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9章 兀顏未滅何以家為
太昊的京營是指駐紮在京城附近，拱衛京師的軍隊。
??王朝初年，京營是為衛所製，占據了關畿州大片土地，為營中軍士世代耕種。
??數百年來，政局變更，尤其是光武中興，武宗裁汰了京營裏的老弱病殘，並沒收了京營原有的土地。
??京營一下子從衛所製，變成了營兵製。
??用句現代的話，就是從義務兵變成了雇傭兵。
??也因為大量土地的釋放，使得武宗朝的財政獲得了極大的緩解，而戶部的盈餘也足以養活數量減少卻更為精銳的京營。
??武宗時，京營為主要的出征軍隊，而地方上的衛所軍則逐漸淪為內衛。
??其實在光武中興以前，兵部就已經基本掌握了衛所軍，彼時的樞密院甚至還曾改名為五軍都督府，淪為擺設。
??武宗重新建立了樞密院，並將兵權置於樞密院下，那時的京營實力強大，甚至可以稱作無敵之師。
??穆宗時，柄國執政的虞陽夏，經過再三權衡，認為此時的邊境防務已經無法由兵部掌控的衛所軍負責，於是劃撥出近一半的京營，分至長城各處邊關，是為九邊營兵。
??如今淞滄一地的缺兵少將，朝廷再次從京營挑撥一支軍隊前往淞滄，並不突兀。
??但對皇帝和朝廷而言，京營是最大的耗費所在，但其目的卻是拱衛京師以及皇帝。抽調其力量，是需要十分的慎重。
??顏師鐸告訴禮笑言，樞密院本來希望從京營抽調五萬精銳，這樣就能確保淞滄的安危。
??但這一提議遭到了諸多大臣的反對，尤其是兵部。
??兵部表示京營有守衛京師的重責，隻能調走一萬，其他兵力可以從臨近各州抽調州兵補充。
??最後，在內閣以及六部十三院的協調下，隻組建了一支兩萬餘的軍隊。
??這已經是朝廷的極限了。
??“總不能讓士兵餓著肚子走路。”
??顏師鐸很無奈，朝廷現在的窘境，很大原因也是去年淞源河之戰損失的大量糧草輜重造成的。
??抽調的軍隊越多，一路所需的糧草也越多。而押運糧草所需的沿路州縣民夫勞役，以及勞役所需的糧草，會越滾越多。
??“隻有兩萬軍隊？”禮笑言有些擔心。
??“兩萬也夠了，”顏師鐸安撫道，“去年朝廷已經調了不少兵力，其中更有胥賢良的兩萬精銳邊軍，要對付兀顏部那幾萬人，應該綽綽有餘。先守上一兩年，之後在徐圖收回失地。”
??禮笑言沒有去過淞滄，但他知道兀顏汗達赫本身並沒有多少兵力，甚至整個兀顏部也不會超過七八萬人口，但達赫最擅長的是聯合其他部族，尤其是其他素直人的部族。
??整個素直部族至少在幾十萬至上百萬之多，也就是說，別看達赫現在還顯得有些弱小，可他的戰爭潛力卻很大。
??他相信朝廷不會看不到的這一點，包括顏師鐸的話語裏也隻是一種自我安慰，畢竟朝廷現在還困難。
??要真往淞滄調派幾十萬大軍，別說打仗，就是這一路的糧草供應，都要壓垮戶部。
??“還有，這支軍隊並不全是從京營抽調，”顏師鐸接著說道，“總共兩萬餘，其中出自京營的隻有一萬一千，其餘兵力都是兵部從臨近各州郡抽調。這件事本事年初上了政事堂的議程，但時間倉促，隻能將就，否則京營的防務就會出現紕漏。”
??禮笑言心道：“從淞滄河戰敗至今都過去了大半年，現在卻說成軍倉促，真是讓人笑掉大牙。”
??顏師鐸接著道：“你身為督糧判，更需居中秉正，協調各營。到了淞滄，更要聽從總督衙門指令，不可擅自行動。淞滄局勢我也了解不多，但有疑問，也可來信詢問，切莫妄自尊大，致使功虧一簣！”
??總的來說，顏師鐸今天的意思就是要禮笑言要老老實實做官，本職工作就是管理好軍隊的內務，至於打仗的事，就交給總督和武官們。隻要不出錯，總有熬出頭的日子。
??督糧判本來隻是押運軍糧的臨時派遣，但現在實際成了文職監軍，沒有什麽任期之說。
??但，正常來說，各級文官都有三年一考，督糧判雖然沒有考評，但禦史是有的。所以顏師鐸的潛台詞就是，最多三年，你就可以回來了。
??想到這一層，禮笑言也明白了朝廷以及皇帝的用心良苦。
??派這麽一支軍隊去淞滄，用三年時間至少可以穩定淞滄的局麵。三年之後，大局穩定，也就不需要他們了。
