而會更多。
??“如果我昨晚就派人去通知淩誌平，這廝多半會為了自己活命，嚴密封鎖消息，那樣也許不必自責，可釀成的後果卻更為嚴重。”
??其實他很想跟哲虞千再講一個故事。
??一個難以抉擇的故事。
??一條鐵路，在一個岔道口分成兩路。左邊的岔道上捆了一個人，右邊的岔道上捆了五個人，不必問為什麽，就算是恐怖分子做的吧。
??這個時候一列火車正從遠方高速駛來，就要經過岔道，速度非常快根本停不下來。
??此時，你就在岔道扳手這裏。
??你可以選擇讓火車從左邊過去，這樣隻會壓死一個人，也可以選擇右邊，那樣會壓死五個人。
??“是人都會選擇左邊。”
??禮笑言不知道這個故事是否恰當，卻是完整的表露了此刻的心情。
??……
??“什麽是火車？”
??如果真的要將這個故事說出來，相信小姑娘一定會問這個問題。
??禮笑言沒法回答這種問題，這個世界還沒有火車。人們更不會將貴重的鐵埋在地上，那樣太奢侈了。
??但是他已經做好了選擇，隻不過還需要耐心去等待。
??葉柯部如此囂張跋扈，禮笑言也絕不會真的坐視不理。
??關門打狗，無疑是最好的辦法。
??關門容易，讓錦川標將北麵的路封死，就等於關上了葉柯部撤退的路。
??剩下的就是打狗。
??如何打狗卻是禮笑言斟酌了很久的問題。
??葉柯部來的都是騎馬的精兵，來如風去無影，最好的辦法就是用騎兵死死咬住，就算不能一下子吃掉，也要用時間拖死他們。
??這個方法很好，至少錦川標的騎兵集合起來也足以應付。
??但是禮笑言放棄了這個方案。
??“理由很簡單，”禮笑言是這樣對顧羨君解釋的，“我沒有那麽多時間，騎兵追逐戰，搞不好會在錦川以南的大片區域裏打上十幾天，甚至更長。而我沒有那麽多時間，西淞口的戰事肯定拖不了那麽久，而我要是這麽做就正合了達赫的心意。他派多揚古南下的目的，就是為了讓我把注意力都放在大寧，放在葉柯部的身上，甚至將錦川標的精銳調過來，而他則可以全軍西進，趁機攻取錦川。”
??“若是丟了錦川，整個淞西也就沒了，”顧羨君歎了口氣，“所以你不能這麽做。”
??禮笑言點點頭，“我必須速戰速決，不能拖延時日。”
??“那你有把握嗎？”顧羨君有些疑慮。
??禮笑言認真的看著她說道：“我不打無準備之戰，既然多揚古要來淞西與我交手，我就要給他好好的上一堂課，讓他永遠記住我的名字。”
??“好大的口氣，”顧羨君搖搖頭，“你這麽自信，那要不要我幫忙？”
??禮笑言猶豫了一下，卻點點頭道：“的確有件事需要拜托你去做，隻是，我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哦？”顧羨君饒有興趣的看著這位少年玩伴，“你居然會求我辦事，難得，你先說說看。”
??禮笑言想了一下，卻道：“有樣東西我需要你幫我帶去西淞口。”
??顧羨君卻愣了一下：“西淞口？可那裏正在打仗。”
??“我知道，”禮笑言忽然從身上摸出一個古怪的盒子，遞給顧羨君，“如果你去的時候進不了城，就不要勉強，可要是城還沒破，就請你一定務必將這個東西帶到本兵大人那裏。”
??“這是什麽？”顧羨君接過來翻來覆去的看了看，卻發現上麵還掛著一把鎖，“這……難道皇帝給你的密旨？”
??“看來你也知道這件事。”
??顧羨君笑了起來：“我當然知道，隻怕整個淞滄沒人不知道你身上帶著皇帝的密旨。不過你要我將這密旨帶去給陶尚書，是什麽用意？”
??“你隻需要將這個盒子給他看一眼，然後什麽也不用說，他就會明白了。”
??顧羨君卻皺眉道：“你還是說清楚一些，你的意思是我不需要將這個盒子交給陶大人，隻需要給他看看就行了，是吧？”
??“沒錯，”禮笑言點點頭，“你不要打開盒子，不過他要是想打開，就讓他打開，但是聖旨一定要帶回來。”
??“這本就是給你的聖旨，”顧羨君搖搖頭感到有些困惑，“你這麽做，確信陶尚書能明白你的意思？”
??“本兵大人是個聰明人，他不會不明白，”禮笑言擺擺手，“總之，這是一件很簡單的事，不過我不勉強你，你要是不願意去，我可以讓先敬淮走這一趟。”
??“可是他畢竟沒有靠得住，對吧？”顧羨君格格的笑起來，卻一隻手將盒子塞入懷裏，“認識你這麽多年，你從阿裏沒給我什麽像樣的禮物，這算是你第一次送我東西，我怎麽會不要。”
??禮笑言卻皺了皺眉：“這可不是什麽禮物，你拿走也不太合適。”
??“不合適？”顧羨君嘿嘿的笑起來，“我陪你趕了數千裏的路，拿你這麽點小東西，難道你還要計較。”
??“隨便你吧，”禮笑言點點頭，“你想要就拿走，不過你得先去一趟西淞口，之後才能歸你。”
??顧羨君歎了口氣：“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是打算拿聖旨來壓陶尚書，讓他撤兵是不是？”
??禮笑言默然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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