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5章 曆史的困惑
盡管禮笑言對兵部尚書陶崇哲心存不滿，但他也認為陶崇哲的戰略方針並沒有錯，隻是手段有些激進。
??而且方華珍這半年來沒有守住淞陽，反而幾度易手，甚至讓兀顏人看出太昊這邊的虛弱，居然敢在淞陽修建城防，反過來將了太昊一軍。
??當然方華珍的功勞也是要肯定的，如果不是他的努力，朝廷東拚西湊送來的這些軍隊，也不能實際控製這麽大片的土地。
??事實上，除了淞陽城外，方華珍實際已經恢複了戰前的大部分領地，而且淞陽還是在雙方反複爭奪的情況下。要知道這是在淞源河大敗，軍心渙散的情況下，多少有些堅韌不拔的味道。
??所以禮笑言認為方華珍才會因此而選擇自盡，以示清白——至少將來兩江派肯定會找機會為他平反。
??可眼下，陶崇哲主政淞滄，大量的物資源源不斷的從大寧分發至各地。尚書大人甚至還一次性發了三個月的糧餉，並承諾年底戰事達到預期就會再發三個月。
??士氣一下子就被提起來了，就連之前鬧過事的原錦川標軍士也有了喜慶的臉色。
??是的，所有人都知道大戰就要開始了，全淞滄的將士都在期待著。
??六月十五日，禮笑言被召去了鎮平。兵部尚書在總督府單獨會見了他，也是錦川嘩變後第一次正式的見麵。
??在這次麵談中，陶尚書並沒有隱瞞他的計劃，知無不言的將他的全部部署都說了出來。
??可在禮笑言聽來，卻是一種赤裸裸的炫耀以及上位者對臣下的蔑視。
??禮笑言沒有發表任何言論，當日就返回了錦川。他倒不是為了即將到來的大戰，按照陶尚書的部署去安排。
??事實上，陶崇哲沒有給他們錦川標任何重要任務。
??“這一次淞陽之戰，你們錦川標大部分都是從京城過來的新兵，士氣也不好，那就安排在盤河堡，為全軍守住後方糧道，你看意下如何？”
??禮笑言沒有資格與堂堂兵部尚書討價還價，人家都能將他從淞源軍裏一腳踢出來，他要是有什麽屁話，搞不好錦川標連觀戰的資格都沒有，就像沙蓋標一樣，原地不動了。
??可話又說回來，對於錦川標的各級營官來說，卻還真得領陶尚書的人情。
??錦川標的總標營、參將營都是成立不久的營頭，其中軍士多為州兵，雖然是百裏挑一，可畢竟沒有經曆過邊境戰事，一旦與強悍的兀顏人開戰，到底會是什麽成色，就很難說。
??至於其他營頭都是從嘩變的原錦川標軍士裏挑選剩下的，好些的都被帶去了鎮平，補充進了淞源軍，所以說無論是士氣還有戰力都成問題。
??可以說，這次兵部尚書玩的一手好陽謀，輕輕鬆鬆的將禮笑言等不屬於他派係的人全都排除了。
??“尚書大人的安排，倒也合情合理，”荀融的看法很中立，畢竟他的身上並不存在濃厚的派係痕跡，“反正隻要能打贏仗，收複淞陽以及淞源河附近的領地就行了。”
??原本禮笑言也是這麽想的，可他的心中卻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五路大軍，分路合圍，直搗兀顏。”
??陶尚書的意圖並不僅僅是收複淞陽。
??他根本就是要將兀顏部連鍋端。
??信心滿滿的陶尚書甚至將作戰示意圖也拿了出來，禮笑言的腦子裏頓時想到了一件在另一個世界裏曾經發生過的戰役。
??“薩爾滸。”
??“憑爾幾路來，我隻一路去。”
??這句名言成就了後金，薩爾滸一戰也為後來開創大清王朝奠定了最早的基礎。
??“像，太像了。”
??真正讓禮笑言感到震驚的是陶尚書給他看的那副地圖。
??如果不是那副地圖，他還看不出淞滄的地形圖與另一個世界是有如此的相像！
??而因為這幅與遼東十分相似的淞滄地圖，禮笑言感受到了一種命運的螺旋降臨。
??“難道我來到這個世界是為了見證另一個王朝的興起？”
??他將自己關在屋子裏整整一天，痛苦慢慢的肆虐著腦海裏的全部意識。
??“流民……馬匪……光祿寺……太仆寺馬政……黨爭……”
