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道觀
擁有一定力量，一定理智，卻是沒有世俗的道德束縛的生物可怕麽？可怕。
??妖族天然的任我，獸性中本能的狂放，這讓昆侖沉浸在“爭勝”的狀態中，難以自拔。
??迷茫中，昆侖眼中的鹿蜀竟與肖大力和楊素素的形象重合，仿佛他目前無法超越，無法跨越的坎一般，追趕不上。
??憤怒，不甘，憎惡…本要被這些情緒支配的昆侖突然恢複一絲清明，健壯龐大的身軀猝然停下，愣愣地看著身旁河道中，一尾掙紮不已的小魚。
??恢複人形的昆侖，依然是那套粉色內襯加黑色勁衣。手中捧著小魚四下張望，河道顯然幹枯已久，這小魚兒是從哪來的？
??昆侖緊皺眉頭，散開神識四下探查，一時間竟找不到水源。眼看著小魚在掌中奄奄一息，嘴巴不住張合，一股無力感油然而生。
??“世事艱難，不說為達達報仇。就連找個水源這種簡單的事，我都做不到？”
??恰逢此時，昆侖手掌上方，竟凝聚成一團小小雨雲，片刻後“天降甘霖”，淋在昆侖掌中，好在昆侖巴掌夠大，緊緊捧住之後小魚還能在裏頭遊泳翻身。
??果然，旋龜出現在昆侖身旁，帶著羽冠的雀首側過眼，向昆侖掌中看去。
??“謝謝。”昆侖一邊說著，一邊在想，這小魚是個什麽品種？看起來不太好吃。
??正想到這呢，那獼猴飛奔過來，衝著昆侖屁股就是一腳，踢完就跑，還對著昆侖做鬼臉。
??“沃日。還記仇！？”
??“嗚嗚哦吼吼。”
??掌中有了東西之後，昆侖也就放下了莫名升起的爭勝之心，任由鹿蜀在前方健步如飛，他隻是邊走邊看，看掌中那尾小魚。
??“你這看起來瘦不拉吉的，是怎麽跑到那河道去的？”
??不知小魚是否有靈性，總是它在昆侖掌中暢遊，隻是昆侖說完這話之後，它很少把腦袋麵對昆侖罷了，不樂意正眼瞧他？
??構樹果實自帶的稍微防止迷路的作用，也救不了昆侖。這貨跟著鹿蜀，左拐右拐，穿行於大山叢林之中，早就忘記了來時的路，更弄丟了要去的方向。
??“總之，跟著就對了。”心寬體胖，昆侖摸下了眼眶四周黑眼圈的位置，倒是一點也不擔心。
??日落月起，月沉天明。往複三次之後，昆侖終於站在了一座奇怪的建築附近。
??以昆侖有限的常識來看，這建築像個道觀。偏偏又有些年久失修的感覺，顯得有些破敗。
??鹿蜀等在階梯下，見昆侖到了，輕鳴一聲，轉眼消失不見。
??昆侖提著一整片葉子做的魚缸，站在石階下抬頭觀望。
??“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幹什麽？”本想發出靈魂三問，昆侖下意識地扭腰，擺臀，轉身，伸手，捏住獼猴踢過來的腳，隨後以其猴之道，還施猴身，踹得獼猴嗚嗚嗷嗷一陣，罵罵咧咧跑開了。
??或許，這就是雪豹盧峻帶給自己那地圖上的地方了？
??見鹿蜀，旋龜和獼猴都消失不見，昆侖聳肩抬腿，邁上石階。
??隻是這階梯似乎有貓膩！昆侖登了半日，竟依然沒能上頂，偏偏那高處的道觀依舊清晰。
??“娘的了，老子這是見了鬼了？”昆侖疑惑不已，身體的疲憊明確的告訴他，這不是演習，哦不，這不是幻覺。
??“我一個吞天訣隻有奉天期，還隻有二層的國寶，憑啥要受這種罪啊。”昆侖暗罵不止，隻是想到肖大力，楊素素，驚虹劍宗，還有達達，昆侖到底還是抬腿邁步，繼續登階。
??恍惚中，昆侖開始產生幻覺，腳下雖然不停，台階依然清晰，隻是台階周圍卻不是蒼翠樹林，高處道觀也扭曲透明，最後消失不見。
??當昆侖回過神，手中依然提著樹葉魚缸，隻是腳下台階不再，周邊所處的位置，像是一個學堂？
??一素袍老者以一頂破冠束發，慈眉善目地看向昆侖，說道：“如此說來，倒是眾生平等了？”
??昆侖一時愣然，眾生平等？問誰呢？問自己呢？平等？
??“恩師，眾生具為盤古精血，自當平等。”一略微有些稚嫩的聲音由昆侖背後響起，差點把樹葉魚缸給昆侖嚇掉了，轉頭看去，竟是一打扮類似老者的稚嫩孩童。
??“盤古雖開天地，精化山河，然氣分清濁，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如何平等？”
??“天下凡九州，存四海。更有世外九重天，洞天福地無數，清濁雖不相容，卻也可各宰一方，既同為生靈，如何不平等？”
??“以清為主，心存善念，行有善終，教化萬民，呈世之美。濁者若何？”老者麵上表情未有變化，隻是看向孩童。
