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0章 以逸待勞
四月二十六日拂曉，小雨。
??昨晚睡了一個時辰的禮笑言終於得到了他最想要的情報。
??敵人來了。
??“準備作戰。”
??他言簡意賅的下達了指令。
??當然，從法理上，他不具備這個權力。
??在監軍太監、總標、副標都不在的情況下，他身為督糧判應該與三營主官商議，然後由三營主官推選的主將來發號施令。
??禮笑言把這一過程略過。
??他不想多一道手續。
??三個營頭裏，實力最強的是參將營。參將營本就是作為前鋒使用，但是壽大通的缺陣，使得偏將年不惑根本沒有話語權，隻有聽命的份。
??順序下來，應該是遊擊營的曹象功來主持大局，但禮笑言給曹象功的安排是負責兩翼安全與反擊任務。
??本來折九淵是最好的人選，但禮笑言還是不願意將這個責任交給一位喜歡衝鋒在前的將軍身上。
??“一軍主將，就應該坐鎮中央，不動如山。”
??這是禮笑言半年來的心得，雖說他在高亙遇到的大部分將軍都喜歡身先士卒，可反而促使他堅定了這個信念。
??“敵人到了十裏外！”先敬淮說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甚至連拿在手裏的寶劍也都發出蹭蹭的聲音。
??這是他第一次直麵戰場，之前一路打進南皮，他都是跟著團練營躲在軍隊的背後，非常安全。
??而這一次完全不同，禮笑言組織了三個營在梧塘驛建立的一道臨時防線。這裏是真正的戰場，先敬淮甚至能看到遠處冒雨騎行的人影——這讓他心慌意亂，畢竟敵人很快就要來到麵前了。
??“下雨沒法用火器。”折九淵來到禮笑言的身邊，輕聲的提醒。
??禮笑言點點頭，感到一絲的無奈。
??下雨的天氣，不僅會影響火器的使用，更糟糕的是弓箭。
??弓箭的射程會大幅度削減，準頭也偏到海裏去。
??但他不擔心這點。
??“他們來了，我們就已經贏了。”
??禮笑言無比自信的說道。
??折九淵皺了皺眉，卻也點頭同意，隻是臉色卻有些不好：“可惜救援東梁的功勞……”
??“現在不要想那些，”禮笑言糾正他的想法，“打好眼前這一仗！”
??“遵命！”折九淵有些羞愧的低下了頭，卻無比佩服的看著禮笑言。
??……
??天亮時分，雨也停了。
??“敵人在五裏外停下來集結！”
??最新的敵情加劇了眾人的緊張。
??此時的他們已經注意到那些馬匪身上的閃亮，那是盔甲的反光，這意味著他們就是來自東梁馬匪。
??“他們無路可走！”禮笑言冷笑一聲，“離開東梁，就必須走梧塘裏，而梧塘裏兩側有山脈斷絕側路，嘿嘿，今天我們要收一收他們的買路錢！”
??周圍的軍士聽到這番話，不禁都嗬嗬笑起來。
??隨著笑話傳遍全軍，笑聲也傳染開來，這無疑是一針激勵藥劑，是極好的戰前動員。
??但也有人沒有笑，尤其是先敬淮。
??接替荀融作為禮笑言的貼身副官，他已經很清楚今天要麵對的敵人有接近三萬之眾。
??“我們搶先占據梧塘驛，東梁的馬匪就會驚慌失措，因為他們與北麵數十萬流民切斷了聯係，準確說，他們沒了後路。”
??這是路上禮笑言對他的解釋，而先敬淮初始聽在耳裏隻覺雲中霧裏。他不懂兵事，做隨軍書吏，也是無奈之舉。他也想過離開，可經不住好兄弟的荀融的勸慰，還是來了。來了後見到了禮笑言，讓他大感欣慰，所以禮笑言的吩咐，他始終不折不扣的去完成。
??隻是，他還是會感到害怕，即使自己身處千軍萬馬之中，還是會為這激戰前的場麵感到恐懼。
??“石天豹昨天晚上就會知道我們控製了梧塘驛，以這種馬匪的脾性，他們是決計不敢去攻打重兵把守的南皮，也不敢繞過南皮，往東南襲擾——那樣隻會越陷越深，早晚被官軍合圍。”
