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1章 囚車
梅湘寧沒有想到即將抵達碩原府的時候，自己的馬車居然會在南關道上被堵住。而且還是在她申明了自己的身份之後，那些丘八也根本看都不看她一眼。
??這在過去是從未有過的事，碩原府什麽時候連梅家的麵子也不給了？
??許久，梅湘寧終於認出前方那麵營旗是屬於河東指揮使所有：“他們是州兵，不是碩原府的衙役。”
??“州兵，什麽意思？”秋綰不太理解“州兵”的意思，可也看得出這些人並非普通官差。
??梅湘寧想起那天寇國權等人在靈堂前逼死堂兄，不由得有些生氣，眼角也有些紅了，但還是解釋道：“州兵是州指揮使的軍戶兵馬，跟他們說不通的。”
??秋綰隨即理解過來：“啊，我明白了，州兵就是正式的軍隊，是啊，軍隊怎麽會管抓賊抓逃犯的呢？”
??隨即她們明白過來，這不是寇國權在搜捕柳寒疏，而是在封鎖官道。
??作為河東州的指揮使，寇國權的確有權在官道上設置障礙，阻止來往行人。
??“既然不是抓人，那就是軍隊在執行軍事任務，”秋綰這麽想，猜測這應該是短暫的行為。
??梅湘寧打聽了一會，也不確定指揮使大人打算封鎖官道多久。
??“聽說，寇大人帶兵去梅山浦了。”
??而這樣的傳言卻讓梅湘寧感到十分的心亂。
??秋綰抓著她的手，想說些安慰的話。
??可心神不寧的梅湘寧卻搖頭道：“上次寇國權鬧的就很厲害，這次複如也不在家裏……”
??秋綰握緊她的的手腕溫柔的問道：“那這有沒有可以繞過去的小路？”
??梅湘寧點點頭：“自然是有的，不過得步行。”
??……
??碩原府附近基本都是平地，寇國權想要封鎖南北通道，並不費什麽事。
??不過他的目的主要是盯住梅山浦，所以大多數行人還是可以繞過關卡進入碩原府。
??可偏偏梅湘寧想去梅山浦，而通往梅山浦的道路已經被州兵全麵封鎖。甚至還是十步一哨，從官道一直到河岸。
??轉了一會，梅湘寧始終找不到可以通行的道路，這些軍戶根本不認什麽梅侯爺家的千金，他們隻有指揮使大人的命令。
??“違令者斬！”
??秋綰拉住梅湘寧，安慰道：“別急，白天過不去，晚上總不可能看的緊。”
??梅湘寧也很無奈。
??這時，四處閑逛的凜風卻衝她們招招手，示意他們靠過去。
??原來凜風找到一個村口。
??這個村口正是村裏農夫進出的要地，特別是很多人要從南邊的田地返回村裏，而現在卻被這些莫名其妙的兵丁給攔在了家外。
??凜風帶著她們三個人悄悄地躲在這些農夫的身後，觀望著事態的變化。
??秋綰皺眉道：“這有什麽用，難不成他們還能衝過去？”
??梅湘寧也搖搖頭，覺得不大可能。
??唯有韓冬兒點頭道：“肯定會，你們都是大門大戶的人，不知道村裏人合起來有多厲害。”
??凜風也點頭道：“我在塞外見過那些牧民會因為草場範圍而打鬥，根本不怕披甲的武士，除非是本族的頭人出來協調，否則的話幾百個人鬥毆也是常見的。”
??秋綰眼珠一轉，微笑道：“那我們不如去拱火，讓他們鬧得凶些。”
??不過四個人裏隻有梅湘寧會河東話，於是她便按照秋綰的吩咐，去挑唆村民和州兵之間的矛盾。
??其實也不需要怎麽挑唆，村民心中的怒火也就掀起來了。本來他們就對這樣蠻狠的封鎖十分不滿，很快口角越來越大。
??秋綰本來打算自己去偷偷踹一腳，可沒想到韓冬兒自告奮勇的上前，拿著一塊石頭就砸了過去。
??這一砸可不得了，那被打中的州兵，立刻衝過來要揪住韓冬兒，秋綰趕緊上前護住。
??卻不想那州兵將旁邊的一個農夫給推到在地，這下惹禍了農夫的好幾個同伴。
??他們揮舞著鋤頭打算為自家人出氣，當然其實他們也隻是想嚇唬嚇唬。
??可沒想到州兵嚇了一跳，舉起長槍想要嚇退這些泥腿子。