??“濁者雖濁，行事乖張無序，崇力尊強，然則世之真善，具為清者定焉？混沌生太極，兩儀分陰陽。若濁者俱滅，清者何存？”
??昆侖茫茫然站在二人之間，看一老一小彼此唇槍舌劍，往來交鋒。一時竟有些呆住。
??記得剛剛吃掉紫竹之時，腦中便有那麽一段盤古開天的話語。
??結合這一老一小所言之事，昆侖也逐漸梳理明白一些事情。
??世界乃是盤古開天而成，盤古以精血化為山河，以自身氣脈化為生靈存於世上。
??氣脈分為清濁二氣，其中至清者為神，至濁者為魔。其他清濁混雜的，則是精怪妖人各種生靈。
??似乎自古以來以清為主導的和與濁為主導的就不對付，於是…雙方都想消滅對方，還世間一片清淨。
??從結果上來看，好像清者成功了。人精妖怪雖說都是清濁參半，也各分多寡的。妖以濁為主，人以清為主。如今滿世界都是人，顯然清者在之前的“大戰”中勝出了。
??看來還是得學習啊，不然這種看似常識的事情都不知道，以後出去不好混啊。昆侖搖搖頭，暗中歎氣。
??“若是無趕盡殺絕之想，凡天下事，依法守序，自是性命無礙。”中間溜號的昆侖一愣，也不這一老一小話題怎麽轉的這麽快。
??“恩師，何為法？”
??“道為法。”
??“何為道？”
??“道乃自然。”
??“恩師，何為，自然？”孩童繼續說道：“徒兒尚不知何為自然，然則一事可明，人非自然，仙非自然，神，亦非自然。”
??“慎言。”老者麵色有些不自然，四下張望一番，“全兒，此事非你我可議，若心有茫然，自尋便是，切忌，不可與人言。”
??“恩師，可是有歹人作梗？如若不然，若何言之有罪？”
??老者慈祥笑道：“言之有物，言之無罪。清者自清，教化萬民。”
??昆侖正皺眉凝思，周身場景大變，待昆侖回過神後發現，赫然是那天達達被圍攻的地方！
??昆侖以一個旁觀者的視角看著達達現出真身，八尾妖狐身化八方，力敵在場數百修真者，隻為護著那奄奄一息的蠢熊貓。
??呼吸逐漸急促，昆侖怒吼一聲，便要現出真身將那些修真者碎屍萬段。
??隻是，突然他腳下趔趄，險些倒地。魚缸中的水灑出幾分在手背，待昆侖回過神，台階在腳下，樹林列兩旁，那道觀，竟在眼前了。
??“人啊，真複雜，講話都那麽奇奇怪怪，什麽之乎者也的，也不嫌棄累。”想起之前那一老一小，昆侖扯起嘴角，一臉嫌棄。
??“妖啊，真複雜，明明求生不易，修煉更難。仍要前仆後繼，混跡人世。也不嫌棄累。”一人學著昆侖的語氣，喃喃說道。
??“何方妖孽！”昆侖大驚！四下尋找之後發現，腳下，也就是道觀門口，竟然半躺著一人。
??“妖孽？嗯，倒是第一次被妖孽稱作妖孽。”那人一身道袍，額下蓄須，隻是與剛才昆侖見那兩人比起來…邋遢了許多。
??“額…我叫昆侖，實不知大仙有如此雅興，在此…嗯，在此融入自然。”
??“呸。”那道人啐了一口，“什麽大仙，我就是個看門的。還雅興，屁。嗝兒~~”
??就算不太喜歡喝酒，昆侖也聞得出對方身上、嘴裏的酒氣，實在不是很讓人愉悅的味道。
??“大仙…這裏是什麽地方？”昆侖小心翼翼地問道。
??“你不長眼？那不寫著？”
??順著道人所指，昆侖看向那道觀大門上方，“黃龍觀”
??黃龍？昆侖撇嘴，聽說過青龍，白龍，黑龍，惡龍，倒還是第一次聽說黃龍。而且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泥鰍。
??“大仙，黃龍觀我是看到的。這山…叫啥？”
??“堂山。”
??“哦哦，敢問如何離開？”
??“你要走？”
??“啊，自是要走。”昆侖掏出那地圖，說道：“你看，兩點一線，起點是我當時在的地方，終點是堂山。想必也就是這裏了。意思不就是逛一下，就趕緊滾蛋麽？”
??那道人愣在當場，半晌沒說話。
??“而且…我還有事要辦。”想到最後，李達以狐妖之身慘死在自己麵前，昆侖早已將那一老一小拋之腦後。
??“哦？容老道我問一句。要辦啥事？”
??昆侖蹲下身子，隨後坐到道人身旁，將手中魚缸遞與對方，“複仇。”
??“嗬嗬。”道人看魚缸中小魚遊來遊去，仰頭灌酒，“仇到頭來，皆是虛無，不過一場空罷了。”
??昆侖奪過道人手中酒壺，仰頭灌了一口，“今朝有酒今朝醉。之後空不空，我就管不到了。”
??道人哈哈大笑，隨後帶著幾分醉意，說道：“你就不怕，出不了這招搖山？”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