??如果兩個世界的曆史僅僅是換了名字，其他都一樣的話，他也就不會那麽惆悵。
??畢竟沿著曆史的痕跡，即使記憶所知有限，卻也能根據大勢所趨做出自己的最合理的選擇。
??就拿薩爾滸之戰來說，如果禮笑言真的遇到了，那他真得感謝兵部尚書大人，畢竟身在後方，那就意味著不會有什麽危險。可如果身在前線，那他就要做出選擇了——要麽戰敗投降，要麽第一個“轉進如風”。
??禮笑言不知道如果真的把自己派在前線，會不會“學習”那些大清開國名將的投降經驗。
??“如果是類似漢唐末年，那也罷了，自己雖然記不住那些分分合合的曆史，可找個厲害的大軍閥做靠山，也不算太難。”
??他很糾結，心中對於即將到來的淞陽之戰倍感失望。
??“如果戰敗了，”禮笑言腦子裏一片混沌，“那麽我會不會受到朝廷的懲罰？”
??作為一標軍營的督糧判，他就算能保全錦川標，那也逃不掉失敗的罪責。
??“功名之路到此結束了嗎？”
??喃喃自語的他，心中無比的失落。
??他有些懷念在江左的青春歲月，感覺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後悔之中，他開始想念那不知身在何處的秋綰。
??“早知道就跟她走了，省的這些日子以來的勞心勞累，最後卻還是一場空。”
??消極的禮笑言，腦袋裏一片混沌，甚至連門外荀融的呼喚也沒聽見。
??“早知道就多看基本穿越小說了，什麽明末邊軍，什麽晚明世界，什麽偷明，”禮笑言的胡思亂想不斷的升華，“其他的不說，至少學著精準把握曆史脈搏，在每一步曆史變革的焦點上做出最有力的選擇，還有，我已開始就應該認真的考慮去搞燧發槍什麽的，聽說掌握了一支數千人的燧發槍部隊，就能當時的橫掃天下了麽？秋綰不就從南洋搞來了燧發槍技術麽？哎，秋綰是不是早就想好了這些的？我真應該跟著秋綰去啊，科技才是決定一切的生產力啊！我大意了，糊塗了！”
??胡思亂想中，房門突然被人一腳踹開，禮笑言嚇了一跳，抬眼一看，竟然是秋綰站在眼前。
??他熱淚盈眶的跳上前，一把抱住對方的身子：“你終於來了！終於來了！”
??然而耳邊卻響起了那熟悉的叫罵聲：“滾開！”
??緊接著就是一股大力將禮笑言狠狠地推倒在地。
??禮笑言吃了一驚，忙揉了揉眼睛，這才發現眼前站著的根本不是秋綰，而是那位一路跟過來的顧羨君。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低著頭，搓著手：“誤會，誤會！”
??“你有病吧！”顧羨君一邊喘著氣，臉上卻透著紅，“我，我可是聽荀融說你到現在晚飯都沒吃，才好心過來看看你，你卻……”
??“我有病，我的確有病！”禮笑言耷拉著腦袋，不住的賠笑。
??顧羨君一把揪住他的耳朵將他扯到門外：“我看你好端端的，哪來的病，給我去吃飯！”
??禮笑言連跌帶跑，踉踉蹌蹌的來到院子裏，夏夜裏的涼風徐徐而來，讓他的腦袋忽然清醒了許多。
??“我哪來的病？”他抬起頭看了看天上正在冉冉升起的滿月，心中不禁一震，仿佛一切包袱都被清空。
??“我秀逗了，哪有那麽多需要考慮的問題，高亙那樣的刀山火海我都闖過來了，我還怕什麽？又不是完全一樣的世界，也不會完全一樣的曆史，我怕啥啊！就算是亂世將近，豈不是我輩英雄勇武之時？”
??想到這裏，他的臉上終於呈現出一副滿足的笑容。
??顧羨君見他呆呆的看著天上的月亮，不禁走過去，給了他一拳：“發什麽愣呢，在這裏傻站？”
??禮笑言慢慢將目光移到顧羨君的臉上，忽然訕笑起來：“真的，我覺得你很漂亮。”
??“滾！”顧羨君抬腿狠狠地踹了他一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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