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洛泉老人
禮笑言臉色變得漸漸嚴峻,元穀真人這句話讓感到一股巨大的壓力。
??韶陵的秘密。
??韶陵的秘密絕不是什麽《先行錄》。
??當今天子在位已有三十八年,而穆宗皇帝在位整十年,韶陵的主人武宗皇帝在位二十二年。按史載,武宗皇帝駕崩後,當年就入韶陵安葬,此後韶陵便封閉了。
??上個月他在韶陵裏轉了半圈,看到了疑似曆史不載的將軍禮繁的棺槨。
??以鳳凰石來看,禮繁多半就是他的曾祖父,父親禮本善的祖父,祖父禮行衣的父親。
??按製,一位將軍如要陪葬皇帝,應當在皇陵附近做墳,而不是將棺槨埋於皇陵地宮之內。能進皇陵的隻有皇帝的後妃,最多會有一些年歲極小夭折的皇子,而絕無可能有外姓男子。
??太昊王朝或許異於唐宋明清,可在禮法上卻並無異同。禮笑言無法理解武宗的做法,竟然將禮繁秘密安葬在自己的陵墓,這是在太過匪夷所思。
??可是,他知道,這種秘密是絕對不能說出來的。這是大不敬,死罪。
??可樓上這位隻聞其聲不見其人的,難道親身經曆了四十八年前的武宗安葬一幕?
??“元穀,你話太多了,”樓上的人幽幽的說道,“這世上沒有什麽秘密,就算有也已經被埋在地下,永遠不會為世人知道。”
??禮笑言皺了皺眉,朗聲問道:“樓上的前輩可是虞老侯爺的後人?”
??他所說虞老侯爺,自然是武宗的表兄汾陰侯虞陽夏。
??樓上沒有說話,而元穀卻搖搖頭:“閣下想的岔了,虞侯爺的後人現今隻剩京城的安逸侯一人而已。”
??聽他這麽一說,禮笑言原本的狐疑卻又加重了。安逸侯虞曦子?
??樓上那人也歎了口氣:“我不姓虞,隻不過是一個苟活於世的老乞丐罷了。”
??說著,此人緩緩走下旋梯,從陰影中走了出來。
??……
??禮笑言看著眼前這人,頭發眉毛皆白,然而兩片嘴唇上下並無一絲胡須。這讓他有些吃驚,太昊男子皆以胡須為美,更以“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極少剃須。
??然而他毫不遲疑的上前拱手行禮:“不知前輩尊姓大名,晚輩這廂有禮了。”
??“你叫我洛泉老人吧,河水之洛,溪水之泉,”無須老者走到元穀身邊坐下,“你一定很奇怪我怎麽這幅樣貌,我以前在宮中待過十餘年,身體留了殘缺。”
??太監?
??禮笑言下意識的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而那洛泉老人摸了摸肚子,整理了一下袖袍繼續說道:“老朽今年七十有八,遙想當年入宮之時,那還是萬隆六年。”
??禮笑言一聽,大吃一驚:“萬隆六年,還是武宗……”
??洛泉老人點點頭:“我那時不過十來歲的少年,那時在皇上身邊何等意氣風發。”
??元穀真人也道:“一個花甲歲月,你也算長壽之人了。”
??“我入宮的時候,你怕是還沒出生呢,”洛泉老人輕蔑的對元穀真人說道。
??而元穀真人卻搖搖頭:“我是萬隆三年生人,可沒你想的那麽小。”
??洛泉老人看著元穀嘿嘿笑道:“小就是小,萬隆六年你也不過三四歲,說起來,你也有六十多了,老虞家能活到你這個年紀的恐怕還真不多了。”
??元穀默然。
??元穀並非虞陽夏一脈,單也算是虞氏宗親,這點禮笑言很清楚。當年武宗崛起的時候,不僅是虞陽夏一家出力,整個虞氏家族幾乎都倒向了武宗一係,當然這其中多是因為虞陽夏的因素。
??然而數十年後,虞氏沒落,虞陽夏後人幾乎死絕,旁係虞氏也不得入朝為官,甚至在河東州也衰落成為小族,遠不及如今連氏的聲望。
??不過朝中仍然保留著虞曦子這根獨苗,而且虞曦子還是親王的準女婿,總的來來說,虞家過去的事情正在被遺忘,或許有一天又會重振輝煌。
??“前輩,”禮笑言更想知道關於自己的事情,“你見過我父親和祖父嗎?”
??聽見他的問話,洛泉老人仔細的打量著禮笑言,緩緩地露出一副神秘的笑容:“幾十年來,我一直住在這裏,從來沒有出去過,除了元穀和他的大弟子弘尚外,你是我見過的第三人。”
??“你在這裏住了幾十年?”禮笑言很是吃驚,宮中的一個太監居然會在這裏待這麽久,難道是為了監視虞陽夏?可他的話聽起來卻不是這麽回事。
??洛泉老人甩了甩袖子,一把搶過元穀手裏的酒葫蘆,咕咚咕咚的喝起來。
??元穀真人看了看他,一臉的無奈:“你少喝點,一把年紀了。”
??禮笑言看了一眼元穀真人,又看了一眼洛泉老人。
??要說洛泉老人在這裏監視元穀真人幾十年,倒不如說是元穀照顧了洛泉……想到這裏,他的眼睛一亮,明白過來。
??洛泉是武宗朝的太監,也就是宮中舊人。今年七十八歲,算起來在武宗駕崩時,也不過三十歲上下,這樣的年紀在宮中其實比較尷尬。
??新皇帝穆宗登基時也不過十六歲而已,自然依靠年紀較大的老太監,以及信任跟自己玩的好的小太監。洛泉在穆宗朝未必過的愉快,甚至可能會遭到打擊——如果從禮繁入葬韶陵來看,洛泉多半是知道這件事的。
??甚至洛泉是少數不多的知情者。
??虞陽夏是韶陵的建造者,也是武宗下葬大禮的主持者,以曆史上對他的忠心評價,他多半會把所有遺留的問題都會處理掉。
??所以,隻要問一個問題就可以知道答案了。
??禮笑言看著洛泉老人的眼睛:“那不知前輩是否認識一個叫禮繁的人。”
??說完,他認真的看著對方,不放過任何一個表情。
??而洛泉老人舉著葫蘆,像是被電擊了一般,一動不動的,而葫蘆裏的酒水順著他微微顫抖的嘴唇邊溢出,灑在地板上。
??元穀伸手將葫蘆慢慢接了過去,甚為可惜的湊眼去看葫蘆孔,嘴裏卻有意無意的說道:“禮繁,這個名字我好像在哪裏聽過。”
??洛泉老人幡然醒悟,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不認識。”
??禮笑言微微一笑,對方這樣的矢口否認讓他確信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
??“前輩,你是被人禁錮在這裏的吧。”他笑著對洛泉老人說道,目光卻慢慢轉移到了元穀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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