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再遇
這年頭，信息傳遞也不算多發達。袞袞也不在乎人類世界的巴蜀日報會如何報道《“通人性”國寶勇救孩童》，他總是在思考。
??思考一個困擾他整整五年的問題。
??為什麽，他能聽懂人類的語言？為什麽，他與其他熊貓無法交流。這一度讓袞袞陷入了自我認知錯誤當中。
??另外還有一個問題就是，為什麽他無法說出人類的語言？
??五歲的袞袞記得住從生下來到現在所經曆的所有事情，但是他沒辦法通過語言表達出來。
??還記得剛出生時，有個老阿姨說自己壯實，自己當時是想讓她閉嘴的，結果到頭來，隻有“啊”的一聲。
??逐漸認清現實的袞袞開始變得不合群，暴躁易怒，那種明明能聽懂，卻無法交流的無奈，與同類根本沒辦法互相理解的孤獨，都讓袞袞的性格有些孤僻。
??聰明的袞袞開始喜歡獨自坐在高處。
??裝江湖高手？不是。
??隻是坐在那裏，袞袞可以憑借超凡的聽力收集許多信息。
??比如某某某背著女朋友帶身旁的女人來逛，再比如因為加班崩潰的兩人相約自殺，林林總總，不一而同。
??而讓保護區工作人員覺得袞袞通人性的事，實在是有點多。比如餓了的時候，它會敲自己的缽子。
??比如飼養員在外頭看報紙時，袞袞會在背後偷窺。
??比如“臥室”的另半邊，工作人員所在的區域安裝了彩色電視後，袞袞總會徘徊在附近，盯著電視中的花花世界發呆。
??當然了，這種感覺的巔峰，還要數那天袞袞將兩隻發了凶性的國寶趕跑，救了一個小女孩的事情。
??日子一天天的過，袞袞一天天的長大。
??套用一段沒什麽特點的話，那就是時光荏苒，不待斯人了。
??十年後，袞袞在保護區的工作人員眼中已經是一隻“壯年”熊貓了，隻是有一件事讓所有工作人員無奈，那就是袞袞拒絕“配種”。
??工作人員們想盡了各種辦法，甚至搬出了麻醉槍！隻是工作人員等得都快睡過去了，也沒見袞袞一頭栽倒。
??好在袞袞的其他同類們比較給力，這才讓袞袞的倔強得以維持下去。
??十年來，袞袞還經曆了另外一件大事。
??臥龍山保護區似乎得到了東海國的特別撥款，袞袞親眼見證了原本的獨棟別墅被推平，轉而將整個保護區恢複成自然世界的浩大工程，據說是什麽國寶野化計劃的需要。
??巴蜀人沒有因保護區的變化而改變對國寶的喜愛，每日進山閑逛的人類依然不少，隻是從以前逛公園的方式變成了走在山體之中的觀光道，由內向外觀察而已。
??熊貓們算是擁有了一片可以完全自由活動的“偽自然”區域。
??最開始的時候，袞袞是很不開心的，因為沒辦法再騙烤腸了！隻是日子久了之後，袞袞也逐漸轉變了心態，因為自由！
??雖說聰明的袞袞還是能發現那些暗中觀察他的人類目光，隻是習慣了也就不會在意太多。臥龍山保護區的自然化改革，看起來還算成功，至少在袞袞看來如此。
??這一天，袞袞正守著他的飯盆焦急地等待著，因為今天是袞袞的開葷日！他其實不太能理解那些同類們，箭竹有什麽好吃的？遠不如肉食來得帶勁。
??那醇厚的口感，飄香的美味，哪裏是竹子這種東西能媲美的？！
??逐漸有些不耐煩的袞袞使出了他的敲飯盆大法！他知道人類聽到之後就明白他已經怒氣條攢滿了，按照以往的經驗來看，必然會有人小跑著出現在他視線範圍內。
??飯盆都快被敲扁了，袞袞所期待的人類終於出現。
??隻是對方出現的一刹那，袞袞心中莫名地產生一種熟悉的感覺，定睛看去，以往膀大腰圓的“五叔”沒有出現，反而是一個弱不禁風的小姑娘，推著車子向他走來。