??先敬淮覺得禮笑言的話聽起來都很有道理，隻是自己卻也沒法獨立想出這其中的道理。
??“石天豹隻能放棄伏擊我們的想法，隻有選擇走梧塘驛北上，逃離官軍的包圍。他隻能寄希望我沒有在這裏布置好防線，而他們可以通過騎馬的優勢，一股衝過去。即便不能全部逃走，隻要他能跑掉就行。畢竟北麵還有他的部下和大股的流民！”
??對於這一點，先敬淮理解起來就簡單了，所以他也很清楚昨晚禮笑言單獨對折九淵的對話中所做的要求。
??“折將軍，明天早上，你在全軍中挑選你想要的人，一百人以內，都可以，馬匹甲胄弓箭刀槍都隨你挑！”
??“我的要求很簡單，把石天豹的人頭給我帶來！”
??……
??辰時正，休息片刻的馬匪終於發出咆哮的呐喊，朝著梧塘驛衝了過來。
??對應的，中軍大鼓敲了起來，戰鬥終於爆發。
??不過戰鬥的過程卻不屬於禮笑言，他隻是靜靜的站在高處，躲在兩麵盾牌後麵窺視著整個戰場。怕死是文官的共通性，有過高亙戰事經曆的禮笑言更怕死，為了保護自己，他不僅組織了整個團練營守護自己，而且還讓兩個軍士舉著圓盾擋在自己的頭頂上——以防高空落箭的秒殺。
??還好馬匪沒有這個計劃。
??甚至也沒有什麽像樣的作戰思路，兩萬多人，就聚集在一起朝著禮笑言的陣地密密麻麻衝來。
??“開炮！”
??禮笑言帶來了將軍炮，這是他第一次見識太昊的高科技武器。
??轟轟幾聲，在密集的馬匪身邊炸裂，無數碎片，猶如煙花一般，灑下大地，同時將爆炸圈內的馬匪全都帶落下來。
??鮮血，匯落成河，流向山底的小溪。
??“放箭！”
??“放銃！”
??雨已經停了，潮濕的空氣雖然還是會有一些影響，但密集的遠程火力，足以抵消這些問題。
??“砰砰！”
??濃煙繚繞，更多的馬匪倒在地上，或者驚慌失措的亂跑，或者哀嚎的扭動受傷的軀體，或者一動不動的沉寂。
??密集的火槍帶來的是視線受阻，這對雙方來說都一樣。
??好在小雨剛過，輕柔的小風很快就在潮濕中將煙氣帶走。
??“長槍！”
??視野清晰後，又是一聲聲的號令傳遍全軍，然而陣前卻沒有出現禮笑言所預計的近戰馬匪。
??沒有馬匪敢衝上來，越來越多的人轉身朝南逃去。
??“追擊！”
??禮笑言趕緊下令，他沒想到馬匪竟然如此不堪一擊。當從倒在地上的屍體來看，這僅僅一輪的交戰，甚至還沒有近身肉搏，馬匪至少已經傷亡數千。
??“任何一支軍隊都無法接受在短暫的一瞬間損失超過十分之一！那不叫做損傷，而是頃刻崩盤！”
??遊擊營出動了，他們從兩翼追殺了出去。
??參將營也按耐不住了，再不動手，就連湯也喝不到了！
??而折九淵隻帶了十幾名族人，騎著馬跑在最前麵。
??沒有人騎馬跑得過高亙騎士。
??禮笑言笑了，放肆的笑著。
??以前在高亙打贏了對手，他卻並不開心。
??而今天他終於可以從戰場上獲得快樂了。
??“至少，我今天真正是站在了正義的一方。”
??他望著天空，想到了已經返回高亙的哲虞千，想到了尋找妻子的凜風，更思念起不知身處何地的秋綰。
??“要是她能在我身邊就好了！”禮笑言歎了口氣，轉過身朝著中軍帳走去。
??先敬淮卻還盯著戰場發呆，他完全沒想到這一戰會打的如此輕鬆漂亮。
??“敬淮，快點過來收拾東西，”禮笑言的聲音在背後響起，“中午我們要離開這裏！”
??“是！”先敬淮卻一動不動的愣在那裏，雖然嘴上答應著。
??過了一會，他看見正前方一個熟悉的身影騎著馬朝己方陣地飛快的跑回來，手裏還拎著一個腦袋一般圓鼓鼓的東西，天哪，那玩意還在流血。
??先敬淮終於忍不住朝著地麵嘔吐起來。
??“折將軍斬殺匪首石天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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