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3章 得而複失
夕陽之下，無人在意絢麗的晚霞。
??落日的餘暉灑在臉上，呈現出無比的亢奮。
??高台之上，禮笑言看的很清楚，連河標已經攻破了三麵城門，城頭的爭奪也占盡了優勢。威寧城被拿下就在旦夕之間。
??不過他心中卻還留有一個疑惑。
??就如戰前陶尚書所說，這次會戰——後世將之稱為淞陽會戰——主要的目標是攻下淞陽。
??淞陽是整個淞滄的中心，即便被毀了多次，依山傍水的優勢仍然會是雙方爭奪的重心。果不其然七月初一剛開戰，兀顏軍就先發動了進攻，將淞陽南麵的防線擴展到了千山城下。
??達赫不是個蠢人，他很清楚不守住淞陽會處於非常被動，所以他才會前出至千山城下。兀顏軍進攻千山並不是要攻克千山——事實上這對兀顏人來說也太困難，畢竟千山城內外有兩標軍馬，足足四萬多精兵悍將。可達赫的目的無非是以攻為守，將千山當麵之敵困在千山城，從而使淞陽得到更長的修建時間。
??可是達赫怎麽可能會忘記威寧城的而重要性。
??無論是之前的錦川經略方大人還是陶尚書，都注意到威寧城對淞陽有著側翼保護的功能。所以在戰前大會上，陶尚書才會“下血本”鼓勵右提督劉可秀，甚至讓他下軍令狀限期攻下威寧。
??隻要拿下了威寧，淞陽的東側就徹底暴露在太昊軍的麵前，那淞陽與北麵的後勤通道也會處於太昊的威脅之下。
??要知道太昊的人力是兀顏方無法比擬的，久而久之，就算達赫再如何堅持，淞陽也會因為威寧的陷落，而被迫放棄。
??“達赫會看不到這點？”
??禮笑言覺得達赫沒有這麽笨。
??一個能去年擊敗十三萬太昊軍的兀顏酋長，一個打算一統肅直的部落首領，怎麽會在這種事情上犯錯？達赫不可能不了解太昊的軍事意圖。
??而且在連河的東麵四道河，陶尚書甚至還調來了南麵的東山標，意在配合威寧作戰而攻擊馬當城。
??上萬人的軍事調動，不可能逃脫地方的偵查。何況兀顏人本就熟悉淞滄的地形，按照柳煥章的說法，達赫在淞滄安插了很多間諜細作，淞滄太昊軍的一舉一動，都會在達赫眼前，看得一清二楚。
??“如此說來，達赫難道會是故意放棄威寧城麽？”
??禮笑言想起了那句史書的記載“憑爾幾路來我隻一路去”，莫非這一切都是達赫的計算之內？
??達赫是否在集中兵力，準備吃掉某一路，所以不得不暫時放棄威寧城？
??又或者以威寧城為誘餌，讓劉可秀驕兵輕進？
??千山死死地壓住胥賢良和寇國權兩隻主力，放棄威寧，讓劉可秀孤軍深入，落入達赫準備好的陷阱？
??他不知道該不該提醒眼前這位臉上掛滿喜悅的右提督，可自己的分析畢竟多少有些讓人灰心——好歹是拿下了城池，士氣好不容易拉了起來，說這種喪氣話未必會有人聽得進去。
??想了一會，他還是提醒道：“不知道東山標那邊進展如何？”
??禮笑言這話的意思是在委婉的告訴劉可秀，側旁還有東山標，務必與友軍保持一致，可不能拉開太大的間距。
??“嗯，我聽說他們也打到了馬當城下，卻不知如今戰果如何。”劉可秀點點頭，卻又看了一眼禮笑言，“晚上我會派人聯係柴友德，問他需不需要我的援助。”
??禮笑言點點頭：“若是威寧與馬當都被攻克，那達赫就必須撤回淞源河以北，讓出淞陽城了。卻不知道他會不會甘心退守兀顏，我聽說達赫花了很多血本在淞陽城，他似乎打算要將居所搬過來。”
??“我希望他不要跑，”劉可秀笑道，“那樣的話就省事多了，否則他要是逃回淞源河北岸，抓他就困難了。”
??“達赫應該不會這麽蠢，”禮笑言笑了笑，“當然那我也希望如此。”
??……
??就在二人聊天的時候，威寧城那邊忽然起了巨大的變化。
