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靜觀
昆侖吃過許多食物，也熱衷於人族的美食。昆侖不排斥殺生取肉，卻是覺得沒必要殘虐生靈。
??如果人可以仗著力量和智慧肆意殘虐動物，昆侖歪著腦袋，說道：“那我為什麽不能對他們做同樣的事？為什麽這些人縱容幼崽傷害生靈，卻不能接受他們被傷害？”
??公狼自然不會回答他，隻是靜靜地坐在那。
??昆侖無所謂地聳肩，聽著火堆劈啪作響，思緒飄遠。
??似乎有許多事情做起來，都是不需要原由的。達達是妖，那人們群起而攻之就有了足夠的理由。
??自己是妖，即便救過朱珠，也會被對方痛下殺手。
??狼不是妖，卻也因為力量不足而被抄家滅族。
??河畔的男人，村中的村民，與自己沒有什麽仇怨。卻不妨礙自己將其殺死，消滅。
??其中似乎有些關聯，又似乎沒有。
??昆侖搖搖頭，算了，想太多又有什麽用。總歸，人妖殊途。王法也不過是人法，為的是人族百姓而已。
??公狼嗷嗚一聲，趴了下去。
??“不容易，你還活著呢。”虛竹的聲音響起，昆侖沒有絲毫驚訝。
??“你都沒死，我怎麽舍得去死。”
??“哦？”虛竹雖說沒有形象，昆侖卻能夠感受到他的戲謔。“不舍得？嗬嗬，你這瀟湘門之行，分毫看不出不舍得，反倒像是急著去送死。”
??“……”昆侖默然無語，因為虛竹說得對。肖大力是元嬰境他是知道的，自己搞不定元嬰境他也是知道的。
??仙途險惡，人心叵測，他大概還是知道的。
??然而他還是去了，為了王棟，也為了紫萱。
??現在想想，這不就跟去送死一樣麽。
??“也沒什麽不好。”原本指望虛竹再罵他幾句，倒是指望不上了。雖說無用，被罵被指責，多少能緩解一些紫萱身死的自責。
??昆侖猶豫了片刻，問道：“你怎麽了？”
??“哦，我啊。大限將至而已。”
??一時間，昆侖不知該如何接話。
??“能做的，我都做了。你不需要問，也不需要找。”虛竹嗬嗬一笑，語氣中反倒是毫不在意，“時機到了，一切自然明了。”
??以前昆侖覺得，時機未到就是虛竹拿來忽悠自己的。隻是現在想想，有些事情沒有去經曆，沒有去感悟，旁人說什麽都是意識不到，理解不了，感受不到的。
??知人知麵不知心，這個詞昆侖是知道的。隻是在遇到朱珠之前，其中深意卻是昆侖無法體會的。
??“那時機，什麽時候才算到了呢？”
??“當到，則到。”
??昆侖不再多言，月依舊，風微涼。
??良久之後，昆侖問道：“其實，我才是那個紫竹吧？”
??“不錯。”
??“哦？這個時機到了，可以告訴我？”
??“未到。”
??“……”昆侖暗歎，對於一隻熊貓來說，打機鋒實在不是他長項。
??“你，僅僅是你。記住這個就夠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既是個竹子，還是個壺妖，同時還是國寶熊貓妖。”
??“心寬體胖，到底還是有好處。”虛竹嗬嗬一笑，也懶得解釋，有些事情現在讓昆侖知道，也是毫無意義，甚至徒增壓力。時機到了，他自然會明白一切。
??“沒別的話了？”
??“怎麽？舍不得？”
??“那倒也不是。隻是啊，離別不太讓人好受。趁著這時候，一起吧。”是的，趁著這時候，一起去了吧，正好也可以讓昆侖拋下一切，以一個妖族的身份做事。
??“順其自然。”
??這是虛竹留給昆侖的最後一句話。直到多年以後，昆侖才算明白自己到底背負了多少，希望。
??看向火堆另一側的狼，同時那狼也感受到了昆侖的目光，抬起頭。一妖一狼就如此對視一陣，倒是昆侖先笑了出來。
??“正麵，反麵，中間麵。為什麽自己不是壺，就一定是竹子呢？就不能二者都是？”
??給紫萱的兩片竹葉，恰巧是昆侖認識到自己的關鍵。這下好了，以前覺得虛竹是個竹妖，自己是個壺妖，大家一同混在熊貓妖的身體裏。
??如今竟然…自己既是竹妖，又是壺妖，同時還是熊貓妖，哦？三位一體？還挺時髦。
??不得不說，昆侖胡思亂想得出的結論，還是有一些靠譜的。
??神魂乃為竹，命源乃為壺，而形體，則是食鐵獸。
??原本以為自己習慣了孤獨的昆侖，突然覺得有些冷。達達不在，紫萱不在，如今連陪伴自己許久的虛竹也…
??“不曉得，以老子路癡的屬性，得在這林子裏轉多久？”想到被畢風帶到林子裏開質化形，然後迷路了許久的過往，昆侖無語至極。
??微風徐徐，樹響颯颯，晨曦中上路的昆侖稍顯惆悵，惆悵的不是如今路在何方，而是為達達複仇的計劃，需要從長計議。
??瀟湘門之行可謂是虧到了姥姥家，不但沒撈到什麽靈果異草，還差點丟了小命。
??要說收獲，還是有的，而且很多。
??那就是讓昆侖明白了，一個三流宗門都不是那麽容易對付的。一個元嬰境就可以輕易地將自己玩弄於鼓掌之間。