??到時候，軍隊或許會留在淞滄成為邊軍，但他們這些官員則會被調回來，該升職升職，該去哪去哪。
??一想到有可能會在淞滄待上三年，禮笑言的心裏忽然開心了起來。
??因為眼下有一件大事迫在眉睫，而他隻要去了淞滄，那就會完美的錯過。
??“對不起了，舅舅，渺渺，不是我不肯回來成親，實在是身不由己啊！”
??他正暗笑個不停，顏師鐸卻話沒說完：“去淞滄可能要待上幾年時光，這一點我也曾私下與幾位閣老聊過，畢竟耽誤了你的終身大事……”
??不耽誤不耽誤，禮笑言很想說這實在是一件好事。說實在，他現在最怕的就是舅舅會突然出現在京城，強行將他拉回家成親，如果是這樣的話，朝廷還真的沒辦法阻止，結婚在這個世界可是一件大事。
??“幾位閣老的意思也都差不多，”顏師鐸接著說道，“你還年輕，但婚姻大事卻耽誤不得，若是婚期趕在近日的話，也可以酌情允許你先回家一趟，然後走驛站趕往淞滄。內閣可以安排兵部另派一人，來管這一路的糧草軍需。不過你得盡快返回，你是皇帝欽點的督糧判，內閣也願意將這份重擔交給你來承擔。”
??聽到這裏，禮笑言有些猶豫了。朝廷居然可以給他放一個長假，讓他回家成親。
??說實在，他還真想好好休息一段時間，遠離這些煩惱。
??但一想到回家之後還要麵對成親的煩惱，心裏還是堵住了。
??“兀顏未滅，何以家為！”
??禮笑言喝了一聲，篡改了另一個世界的名人名言。
??“有誌氣！”顏師鐸拍手叫好，“朝廷就是需要像你這樣勇於擔責的年輕人，眼下，你還是盡快入軍營，熟識軍中各將官。到了淞滄，怕是沒有那麽多時間讓你熟悉事物。去年淞源河之戰，原本秋冬季節正是交戰之時，卻因高亙之亂，兀顏部沒有輕舉妄動。而今年春耕已過，夏季農忙之後，秋收之前，卻是交戰之時。此時此刻你並無時間休息，一定要盡快熟悉兵事。至於你的親事，老夫也為你考慮好了，入冬之後戰事稍停，我便會安排你回家一趟，到時再辦你的婚事。這件事我會替你寫一封信通知陸家的人，相信他們也會理解的。”
??禮笑言一點也不承情，他是看明白了，這顏師鐸早就做好了打算。
??如果他要說先回家成親，那顏師鐸肯定會抓住機會好好訓斥他一番。
??現在他自己說要推遲婚事，正合了顏師鐸的心意，反而還給了顏師鐸一個撒人情的機會。
??“哎，人精。”
??不過這對禮笑言還算是好事，至少不用考慮要不要為了秋綰而放棄與表妹成親。
??在他心中還是希望能夠魚與熊掌，亦可兼得。
??而且，還有一點，顧羨君還在等陸摯參加秋闈。到了秋天，陸摯中舉，也就不需要禮笑言來做擋箭牌。
??想起顧羨君，便想到總憲大人說過顧羨君就在行軍路上。
??以顧羨君的脾性，多半也會找個機會來見自己。
??“到時，無非是要跟自己對好口供，希望自己能替她多隱瞞一陣子。”
??“笑言，”顏師鐸又開口道，“你現在已經是正七品官，比起同期的庶吉士，已經領先一步了。”
??禮笑言沒想到顏師鐸居然又提起他的官職，難道說這位精明的閣老也打算給自己許願封官？
??“三年後，你至少是從六品，”顏師鐸抬起頭看著夜空裏的星星，“到時我打算讓你重回翰林院，不入翰林者，無以入閣，你要知道這是慣例。你年輕，起步又快，但翰林這一步卻是絕不能錯過。”
??入翰林？禮笑言感到很開心，畢竟那是最清閑的所在，每日隻需要讀讀書寫寫字，又不需要承擔什麽責任。運氣好，遇上編修史書，又能給自己添上一筆功績。
??“在翰林院也不能待久，”顏師鐸忽然笑起來，“那裏太清閑，你最多隻能待兩年，然後就要去六部。人人都知道想要入閣必須去翰林院鍍金，可還有一條卻很少有人注意，那便是六部。入閣之人必須在六部做過尚書侍郎，否則也不會有人推薦。而要做到尚書侍郎，你就必須在該部有過主事的履曆。否則同樣會在資曆上為人輕視。相比而言，都察院這些地方，可待可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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