??讓袞袞發愣的不是對方的性別和長相，而是對方頭上戴著以及身後背著的東西。
??袞眼可見，姑娘頭上頂著熊貓帽子，身後背著熊貓包包，就連衣服都是黑白兩色相間的熊貓款式。
??姑娘笑顏如花的同時，眼中閃著心形光芒衝向了袞袞。
??“袞袞兒~~~~來吃莽莽~~~”
??袞袞眨了三下眼，本能地有種不好的預感，要不是害怕自己被當成妖怪就地正法，袞袞真想給對方一腳。
??推車自己邁著輕快的步伐從袞袞身旁劃過，“熊貓”姑娘大張雙手，撲到了袞袞身上。
??袞袞此時腦中有一百萬個問號。
??為什麽？憑什麽？
??自己不是國寶嗎？以往可是被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的待遇！憑什麽這小妞就敢撲到自己身上？
??國寶的尊嚴何在！
??袞袞“嗷”地一聲，隨後就地一滾，直接把“熊貓”姑娘摁在地上，此時的他眼中凶光畢露，尖牙距離對方的喉嚨不過三公分而已。
??袞袞身上，是有秘密的。人類不曾知道，而他不曾明晰的秘密。
??熟料姑娘不但不害怕，反而咯咯笑了起來。
??“你才不會咬死我嘞，要不然之前不就白救我了？”
??袞袞掌中利爪漸收，因為他發現似乎有其他工作人員發現了這邊的動靜，於是帶著疑惑挪開了屁股，追他的餐車去了。
??之前？袞袞盯著餐車的方向，一邊“跑”，一邊想，他什麽時候救過人類？
??好像唯一一次也就是個人類幼崽掉了下來，嗯？等一下！
??袞袞呆呆地轉頭去看，還真有點像。隻是，人類竟然成長的這麽快嗎？
??要知道他袞袞十年來，可是光長了體重啊，怎麽對方看起來竟然拔高了一大截？
??人類是竹子嗎？長得這麽快？
??到底他袞袞是國寶，還是人類是國寶？怎麽大家的待遇差別這麽多？
??當然，人類是沒有肉來的重要的！想到這裏，袞袞拋下雜念，繼續去追餐車，隻是石頭不給國寶麵子，絆了他一下。
??袞袞放棄了教訓石頭的想法，順勢向前翻滾，伸出爪子抓住餐車，芬芳的肉香讓袞袞的心，都醉了。
??“切，吃貨。”熊貓姑娘從地上爬起來，看著袞袞的肥屁股哈哈大笑。
??也就是從這一天起，袞袞的生活稍微有了些變化。
??在以往，照顧袞袞的是保護區內著名的胖子“五叔”，袞袞不曉得他叫啥名字，隻是人人都叫他“五叔”。
??如今“五叔”不知道是不是退休了，竟然換了一個小姑娘，而且看起來精神不太正常。
??據說熊貓姑娘對同事的自我介紹來看，她叫達達，潘達的達！如果結合達達的穿著來看，這就讓袞袞不由得產生了疑問，“這貨到底有多喜歡熊貓？”
??之前還沒發現，達達穿的鞋也是黑白兩色，而鞋尖那裏竟然有熊貓腦袋？
??區區人類，竟然敢把國寶踩在足下！
??當然了，袞袞拒絕為國寶出一口氣，因為太麻煩了。再加上達達對誰都是笑臉相迎，也確實很難讓人討厭她。
??好在，白天的生活雖然到處都是達達的身影，夜晚還是屬於袞袞的，而且依然完整。
??袞袞熟知保護區內所有監控的位置，除非他心情好想在監控前露臉，否則人類所謂“天上的眼睛”係統是無法撲捉到袞袞的。
??夜晚的袞袞，通常不會呼呼大睡。這就要牽扯他的秘密，人類不曾知道，他自己不甚明晰的秘密。
??那是在保護區還沒有開始改造時發生的事情。
??袞袞結束了一天的“高處不勝寒”之後，依舊用平沙落雁屁股著地式下了樹，在工作人員的照料下用了晚餐，正式進入休息狀態。
??“過來。”袞袞隱約聽到有人喊他，下意識地向“別墅”門口看去，發現並沒有人，所謂學好三年，學壞三天，袞袞默默地罵了句“嘛麥丕”之後暗自苦惱，這沒人交流也挺鬧心的，都產生幻聽了。
