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3章 馬賊還是山賊
夜色漸深，荒涼的田野間，人影稀疏。
??這個時間已經沒有多少人還在外麵，即便是辛苦的農夫也已經趁著天色尚明早早趕回了家。
??遠遠傳來幾聲馬鳴，嚇得柳寒疏趕緊閃進田邊的小樹林裏。
??透過昏暗的樹梢，她悄悄四下張望，可並沒有看到一匹馬跑過來。
??正在疑惑之際，卻又聽到幾聲馬鳴，這讓柳寒疏感到很意外。
??忽然她想起韓冬兒說過的話，琅琊本地有很多馬戶，是專門為朝廷養馬的。
??想到這裏，她總算舒緩了一口氣，慢慢的從林子裏走出來。
??太陽落山的時候，柳寒疏已經確定了往南的方向。
??她雖是官家小姐，卻不是那種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嬌小姐。在父親沒考上舉人以前，她們家其實算比較貧苦的。他們沒有仆人，什麽事都得母親親自動手，采桑養蠶，種地紡織，樣樣不能落下。而父親一心讀書，每月從縣學那裏領些碎銀和米，也算能過得去。
??在她出生的那年，父親終於考上舉人，第二年又中了進士，從此踏上了官途。
??而家裏也漸漸寬裕，母親也不再需要下地幹活，更因為父親的節節高升，甚至也擁有了不少仆人。
??不過母親已然教導她不要忘了做人的本分，甚至還教她如何插秧，隻是畢竟身份已貴，不了了之。
??柳寒疏雖然學不會母親已經掩藏起來的農活手藝，可女紅卻是必學的。不過她喜歡的是下棋，尤其是父親教會她以後，她便逢人就要對上一局。
??母親倒也不拘束她，甚至還請了幾位國手到家中來教她。
??對此父親頗有微詞，不過他常年在外做官，也管不了那許多。
??而他們一家搬到京城後，柳寒疏能遇到的圍棋好手就更多了。她的棋藝更是突飛猛進，很長一段時間都找不到對手，直到有一天……
??“遇見他。”
??柳寒疏歎了口氣，黯淡的目光輕輕的看著道路的前方。
??數裏外有些微弱的燈火，許是一個小村落。
??她有些後悔，不該那麽衝動就跑出城，即便不與虞曦子一起走，也不該這麽晚還出城。
??可把心一橫，她又覺得若不如此，隻怕自己會忍不住去找虞曦子，更有可能會被虞曦子找到。
??“他一定想不到這麽晚我還會出城。”
??她苦笑著，邁著酸疼的腿，有些吃力地往前走著。
??轉過一道山坡，那遠處的火光竟然明亮起來，可那並不是什麽村落，而是一處篝火。
??幾個人正圍著篝火吃著肉喝著湯。
??遠遠地聞著那肉湯的香味，柳寒疏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餓了，渴了。”
??出城時十分匆忙，不像離京時，可以從韓冬兒那裏分些幹糧，她這次什麽也沒準備。
??分辨不清那些人是好是壞，她索性趴在路邊的草叢裏，靜靜地等著這些人睡著，好悄悄的通過。
??她不敢繞過去，附近路途昏暗，隻有沿著官道，才能保證不踩到獵人設下的陷阱裏。
??那幾人放肆的說話，時而哈哈大笑，又時而搖頭晃腦。
??柳寒疏更覺得這些人危險，再想起白天那三個青皮，她更不敢動了。
??她雖然不敢動，可不代表沒人發現她，沒多久，她就被人逮住，拎到了篝火邊。
??對方的動作太快，她甚至沒反應過來，就來到這些人麵前。
??“啊，是你！”
??柳寒疏抬起頭來，欣喜地發現眼前這人就是白天救了自己的那位刀疤漢子。
??“怎麽了老大，是您相好？”旁邊一人嘿嘿笑道。
??“別胡說，這是下午我們撞見的姑娘。”刀疤漢子搖搖頭，“你們沒瞧見，但我是見到了的。”
??“原來如此，”押著柳寒疏過來的那人鬆了手，又將她扶在身旁坐下，“姑娘，你怎麽一路跟著我們啊。”
