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秋後算賬
趕在宵禁之前，禮笑言回到了熟悉的東四坊的“自家宅院”。
??他一路上都在回味夏宗邦所說的話，進門的時候甚至沒注意到自家客廳內正坐著一位不速之客。
??“老爺！”韓冬兒這一聲叫喚讓他終於發現了屋子裏多出的這人並非內心期待的隔壁鄰居。
??此人的臉上不時的溢出淡淡的微笑，看起來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不過真正讓人害怕的是他這一身的黑衫短打，外披一件極為拉風的繡蟒的袍子。
??黑衫錦袍。
??光祿寺的特務。
??禮笑言並不喜歡光祿寺，在他看來，太昊的光祿寺等同平行世界中另一個位麵裏的錦衣衛。
??秘密監視逮捕，私下審訊判刑。幾乎別無二致。
??而且太昊的光祿寺最為特殊的地方，光祿寺的官員有兩套身份，一套文官，一套武官。而且不是虛的，戶部會按照光祿寺登記的文官官職發放俸祿，而兵部也會按照光祿寺武勳等級發軍餉。
??這是太昊王朝的創造發明，也讓光祿寺可以合理的在文武兩套體係裏深入工作。
??比如夏宗邦的好朋友周士樾，他的文職是光祿寺的主事，正六品。周士樾還有一個武職，是指揮參將，也是正六品。當然在以文禦武的太昊王朝，他的主職是主事，指揮參將不過是自動兼任，當需要帶隊行動時才會使用。
??禮笑言唯一見過的光祿寺官員就是周士樾，而今晚在家中等他的就是周士樾。
??……
??“沒想到吧，禮大人。”周士樾已然坐在椅子上，用非常坦然的目光看著哆哆嗦嗦的韓冬兒。很顯然，韓冬兒也認得周士樾的衣服，這當然會讓她害怕。
??周士樾的突然造訪，讓禮笑言有些措手不及。他是夏宗邦的朋友，周士樾也是，但他倆之間並沒有什麽交集。
??重要的是，周士樾在南陵衛那些山匪中找不到海刀疤嚴徹等人，早晚有一天會懷疑到自己身上。恐怕今天他就是為此事而來。
??還有那位帶著韶陵中盜挖出來的幾十萬兩金銀的若夫人，恐怕也難逃這位光祿寺主事的事後懷疑。
??而這一切的焦點卻都在禮笑言身上。
??“原來是周大人啊，我說這半夜三更的怎麽會有人到寒舍來坐，”禮笑言說著望向韓冬兒，“冬兒，怎麽也不給周大人倒茶。”
??“禮大人，不用客氣，”周士樾微笑著摸了摸唇邊的胡須，“我們光祿寺的人很少會受主人家的歡迎。”
??“怎麽會，都是一朝為官，為國效力怎能分貴賤高低，”禮笑言不陰不陽的坐到周士樾的對麵。
??按禮，禮笑言是從七品，而周士樾是正六品，兩人之間還是有品級差，禮笑言應該向周士樾先行行禮。
??但禮笑言並不想這麽做，這也是在表明他的態度：周士樾的光祿寺身份並不受歡迎。
??“禮大人果然是不同凡響之人，”周士樾拍手道，“是在越東來與夏宗邦吃飯吧。”
??禮笑言點點頭。周士樾既然來找他，自然會對他的動向摸的一清二楚。隻是現在他搞不清楚周士樾來找他究竟是壞事還是好事——當然沒有哪個官員會覺得被光祿寺找是件好事。
??周士樾看了一眼還愣在那裏的韓冬兒，像一個慈祥的老人溫柔的說道：“這位姑娘，還是麻煩您給我燒點水泡壺茶來好嗎，到你們家呆了有一個時辰，現在我是真的渴了。”
??韓冬兒嚇了一跳，趕緊瞅了一眼禮笑言，看到禮笑言衝她點點頭，便飛快的逃出了客廳。
??支開了這宅中唯一的仆人，客廳裏隻剩下禮周二人，周士樾果然收起了慈祥的麵目，變出了一副冷漠的臉。
??“禮大人，你好大的膽。”周士樾惡狠狠的說道。
??禮笑言默不作聲，根據以往看過的諜戰片故事裏，跟資深特務打交道時，盡量少說話，言多必失。而且一定要冷靜，要找到對方話裏的漏洞，因為即便是超級明星特務，也會有疏漏的地方，甚至在一些關鍵的情報上會搞錯重點。
??現在就是要從周士樾的話裏聽出他到底知道了些什麽。
??……
??“海刀疤是不是混在回京的隊伍裏？”周士樾的臉色非常黑，“還有嚴徹。”
??禮笑言一臉無辜的搖搖頭：“什麽意思？”
??周士樾道：“你別裝了，海刀疤那些人就是跟著你離開的南陵衛。”
??禮笑言雙手一攤：“我可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麽意思，準確說我是押送黑破天回京的，押送軍士是折九淵折遊擊的人，跟我可沒有什麽關係。”
??周士樾冷笑道：“別跟我繞彎彎，折九淵巴不得抓住海刀疤這些山賊，你把這髒水潑到他身上可沒用。”
??禮笑言歎口氣：“我可沒有，我隻是說事實，我並不知道海刀疤在哪，也不知道他們是否混在押送隊伍裏。按照夏大人的吩咐，我隻管押送黑破天回京。”
??“那若夫人到底是怎麽回事？”周士樾陰沉下臉，“她人呢？去哪了？”
??“那我就更不知道了，”禮笑言搖搖頭，“我押送黑破天，她若夫人則是押送金銀上京。到了大興關，兵馬司來人接手後，我們就分開了。若夫人去了哪，我也想知道，我還擔心她那幾十萬兩能不能送到京城呢。這些事情你應該比我還要清楚吧，周大人。”
??周士樾冷冷道：“那些金銀不重要，重要的是若夫人，我現在極度懷疑若夫人救走了海刀疤他們。”
??禮笑言終於發現了周士樾話語中的漏洞。
??金銀不重要。
??幾十萬兩金銀怎麽可能會不重要。
??他忙反擊道：“周大人，據我所知，接手那幾十萬兩金銀的人可是從京城趕去的。他們自然會跟若夫人有聯係，否則怎麽能順利的拿到手。我想，周大人應該去好好地問問他們。”
??禮笑言斷定周士樾不會，不敢，也不能去問那些人。
??周士樾再怎麽強悍，也不能隨便去得罪這幾十萬兩金銀背後的那些達官顯貴。除非他有足夠的證據，能夠讓他的上司從宮中獲取抓捕許可。
??而周士樾很顯然沒有找到。而他話語間想從禮笑言這裏找到突破口，其實也是妄想。畢竟那位若夫人的下落，禮笑言是真的不知道。
??但，周士樾還是希望有所收獲。
??於是他站了起來，雙眼卻冷冷的看著禮笑言。右手輕輕在腰間的刀柄上摩挲，指甲甚至發出呲呲的怪異聲。
??禮笑言勇敢的回望過去，並不發怵。他很清楚，周士樾不過是黔驢技窮罷了，古人的心理博弈怎麽能與沒事在圖書館翻看羅素黑格爾的他相提並論？
??“碰！”的清脆一聲，一個茶壺摔落在地，碎片散了一地。
??返身進來的韓冬兒驚恐看著周士樾腰間若隱若現的刀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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