??雙方即將陷入僵持的一瞬間，凜風手中暗扣一枚石子，不動神色的甩出，正中那州兵的腳踝。
??那州兵吃不住痛，一個踉蹌舉著長槍刺向了身前的農夫。
??饒是農夫在田裏幹活，身體素質好，眼見對方刺來，趕忙往側麵一跳，差點讓這一刺將他捅個透心涼。
??然而州兵的動作還是太快，這一槍重重的刺傷了農夫的胳膊，鮮血咕咕直流。
??但凡從口角開始的撕鬥，總是因為某一方的意外而從量變導致質變。
??一時間鋤頭飛舞，長槍亂捅，農夫和州兵終於扭打起來。
??好戲還不知這裏。
??附近幾十個州兵都趕過來支援，初始讓他們占了上風，好幾個農夫流了血倒在地上隻喊娘。
??但農夫們也不是好欺負的，他們很快占著地利的優勢，呼喚起村裏和田裏的親戚。不一會，封鎖線南北兩側，聚攏起一兩百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甚至還有婦人抱著繈褓趕過來。
??秋綰不得不感歎中原的鄉土氏族文化的強大，一呼百應，頗有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
??如果禮笑言在這裏，他一定這樣會解釋：“在這個時代，如果本村本族的人不相互保護相互支援的話，那麽他們這個村這個家族就會慢慢的支離破碎，被其他村子其他家族給吞並。國法、軍紀，在家族利益麵前永遠是被選擇性的遺忘。”
??雖然他們打的很熱鬧，不過相互間也不是很致命，雙方都很小心翼翼的避開致命傷。而這也是常年為家族利益“搏命”的鄉黨總結的經驗：打死人很麻煩，但隻要不打死人，什麽天大的事都不麻煩。
??更要命的是，當這個村子與州兵幹架的時候，其他幾個村子也受到了感染，漸漸地，這種“熱情”在整跳封鎖線蔓延開來。
??騷亂，爭鬥，一個接一個的匯報到了指揮使寇國權的耳邊，最終他隻能無可奈何地下令撤兵。
??兵不能與民鬥。
??除非有足夠的理由。
??否則，他在巡撫麵前將很難解釋為什麽會爆發這樣的騷亂。
??現在他隻能乘著騷亂並不大——沒有意外鬧出人命以前趕緊收攤，否則的話言官的彈劾都不用內閣擬票，兵部就會讓他去職。
??……
??不過秋綰他們並沒有看到最後農夫的勝利，他們早就乘著騷亂爆發，從旁跑過了。
??他們避開官兵，走了數裏地，在翻越山坡時，卻看見官道上圍了好幾百人，嚇得他們趕緊躲起來。
??梅湘寧招呼大夥從旁邊繞過，但秋綰卻拉住他們。
??“別急，我看到了一個熟人。”
??秋綰看到的就是站在馬車邊上的虞曦子。
??虞曦子給秋綰留下的印象很深，稱得上真正氣質非凡的王侯公子。
??“安逸侯虞曦子？”梅湘寧也認出來了，剛才她隻顧著躲開官兵，不像秋綰這般敏感。
??“他怎麽會在這？”秋綰皺了皺眉。
??“光祿寺！”梅湘寧卻差點喊了出來。
??隻見周士樾正率領他的部下來到虞曦子的身邊，將寇國權的州兵全都衝散開。
??遠遠地看見他們三人之間在爭論什麽，仿佛矛盾很深。
??“打起來打起來！”秋綰很想去拱火，但她知道這些人可不是那些農夫可以輕易被她帶騙。
??梅湘寧則一臉怒氣的看著寇國權，她是真的希望他們相互能打起來。
??“怕是打不起來，”凜風搖著頭輕聲的說道。
??果然，寇國權甩甩手，州兵們一齊讓開了路。
??但虞曦子並沒有上車，而是讓車夫將馬車讓開官道。
??在兩排長長的“歡送隊伍”中間，光祿寺的番子騎著馬快速的從中通過。
??忽然光祿寺的隊伍中間出現了一輛囚車，緩緩的駛過寇國權的麵前。
??“複堅！”梅湘寧驚呼一聲，而這一聲也引起了前方那些州兵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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