??柳寒疏轉過頭，卻看見這人卻是一位三十來歲的女子，心下更是放心：“我也不知怎麽就走到這裏來，我不是故意要跟著你們……”
??“這麽晚了，姑娘你還出城，這可不大尋常。”坐在對麵的中年人頭上蓋著一塊秀才方巾，看起來算是這群人裏最有學識的。柳寒疏本來對他還有些好感，可沒想到此人的戒心卻是最重。
??“嗯，”刀疤漢子皺了皺眉然後說道，“姑娘，這麽晚了你到這裏是做什麽？”
??“我，我，”柳寒疏搖搖頭，低下了頭哀怨的說到，“回京城。”
??“回京？”坐在那女子身旁的粗壯莽漢卻道，“可這不是回京的路啊。”
??“要你多嘴，”那女子回身便給了那粗壯莽漢一巴掌，拍在他的手臂上，“喝你的牛肉湯吧！”
??“老三沒說錯，”刀疤漢子也警惕的看著柳寒疏，聲音重了幾分，“姑娘，你到底是什麽人？”
??“搞不好是光祿寺的番子。”那中年秀才冷道，“雖說光祿寺並沒有女人，可也說不準他們拿錢雇女人。”
??“老四又在胡說八道，”那女子冷笑道，“你見過哪家的清白姑娘會為光祿寺出力？”
??“這很難說，”中年秀才搖搖頭，“窯子裏也是有那些養的白白淨淨跟官家小姐似的，就像江都府的瘦馬，難說得很。”
??“我，”柳寒疏臉漲的通紅，她知道“瘦馬”的意思，憤恨的說道，“我不是，我真的是迷路了。”
??“大半夜裏迷路？”中年秀才冷笑起來。
??“我真的是要回京城，”柳寒疏急的要哭，眼前這位刀疤漢子雖然看起來很凶，可人卻好心，她不想在這裏被誤解，“我爹爹在京城就快死了，我得趕回去見他最後一麵。”
??她這話說得極其真切，配上斷線般的淚珠，深深打動了刀疤漢子與那粗壯莽漢，甚至連那中年秀才也為之動容。
??“乖，”那女子將柳寒疏摟在懷裏，歎道，“都是天涯苦命人，姑娘，你別怪他們凶，他們不過是行走江湖太久，有些風吹草動就一驚一乍的。”
??柳寒疏點點頭，卻又揉著眼圈道：“白日多虧了你們救了我，我還未曾好好謝過。”
??說著，她雙膝一跪，朝那刀疤漢子拜了下去：“多謝恩公搭救。”
??她這是真心實意，沒有想太多。畢竟一個日間肯為她出頭又不留下什麽姓名的人，怎麽都不會是壞人。
??“哎姑娘，”那粗壯莽漢卷起袖子，露出粗壯的胳膊，“我也有份救你呢。”
??“多謝恩公，”柳寒疏側了側身子，朝他們每個人都拜了下去，一連磕了好幾個頭才被那女子伸手扶起。
??那女子卻道：“姑娘，你剛才說你爹在京城就快死了，這話實在不大吉利，即便是得了重病，請了神醫說不定還有救。”
??柳寒疏搖搖頭，眼淚依舊不斷：“我爹不是得病，而是在大牢裏……”
??“啊！”眾人唏噓不已。
??那刀疤漢子便道：“既然如此，你該往官道上走，不該走這偏僻小路。”
??柳寒疏還是搖搖頭，沒有說話。
??那女子看了眼刀疤漢子，也道：“姑娘，我看你也是個好人家，怎麽不花錢雇一輛車子，走這荒郊野地裏，若不是遇見我們，怕是要遭賊。”
??“這附近有賊麽？”那粗壯莽漢愣了一下。
??中年秀才歎道：“怎麽沒有，琅琊馬賊最多，夜裏最喜歡出來打劫。我們也要小心。”
??刀疤漢子咳嗽一聲，皺眉道：“老四你胡說什麽，我們還怕什麽馬賊。”
??那粗壯莽漢點頭道：“是啊，我們就是山賊，和他們也差不多。”
??中年秀才卻道：“差多了，他們全都騎馬，個個馬術嫻熟。”
??“起碼有什麽了不起，”粗壯莽漢道，“我又不是不會。”
??“你那不過叫上馬，”中年秀才搖頭道，“琅琊馬賊可是從小就在馬背上來去自如，豈是你我山裏的蛤蟆能比。他們中更有許多邊鎮的哨騎，身手極好。”
??聽到這裏，柳寒疏卻是一驚：“你們…是…山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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