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誅心
對於壺中世界的擁有者以及絕對掌控者昆侖來說，竟然有未經他允許就出現在這一方天地的事物，實在是讓其驚訝莫名的同時，倍感好奇。
隨著那青灰煙影逐漸成型，昆侖聚在一起的眉頭如橫江大橋由中間斷開，不為別的，光那煙影成型後頭頂的牛角，就讓昆侖意識到了什麽。
果然，一陣如繭蠕動之後，煙影依舊飄渺，可身形卻一如遠處舉斧問天的莫忘。
夢秋不動聲色地向昆侖身後挪了挪，昆侖起初沒當回事，隨後倒是偷笑起來，這冰美人兒害怕這些東西？嘖嘖，看不出來，看不出來啊。
先前的點點誤會也算是冰釋，昆侖上下打量起莫忘，牛鬼蛇神？啥意思？
“所以…誰來給我解釋一下？”昆侖指的，自然是火羅刹或是莫忘了。
牛鬼莫忘似乎反應有點慢，好半晌，才單膝跪地，動作顯得機械且僵硬，火羅刹目含熱淚，將手放在其牛角位置，微微閉眼。
片刻之後，火羅刹才平複心情，緩緩道來。
原來，莫忘乃是九黎八十一族中甘俯一族的族人，其部半牛半人，是上古九黎一族中強大的戰士之族。
而牛鬼蛇神說的則是甘俯一族的妖族異能，甘俯族人在死後會有不小的幾率化為“牛鬼”，而且這種幾率，因戰身死往往比自然死亡要高的多。
“牛鬼”擁有甘俯族人生前的記憶，銘記其執念，更會繼承其死前的憤恨，將其當成戰死者的一部分人格化身，也並不為過。
對於妖族來說，實力是一切的起點。對於甘俯族人的這種異能，有些妖族同樣難以接受，隻是顧忌當初九黎一族的絕強實力，不會表現出來罷了。
而莫忘的執念，實在太多。他的族人，幽冥浮屠，妖王蚩尤等等，正是這一切促使其踏出蠻荒，隻身顛沛於人世。
當初莫忘因洪英算計，幾乎身死魂滅，恰好昆侖將其收入煉妖壺中，而且，鬼道重寶幽冥浮屠也在其中。
莫忘身軀化為碎石，殘魂卻是沒有消散。其雖未達元嬰境，再無複活可能，可是甘俯族的異能，加上剛好被存放於煉妖壺另一方外的幽冥浮屠，讓莫忘能夠以“牛鬼”之身寄宿於幽冥浮屠之中。
這壺中世界，昆侖便是天地主宰。幽冥浮屠不太受昆侖重視，鮮有被拿出來的機會，這也導致莫忘無從現身。
這不，昆侖為了平複火羅刹的情緒，把幽冥浮屠拿出來…
之後就順理成章，莫忘得以現身。
至於火羅刹為何先於昆侖知曉、察覺莫忘的存在，說起來略有傷感。
火羅刹乃羅刹族當代族長小女兒，這個羅刹族可不是羅刹道的那種鬼神一族，就是單純的妖族而已。
當年蚩尤戰敗，九黎八十一族分崩離析，甘俯族與羅刹族世代交好，也就彼此照應著退往西北。
到了莫忘這一代，上古之戰都是千多年前的事了。隻是同為妖族的莫忘，與火羅刹有著一段…是男人都懂的故事。
隻不過最後莫忘為了改變族人生存困境，立誌去尋妖王線索，這一別，就是三十八年。
現身一段時間之後，莫忘似乎適應了壺中世界的一切，動作相比之前靈敏了許多，唯一不方便的，便是無法開口說話。
四人圍坐在青草之上，此時皆是一陣唏噓。
一來為甘俯族如今的狀況唏噓。二來也是有感於莫忘同火羅刹的再次相逢。
“三十八年啊，情竇初開的少女，也已經是人近中年的…嗯？”昆侖說著，感覺有些不對勁。
按人族的歲數來算火羅刹，好像不科學，於是問道：“小妞兒，你多大了？”
“二百有十三。”火羅刹望向莫忘，眼眸中星火閃閃。
昆侖一時無言，果然，妖族的中年，青年，少年少的，沒法按人族的標準來啊。
“屬下鬥膽一問，大王轉世投胎，已幾多時日？”
“我…咳，快二十一年了。”
“！”
“！！”
“！！！”
略微震驚的，當然是莫忘了，身為牛鬼的他，情緒波動並不如何劇烈。
中等震驚的，則是火羅刹。一來是驚歎於昆侖年輕，二來又有些“本應如此”的感歎，廣場一戰，火牆內的妖氣霸道狂邪，勝她太多，結合其身份，之前的一絲不平也蕩然無存。
至於最震驚的，反而是夢秋。
二十一？她肖夢秋可是二十六了啊！三歲一條溝，這溝都快兩條了！！！
再說了，這人看著，哪裏像二十一？說他四十一都有人信！
原本，昆侖與火羅刹在廣場一戰，是以火羅刹族人性命作為威脅，逼迫其假裝敗於己手。
