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1章 太監屈聞忠
在太昊當官,人臣的極致便是內閣。
??內閣太學士品級皆為正二品,排名第一者稱首輔,其後為次輔,其餘為東西南北四閣。這六人可以說是天下學子最為羨慕的人臣巔峰,而內閣權力甚至連皇帝都不能反駁,所以本朝才有“天下之事,天下人為之”的說法。
??在京城待了一年的禮笑言看來,內閣可以說是整個帝國的核心機關,大小軍政事務都由他們處理決定,而其他部院如六部樞密院實際上隻是執行機關而已。
??然而在京城,內閣多被稱為外相,到了皇宮內廷,還有一個被稱為內相的存在——司禮監。既然被稱為內相,也說明司禮監的權力之大。
??不過,在太昊王朝成立之初,司禮監並無任何權力。可隨著國政事務繁多,皇帝們也無心一一處理,因而作為皇帝心腹的太監們開始登上了權力背麵的巔峰。
??司禮監本為皇帝掌管皇宮內務,人數並不多,主要為皇帝整理內閣提交的票擬卷宗。多位皇帝沉溺酒色,因而分身乏術,不得不讓太監們替代朱批。
??當然皇帝們隻要不傻,也不會完全聽任太監處理政務,更多時候會遵照祖製卻又略微變通,由太監高聲念讀內閣的條陳,而皇帝依舊是最後做決定的人。
??皇帝的朱批是對內閣權力的一種限製。
??而逐漸掌握朱批權的司禮監也就實際成為了皇帝的內政秘書,其對皇帝的影響遠遠超過身在宮外的內閣太學士們。
??禮笑言知道,司禮監的現任掌印太監為孫循,號稱內相,也就是所有太監的最高首領。孫循也是皇帝自幼陪同成長的貼身太監,皇帝對其信任之重,無與倫比。
??在孫循之下還有四名秉筆太監,也是實際負責朱批票擬的人。每日的政事堂會事,至少會有兩名秉筆太監在場旁聽,他們會將所有內閣事務都記錄在案,匯報皇帝。
??而屈聞忠更是所有秉筆太監中最特別的一位,因為他掌管著光祿寺這個太昊王朝所有官員最害怕的特務機構。
??因而當屈聞忠出現在牢門之外,夏宗邦的心情是十分忐忑的。
??禮笑言能看到夏宗邦的臉上已經出現豆大的汗滴,可想而知,即便身為首輔之子,見了屈聞忠也是害怕到不行。
??不過禮笑言知道,夏宗邦並不是真的害怕屈聞忠這個閹人,他真正畏懼的是屈聞忠身後的皇帝。
??皇權雖然為內閣所限製,可千百年來固有的皇權尊上的思想,依舊牢牢的鉗製著臣子的內心。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綱常為正。
??“你便是夏公之子夏宗邦?”屈聞忠眼角微挑,不怒自威之氣儼然而出。
??夏宗邦忙從牢中走出,朝他拱手道:“願聞公公教誨。”
??“不敢當,”屈聞忠鼻子一哼,目光從禮笑言的身上飛快的掠過,“不過這裏是什麽地方,豈容你等兒戲?”
??夏宗邦低著頭戰戰兢兢的回道:“宗邦不敢。”
??屈聞忠又冷哼一聲:“看在你爹的份上,我也不跟你計較,速速離去。”
??夏宗邦連連稱是,拱手告辭。
??見他離開,屈聞忠又掃了一眼身後的人:“柳煥章的確關在這裏,可詔獄也不是外人可以到處閑逛的所在,來人,將今日輪值之人拖出去杖責一百!”
??幾名番子連忙稱諾,也飛快走開。
??很快,外麵就傳來一陣啪啪之聲,更有哀嚎不斷。
??禮笑言卻皺皺眉,對屈聞忠的這份氣場感到的極度不適。
??不過讓他感到奇怪的是,屈聞忠並沒有讓人將牢內的桌椅還有酒菜撤走,甚至連牢門都沒有鎖。
??“難道是要放了我?”