??由此及彼，那驚虹劍宗呢？楊素素呢？
??“看來老子之前將事情想得太簡單了啊。”昆侖歎了口氣，“同時也將人心想得太簡單了。”
??這就是最大的收獲了，天真單純逐漸變得謹慎小心，在這洪荒世界，仙途之上，實在是存身立命的根本了。
??“嗚嗚嗚！！”一陣低吼過後，跟在昆侖身側的公狼飛撲進一旁的矮從中，片刻過後，嘴中銜著一隻野兔走了回來。
??“說起來，你跟著我幹啥？”昆侖半蹲，有些無奈。他現在有些陷入到自我懷疑的怪圈之中，總覺得達達，紫萱，都是跟他扯上了關係才…
??“算了，再倒黴，也好過現在的你。”昆侖接過野兔，隨手生了堆火。
??然而終究不是保護區裏的電視節目，野兔會直接變成噴香誘人的烤肉。相反…笨手笨腳的昆侖廢了好大勁才把毛和內髒處理幹淨。
??然後發現…這兔子就沒剩多少肉了。
??沒有鹽，沒有油，沒有香料。這一餐吃的，味同嚼蠟。
??不過與昆侖嫌棄的樣子相比，大郎就顯得沒那麽挑了，大郎就是那隻公狼啦，長期混跡野外，第一次吃到熟肉的大郎還是很快消滅了自己那一份，然後目不轉睛地盯著昆侖手中那份。
??“滾！沒得商量！”俗話說，有人搶著吃，才會越吃越香。昆侖三下五除二便將手中的兔肉消滅，還不忘炫耀似得咂巴下嘴。
??昆侖對自己的廚藝要求不高，事實上也高不了。所以隻停留在熟了就行的階段。
??在林子裏走了三天，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就像第一次從迷蹤森林中跳出那般，眼前依然是開闊無垠的荒郊野外。
??時間，嗯，看樣子還不到正午。地點，不知道！昆侖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機智！隻要衝著一個方向走，早晚都會走出林子的！
??隻是啊，出了林子之後，眼前兩幫正在火並的家夥同時向昆侖看過來，直看得昆侖頭皮發麻。
??都說袞生得意須盡歡，這話昆侖是同意的。可為什麽他就沒得意過呢？除了挨揍就是倒黴了。眼前這又是…倒黴？
??果然，火並的雙方逐漸壁壘分明地散開，兩撥“人”逐漸將臉轉向昆侖。
??講道理，如果是人的話，昆侖說不定就上去全給弄死了。偏偏這兩波“人”不是人，是妖族。
??同樣的衣衫襤褸，同樣的髒兮兮。一撥手拿木棒，木棍，木疙瘩的家夥，拖著長長的尾巴，帶著一身騷氣看向昆侖。昆侖一眼就看出誰是頭頭了。
??那個高大一些，手裏木棒上頭嵌著點金屬的，必然是頭頭。
??“黃鼠狼？”昆侖分辨了半天，這才敢做判斷。
??而另一撥人，除了體型稍小之外，手中的棍棒也顯得小了一號，細細看去，竟然是雜牌軍。有貓妖，花妖，竟然還有雉妖。
??誤入“戰場”的昆侖向遠處看了眼，屁得荒郊野外，分明就是林子中一大片空地。還以為走出了林子呢，結果隻是一廂情願！
??講真，這還是昆侖第一次同時見到這麽多妖族…雖說看起來都挺弱的。隻是眼下兩撥人顯然對自己沒什麽太好的觀感，昆侖也不是那種熱臉貼冷屁股的人，也就不打算參和了。
??“路過。不好意思。打擾了。你們繼續。”昆侖昂首挺胸，帶著大郎從兩撥人中間穿過，若無其事。
??“得。”
??“得得得”
??“得得得得得，呔！！”黃鼠狼頭頭大喊一聲。“嗬，嗬，嗬嗬嗬嗬，何方妖孽！竟，靜靜，竟然無視本王！來,來，來人啊，給，給給，給我，拿下！”
??這黃鼠狼還是個口吃？！
??那黃鼠狼喊完，周邊一堆黃鼠狼嗷嗷叫著衝向昆侖，手中棍棒舞得虎虎生風。
??大郎口中嗚咽，一邊謹慎地看向黃鼠狼們，一邊後退，畢竟隻是單純的動物而已啊。
??昆侖眉頭一皺，這群黃鼠狼怕是想死想瘋了？手中風雲湧動，風雲槍眼看著就要現身。
??“兄弟們！這幫臭不要臉的太欺負人了！今天不給他們點顏色瞧瞧，以後咱們日子也不好過！”一隻貓妖喵地一聲，爪子一揮，“揍他們丫的！”
??另一撥人竟直接迎著黃鼠狼們衝上去，兩幫人在昆侖麵前不到十米的地方，兵兵乓乓打成一團。
??昆侖幹脆找了塊大石頭坐在上麵看戲。這可挺有意思，昆侖倒不是第一次遇到自己之外的妖族了。隻是如此之多同時出現，還有些…弱小，就很稀奇。
??不是說妖族在如今這年頭不太好混的麽？怎麽還成群結隊出現？不怕被人族給剿滅了？
??想到這裏，昆侖一愣神。話說眼下這到底是哪裏？有沒有可能是遠離人世的地方來著？還別說，真有可能啊，否則這兩群小妖怎麽都光天化日之下大打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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