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三原口
三原口其實是一處峽穀，東西是峭壁，南北都是荒漠。這裏沒有河流，附近也沒有牧民。
??但這裏地勢險要，是兵家必爭之地。中原王朝過去曾多次占據三原口，並在此設立關口以及連綿的城牆，覆蓋東西兩側的山嶺。後來曆史變遷，這一代逐漸荒無人煙，因而為中原人所放棄。相比這裏的荒漠，太昊人更偏愛南邊的通穀關。
??折九淵還記得上一次來到三原口還是二十年前的時候，他隨父親以及幾十位忠心耿耿的族人，心慌意亂的通過三原口。
??他清楚的記得當時三原口並沒有人把守，無論是高亙還是太昊，都選擇性的忘記了這裏。出了三原口，也就擺脫了汗王的追殺，折羅氏算是逃過一劫。
??父親折滿徹下了馬，就跪在這南邊的出口，嚎啕大哭。族人們也都隨他朝北麵拜倒，緬懷死去的老族長折歸泰，也就是被汗王殺死的祖父。
??現在，折九淵已經找不到當時自己站的位置。
??這裏的一切都變了。
??可能是因為折羅氏的出逃，因此高亙加強了防禦，在三原口將古老的關牆修複了部分，並派人把守。
??不過這二十年來，高亙並沒有主動挑起與太昊的衝突。即便是折羅氏的南逃，高亙汗王也沒有做出更進一步的威脅。
??可折九淵很清楚，父親從來沒有忘記這段仇恨。
??原本折羅氏是一個大家族，甚至比沃卡王的夜凜氏還要壯大的多。更重要的一點，別人或許不知道，可折九淵卻明白，現在的哲鹿汗王，當初還隻是一個失去王位繼承權的少年，如果不是折羅氏與夜凜氏兩大家族的鼎力支持，他根本沒有機會登上汗王寶座。
??從這點來說，哲鹿汗王殺死折歸泰，就是一種兔死狗烹的表現。
??“飛鳥盡，良弓藏，曆來如此。”折九淵並沒有父親那份執念，他覺得既然高亙容不下折羅氏，那麽搬到中原來或許是柳暗花明之舉。
??但二十年的時間始終無法衝淡折滿徹心頭的怒火，他無時無刻不想這為父親報仇。然而，他卻始終沒有離開通穀關一步。
??折九淵知道這是一份無比痛苦的承諾。
??折滿徹在通穀關以南隱忍著，全都是因為一個人的存在。這個人就是高亙南方部落的統治者，沃卡王夜歸烺。
??其實沃卡王的稱呼是太昊人的叫法，按照高亙的製度，應該叫做沃卡博濟。博濟也就是次於汗王的貴族稱呼，是一方領地的統治者，甚至也可以直接稱作汗。
??很多人都知道，沃卡王夜歸烺，是哲鹿汗王的結義兄弟，草原上稱作“紮塔”。可很少有人知道，當時結義的是三個人，另外一個就是現在的折羅侯折滿徹。
??哲鹿汗王遷移沃卡部到南方，根本用意就是針對折滿徹。
??現在這三原口的高亙士兵就是沃卡王派出的，有時候折羅侯的部下也會來到三原口與他們用高亙語親切的交談，甚至相互間還能發現共同的親戚。
??可是，二十年過去了，很多年輕的折羅族人甚至不能說一口流利的高亙語，因而這樣溫馨的景象怕是會隨著時間慢慢消失。
??折九淵慢慢的騎著馬，帶著兩個伴當，往三原口的峽穀裏走。
??這裏同時也是高亙的市舶稅所所在，所有通過三原口的商人都需要交納人頭稅。
??現在納答穆大會即將舉辦，前往高亙的商隊擠成一團，但沒有人敢不交錢。折九淵沒有從中看到他希望見到的連家商隊，這讓他有些不快。
??他不是商人，更有折羅侯的給的令牌——這塊令牌足以讓他一路通行無阻，抵達夜凜寨。不過夜弁炤說沃卡王並不在夜凜寨，這就更讓他頭疼了。
??來高亙他有兩個任務，明裏是代表父親拜訪沃卡王，暗地裏還要保護禮笑言的安全。周士樾告訴他從高亙回來，就可以離開令他厭煩的軍營，調入光祿寺裏最清閑的儀仗司。
??折九淵在官場也混了好幾年了，周士樾的話根本就是放屁，他一個字都不信。隻是，他覺得後半生可能沒有什麽機會返回故鄉，或許這就是最後的機會。
??而且，他還記得王城附近的巴彥河畔舉行過的一次非常龐大的納答穆大會。無數的人在歌唱，在跳舞，在感謝神明對他們的恩賜。
??那時他很小，沒有辦法去參加納答穆上的比賽。隻有幾歲的他就暗自期待著長大後可以在納答穆大會上奪得比賽冠軍，然而二十年前的劇變改變了一切。
??他隨著族人背井離鄉，離開了高亙草原。
??這些年來，雖然族內也有納答穆慶典，也有射箭、摔跤等等比賽。但是折九淵更期待與所有高亙的年輕人一較高下。這就像是一種奢望，在他心中埋藏得越來越深。
??“或許這是一次機會，”他出發前就想過，“折羅家族將會再次出現在全高亙的納答穆上，奪取摔跤射箭冠軍，成為全高亙的英雄！”
??在那一刻他覺得自己完全屬於高亙，熱血澎湃之下，十分的亢奮。與之同行的兩個伴當也是他在折羅營中精挑細選出來的高手，他們倆也是如此向往著納答穆上的比賽。
??他們三人很順利的通過了檢查，跟隨人流走入狹窄的三原峽穀。
??沒走多久，人流就從擁擠變得稀疏起來，甚至前後拉開了好幾個馬身的距離。
??三人慢慢的走，也不著急
??過了三原口，就算正式進入高亙領地。他們雖然有高亙血統，但現在的身份卻是太昊人。一個太昊的高亙人，走在高亙的領地上，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奇妙的想法。
??不過相較於高亙而言，無論是折九淵還是那兩位伴當，他們都更忠於折羅侯所代表的折羅氏。折羅氏在哪，他們就屬於哪。
??這是這個時代的法則，並沒有近現代意義上的民族主義。大家也都認可這些。因此假使折滿徹率領太昊大軍來攻打高亙汗國，也不會讓人覺得很奇怪。
??這就是這個時代的生存法則。
??折九淵不能不遵守，而且他是做的極好的一位，甚至還在太昊的軍營裏做到了遊擊武官。
??他抬起頭來，望見陽光照射在高聳的石壁上，一切都顯得那麽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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