??無數的太昊士兵，紛紛從城門處向城外奔跑，城頭上的人也一樣，飛快的順著雲梯往下爬，那身形動作就像是見了鬼一樣的顫抖害怕。
??“怎麽回事？”劉可秀皺眉道，眼前的局麵超出了它的想象，“難道城內還有可戰之兵？”
??“怎麽可能？”
??別說劉可秀不信，禮笑言也不信。
??在上午下午的兩次攻城戰中，劉可秀投入的力量非常充足，足以調動城內的全部防禦力量。如果在這樣的情況下，兀顏人怎麽可能還保留一支尚未動用的預備隊。
??疲勞戰術就是為了調動防守方的全部兵力，這樣強大的攻城壓力下，守城方若還真的保留的部分力量，那就隻能說兀顏汗達赫在威寧城至少派駐了一萬大幾千人。
??禮笑言覺得不大可能，如果真有這麽多兵力，對方怎麽可能不繼續堅持城外防禦作戰？如果真的還有兵力，就照著劉可秀的戰法，即使今天拿不下威寧，那兩三天內也是遲早的事——與其如此，還不如全軍出城，在城外消耗掉進攻方的部分實力。
??事實上兀顏人本就善於野戰，而非城下防禦。
??然而，滾滾如潮的兵卒們正在撤向城外，卻看不見任何兀顏人追出來。一麵新的旗幟突然在城頭上迎風招展，白底繡著一隻金黃色燕子。
??“燕子？”劉可秀皺了皺眉，看不明白，“怎麽會是燕子旗？燕子旗是誰的？”
??禮笑言也有些懵，他雖然來淞滄不久，可也清楚兀顏軍各部的旗幟。
??比如達赫的黑水旗，黑底白色的水字旗——那個“水”字頗有些小篆的味道。
??他的弟弟墨耳艮持有的是黑熊旗，白底黑熊。
??岱青是白底藍色彎月的藍月旗。
??至於其他肅直部落，也並沒有金燕子為旗幟的。
??“看來達赫派了一支不知名的援軍過來，”劉可秀的雙手壓在高台的護欄上，咬牙切齒的朝著身邊的親兵說，“趕快去查，到底是誰的軍隊！”
??禮笑言卻出言安慰道：“劉將軍不必擔心，我看達赫若是不派援軍還好些。”
??“哦？”劉可秀皺了皺眉，臉卻還朝著威寧城的方向，“此話怎講？”
??“達赫不派援軍，反倒是對我們不利，”禮笑言慢條斯理地說道，“那樣的話說明他正在集聚力量，準備打我們一個措手不及。”
??“哼，老子不怕，”劉可秀不滿的回了一句。
??禮笑言搖搖頭又道：“達赫手裏能動用的兵力並不會太多，其兀顏本部最多出兵三萬，而其他肅直，最多支援他兩萬，換句話說他隻有五萬人馬。現在他正派兵守在千山城外，那裏至少有近兩萬人馬，否則無法抵擋胥賢良的攻擊。”
??“嗯，沒錯，”劉可秀皺了皺眉道，“之前我也派斥候探查過，達赫在威寧派駐了五千守軍，馬當則有四千，渾南與長嶺還有三千，兀顏老寨子裏估摸也會留下兩三千人，這樣算起來他達赫能動用的兵力絕對不會超過兩萬。”
??“而他還要分兵去應付翻越大青龍山的高亙軍，”禮笑言冷道，“他的兵力若是這樣分散，還敢往威寧城派援軍，那就是自尋死路。”
??“禮大人說的沒錯，”劉可秀臉上終於浮起了笑容，“不管這金燕旗是個什麽玩意，他既然敢來威寧，那威寧城就是他的葬身之地。”
??禮笑言默然的看著如潮水般退下的太昊士卒，明白劉可秀的這份自信不是吹出來的。
??退回的連河標軍容整齊，毫無潰敗跡象，倒更像是從城內自發的南下進軍。
??換句話說，連河標在今天的三次攻城作戰中，損傷都不會很大。雖然劉可秀沒有透露傷亡數字，但禮笑言估摸不會超過兩千人。其中可能大半是輕傷，明天可能又能加入作戰的隊伍裏。
??“威寧城我誌在必得！”劉可秀憤恨的揮起拳頭在空氣中砸了兩下，便轉頭拉著禮笑言往樓梯口下去，一邊走一邊說道，“我早就聽人說禮大人海量，正好我這裏有幾瓶滄海國來的貢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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