??然而這不過是想多了。
??一會便有人搬進來一張精致的太師椅來,這讓狹窄的牢房內的空間顯得更為擁擠。
??屈聞忠揮了揮手,周邊的手下全都退了出去,而他自己卻拉開牢門走進來,坐在那張太師椅上。
??“你叫禮笑言?”屈聞忠一邊坐下,一邊整理衣袖,眼睛卻根本不看他。
??禮笑言坐在凳子上,隻是微微點頭,卻不答話。
??屈聞忠“嗯”一聲從鼻腔裏哼出,卻是豎眉相看:“好大膽的禮笑言,見了我也不跪!”
??禮笑言卻搖搖頭道:“屈公公,本朝律法外臣與內臣不以品級相論,若有便以內外交結治罪,禮笑言身為都察院禦史,這點還是知道的。”
??“哦?”屈聞忠冷目微張,卻是微微點頭,“果真有幾分膽色,看起來你一點也不怕我?”
??禮笑言咳嗽一聲卻道:“怕,怎麽會不怕,屈公公督管光祿寺,而光祿寺是什麽地方,哪會有人不知道的。隻是禮笑言覺得,先帝創建光祿寺本意是督查百官,補漏三司。”
??“好個督查百官,補漏三司,”屈聞忠冷笑一聲,“你這話倒像是光祿寺是為你們三司擦屁股咯?”
??禮笑言嗬嗬一笑:“屈公公倒會說笑話。”
??“誰跟你說笑話,”屈聞忠眼眉一挑,冷道,“禮笑言,你不過從七品的芝麻綠豆小官,也敢在我麵前撒野,知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
??“詔獄,”禮笑言皺了皺眉,“光祿寺直轄所在,不屬三法司管轄。”
??“我還以為你出去一趟,腦子變笨了,看來你還清楚現在自己的情況,”屈聞忠眼睛一眯,“你可知道進了詔獄的人,就沒有活著出去的可能。”
??“不是吧,”禮笑言皺眉道,“我怎麽記得有很多人毫發無損的離開了詔獄。”
??“哦,那你說說看,都有誰這麽好運,”屈聞忠冷哼道。
??“遠的不說,穆宗朝就有好幾位,”禮笑言想了想,卻道,“我記得安樂侯就進來過,他老人家現在還在河東過得好好的。”
??屈聞忠冷笑一聲:“你的記性倒是不錯,可惜那都是前朝舊事,那你可知當今皇帝即位以來,可有人活著離開詔獄?”
??禮笑言一聽,臉色變得沉重起來。
??屈聞忠說的沒錯,雖然前朝有很多人能夠逃離詔獄,可泰享元年以來還真沒有一個例子。
??“嘿嘿,小子,害怕了吧,”屈聞忠冷笑道,“年輕氣盛是好,可也要看地方。”
??禮笑言忽然臉色一轉,抬起頭回敬道:“本朝沒有例外那說明是屈公公治下有方,極少有錯。”
??“不是極少,”屈聞忠身子猛然前屈,瞪眼看著禮笑言道。“是從無遺漏。”
??如果換做半年前,禮笑言多半已經被對方這樣的氣勢所壓倒。可如今他經曆過的事已經是難以想象,哪裏還會害怕屈聞忠這樣的問話。
??他微微扭動脖子,淡淡的說道:“那請問屈公公是以什麽樣的罪名把我抓到這裏來?”
??屈聞忠眼睛一眯,心中顯然有些吃驚,他沒想到眼前這個不過二十歲的毛頭小夥子,居然根本不害怕他這樣的恫嚇,甚至還遊刃有餘。
??他搖了搖頭,冷道:“進來的自然有罪,你也不例外。”
??禮笑言卻笑道:“卻不知我犯了《太昊律》的哪一條?還請屈公公明示。”
??“你急什麽?”屈聞忠身子重新坐好,言語生冷的回道,“審問的時候還沒到……”
??禮笑言緊接著搶過話:“屈公公的意思是,你現在並不是在審問我?”
??屈聞忠卻不答話,目光卻對桌上的殘羹冷炙掃來掃去,冷哼一聲:“夏宗邦居然會給你送這樣一桌好酒好菜,看來你們的關係很不一般。”
??禮笑言見他轉移話題,卻也幹脆轉過頭去看著側旁那黑暗又潮濕的牆壁。
??“看來你不打算跟我談下去了,”屈聞忠忽然笑了起來,“那麽我們就開始審問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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