此次帶其進入壺中世界，本是打算將極樂仙府的疑點通通告知對方，避免其給自己拖後腿。
沒想到，現在不用了。一個莫忘的“牛鬼”，解決了所有問題。
見夢秋在一旁偷偷看自己，昆侖無奈說道：“緣，妙不可言？”
之後昆侖將幽冥浮屠置與“莫忘”土山之中，便帶著夢秋和火羅刹離開壺中世界。
至於說火羅刹為何會來到極樂仙府，昆侖也大致明白了。
羅刹族所處環境逐年惡劣，已不適生存，聽聞此間周娘娘有一至寶，可移山填海，催林生土，但隻有“選婿活擂”的勝者才能與周娘娘見上一見。
為了族人，火羅刹帶著族中青壯，不遠千裏，來到這裏，中途因為各種原因，族人著實死傷不少。
出得壺中，火羅刹對昆侖的態度明顯變了不少。昆侖見其房中法陣依然保持完好，也是心中大定。
接下來…
“大郎。”夢秋叫住昆侖，用的竟然還是“黃大郎”那名字。
“嗯？”
“接下來我們怎麽辦？”
“嘿嘿，換衣服！”
“！？”夢秋一愣，麵色羞紅。直到昆侖掏出三套“夜行衣”，才偷偷啐了一口，暗罵自己一聲。
此極樂仙府本就在地下，自然無分晝夜，一切明暗皆由仙府四處高懸的燈盞調節。
三人貓腰弓背，借著一旁瀑布隆隆掩護，一路潛行匿影，向周天宮當中最豪華的建築摸去。
昆侖想過將夢秋和火羅刹一齊收進壺中世界，那樣做事方便一些。奈何二人並不像若雪和小青那種，是與昆侖達成某種“契約”而入壺，所以隻能逗留片刻罷了。
好在二女修為並不拉跨，三人時而屏息靜待，時而提速飛奔，沒多久便接近那巍峨宮殿。
遠遠的，昆侖見其門扉以古篆寫著，“摘星樓”三個大字。
不屑一笑，昆侖示意二女跟緊自己，三人沒有潛入摘星樓，反而向不遠處一棟獨立庭院奔去。
此院乍一看，頗有小家碧玉之感，與周圍富麗堂皇的風格頗有出入，當昆侖左手掐印，率先躍入院中，隨即直奔廂房之後。
夢秋不由心中冷笑，外在看起素雅清新，內裏之堂皇竟不亞於外頭亭台樓閣，巍峨宮殿。
見昆侖衝自己招手，夢秋快走兩步，跟了上去。
秀麗閨閣中，胡媚兒隻著單衣，安坐於床。暮雨鞭幾乎就要現身，夢秋卻發現昆侖並不在意對方，而那狐狸精也對自己三人視而不見，不由心中起疑。
昆侖對胡媚兒的異樣視若無睹，左手法印不變，一屁股坐到胡媚兒身旁，還不忘衝夢秋招手。
“咦？這是怎麽回事？”火羅刹性子奔放，再加上知曉莫忘下落後，心情莫名舒暢快活，此時膽子更是大了起來。
“嘿嘿。”昆侖不搭理她，轉而看向夢秋，“記得麽，在廣場上，我讓其發誓為我所用。”
見夢秋點頭，昆侖也不再賣關子，“既然都是自己人，我也就直說了。小青和若雪那種，真心待我，有心見契約的可以為我至寶所容。像小狐狸精這種，起誓於我的，我便可以強製讓其聽命於我。這就是我之前對你說，要做的試驗。”
夢秋恍然，煉妖壺，當真霸道，竟然無視那胡媚兒真心，僅憑誓言這一桎梏便使昆侖擁有對胡媚兒的絕對掌控權。
對天起誓？難不成這煉妖壺自認可代天而立？
見二女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昆侖嘿嘿一笑，對胡媚兒說道：“好了，帶我去那些‘婿’之所在。”
火羅刹疑惑地看向昆侖，問道：“‘婿’？為何不直接去找那周娘娘？”
“二百多歲了，這都不懂？”昆侖這一句，可是嗆得火羅刹夠嗆，見她咬牙切齒的樣子，昆侖哈哈一笑，說道：“周娘娘，我必然是要去找的。隻是那些‘婿’的情況，決定了我是與其談，還是…下殺手。”
找周娘娘，是不可改變的。隻是胡媚兒說那周娘娘乃是胡容族的某一位先祖，這才讓昆侖改變直接找過去的想法。
胡容族，昆侖並不討厭，甚至還有些欽佩，這也是為何他臨走前給了阿奴一片竹葉。
既然周娘娘與胡容族有這層關係，昆侖也就不打算直接“殺”過去。
沒錯，若是沒有胡容族這層關係，昆侖此時已經直搗黃龍了。
為何？因為他已經確定了，吸收廣場上戰死妖族妖氣的，就是那周娘娘。
如果結合火羅刹的話，以及她之所以帶著族人來這裏的原因。
這周娘娘，其心，可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