??也不知道哪個挨球的，走之前把牆上的電視關了，一點也不照顧國寶的心情啊。漫漫長夜無心睡眠，寂寞國寶的心誰人能懂。
??“過來。”
??袞袞齜牙咧嘴的回頭，依然沒有看到任何人，這讓有些煩躁的袞袞很憂傷，沒有目標發泄自己的憤怒，這得多難受？
??成大字趴在軟床上，袞袞異常期待明天的到來，明天的早飯，午飯，晚飯，還有烤腸，都是那麽的誘人。
??“過來。”
??袞袞大怒，“嗷！！！”沒錯了，袞袞這是在罵人，還讓不讓國寶睡覺了？
??剛有這種想法的袞袞作“熊貓震驚”狀，他發現似乎聲音的位置他已經可以分辨了！
??於是偉大的國寶袞袞按住心中的焦躁，循著聲音的源頭找去。這時候袞袞又不得不為剛才他罵過的工作人員平反，這些人類沒有把臥室與庭院的門鎖上，真是太好了。
??經過一番艱苦卓絕的努力，袞袞來到了園子中一片水池的旁邊，四下翻找過後，並沒有發現什麽異樣。
??對於體重過大的袞袞來說，這一連串行動已經是超大運動量了，於是幹脆一屁股坐了下來，看向池中之水。
??“娘的，喊勞資過來又不現身，真當騙國寶不犯法嗎？”袞袞盯著池中的自己，疑惑地揉了下眼睛。
??開玩笑，又不是沒照過鏡子，袞袞對自己的“玉樹臨風”還是有數的，怎麽池子中那個，顯得那麽…纖細？
??袞袞收回目光，爪子拍了下臉蛋，嗷！還是那麽圓潤有彈性的嘛。
??“你來了！”
??“嗷！”這三字可把袞袞嚇壞了，因為感覺近在咫尺，還很壓抑。
??“何方妖孽！”情急之下，袞袞也顧不得對方聽得懂人類語不了，在心中大喊。
??“什麽妖孽，是有緣人。”
??“何方有緣人！鬼鬼祟祟！我告訴你，嚇死國寶是要構成過失殺害國家珍稀野生動物罪的！”
??“……”聲音雖然沒說話，可袞袞就是能感覺到對方的無語。
??一陣尷尬過後，聲音再度開口說道：“看來當初的選擇不太正確，不過也沒辦法了。”
??“撒子選擇？”
??“這個，你目前不需要知道。”
??“那你找我來作撒子？”
??“時辰已到，不久後此地將有大變，在此之前，你必須找回你自己。”
??聲音剛說完，袞袞哈哈一笑，說道：“這是什麽？三年之期已到？請龍王歸位？”
??“你都在哪學的這些亂七八糟的？”聲音終於也繃不住原先的嚴肅，但是壓抑依然還是有一些。
??“裝神弄鬼，我問你。”袞袞頓了一下，說道：“你說不久之後此地將有大變，那麽現在，是否會有大便？”
??顯然，聲音在思考，少頃，說道：“不會。”
??袞袞冷哼一聲，抬起屁股。讓袞袞意外的是，聲音竟然沒有之前那麽壓抑了，“你要做什麽？”
??“勞資現在就給你拉一坨大便，證明你是個江湖騙子。”
??“……”袞袞覺得自己又出現了幻聽，似乎是吐血的音效。
??就在袞袞洋洋得意之時，聲音說道：“你拉的那不叫大便，叫青團。”
??袞袞抬起的屁股愣在了半空，別說，還真有道理。隻是，電視上那些青團大福啥的，以後讓他怎麽下得去口？
??“你到底是誰？怎麽感覺你說話音調怪怪的，有陰陽怪氣的嫌疑。”
??聲音歎了口氣，半晌後無奈地說道：“認誰被個幾百斤的胖子壓在身上，也沒辦法泰然自若吧？”
??袞袞一驚，趕緊轉身向屁股下方看去，映入袞眼的不是什麽妖孽，而是一顆竹子，準確的說，是竹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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