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不一樣的韶關

  除了陳中軒和黃薇，其餘四人都來過韶關。隻不過，那次來，是為了一場大戰，擊敗南楚意欲吞並南漢的陰謀。匆匆來，匆匆去，根本就沒有在韶關城內走走看看。


  一直想再來一次韶關，不僅僅因為觀賞，更因為這裏有他們的朋友、親人。可是，白雲山莊裏的事情，一件接著一件，又有一批連著一批的難民，開了藥坊開武館，再開書館。操辦婚事，生孩子。始終隻是想著，卻沒有如願。


  這次要不是為了殺毒狼，了卻黃薇背負了近二十年的血海深仇，隻怕還不會下這麽大的決心，離開山莊，放下這麽多的事，去花費這麽多時間，走這麽遠的路。


  走進韶關北門，轉一個彎，就來到同福街。這是韶關城裏十分熱鬧的一條街道，今天是正月十三，不少店鋪已經在店門前做一些元宵節的布置，這裏雖不是燈會集中的地方，但也各出奇招，以此吸引顧客。比如綢緞莊門前用各種顏色的絲綢做成彩球，張掛在店門上方。有家鮮肉店，做了一隻足有半張方桌那麽大的豬，到了元宵，在它大肚子裏點上蠟燭就成一盞燈了，掛在那裏，一副憨厚的傻樣，還真有趣。但是，很多店門前還是冷冷清清的，也許，年歲不好，十有八九窮困潦倒，哪有錢去買這買那。這種局麵，與長沙街上的熱鬧，正好形成鮮明的對照。


  不遠處，一塊懸空的店招，出現在陳元杼眼前，上寫“韶關絲綢”四字，當年她在這裏遭倪保強追擊，就是用這塊招牌作為武器，阻止他們，拖延時間，以求得到九王爺的援助。這塊招牌還有後麵兩家店招，都用上了，都被倪保強劈成碎片。過後，九王爺命人給店裏賠些錢，重做招牌。十幾年了，店還是老店，隻是新做的招牌已顯得陳舊，有些漆也已經斑駁陸離，想起來是生意清淡，老板也無意把錢花在招牌上。這些店的西麵還是南貨鋪，店前還是擺著兩筐桂圓和紅棗。當初隻差一步就可以衝到這家店門前了，她就可以將兩筐桂圓和紅棗作為暗器，她的“雲中雨”就可以大派用場，足以阻擋倪保強和他的親兵，贏得時間。可惜，隻差一步。幸虧九王爺的人馬來得及時，否則，自己的命興許就沒了。。。。。。時間過得真快呀，怎麽說也有十三年，哪能眨眨眼就過去了呢？望著這條陌生卻又熟悉的街道，陳元杼心中充滿了往事的回憶和感慨。


  再往西，到這條街的末端，應該是九王爺的王府。


  就在他們經過一家點心鋪的時候，發生一件事：一個年約三十多歲的女人，買了三個包子，剛付過錢要走，突然不知從哪個角落裏衝出一個八九歲的小孩，搶了女人手裏的包子就跑。女人楞了一下，大叫起來：“搶東西啦，小孩搶東西了，快抓住他，抓住他！”女人邊喊邊追。那孩子溜的好快，跑過月明他們身邊的時候，陳中軒一伸手就將他抓住了。小孩拚命掙紮，怎能掙脫。很快，女人追了上來，上氣不接下氣，舉手要打小孩。小孩並不怕打，倒是把幾個包子握得緊緊的，那模樣等於在說：你要打就打，這包子我不會還的。陳元杼走過去，讓女人把手放下，說：“別急，我來！”說著，讓陳中軒也放開抓住孩子衣領的手。這孩子也真可憐，就穿一件破棉襖，扣子隻有兩顆，用草繩係著，鞋子頭都破了，腳趾從洞裏鑽出來。人很瘦，雞爪似的手，臉黑黑的，不知是皮膚黑還是弄髒的，蓬頭亂發，隻有那雙眼睛很大很亮，黑白分明，此刻正直直的望著麵前這個陌生人。


  陳元杼嚐試著去取孩子手中的包子，孩子像見了蛇似的，退後一步，兩片嘴唇抿得緊緊的。陳中軒突然出手，奪下了他手中的包子，孩子去搶，陳中軒把包子舉得高高的。孩子蹦了兩次，沒有搶到，“哇”一聲哭了，一邊哭，一邊說：“給我包子，給我包子，我媽媽快餓死了，救救我媽媽，給我包子！”大眼睛裏，眼淚一股股湧出來。陳元杼蹲下來，一把抱住孩子，說：“孩子別急，姨給你買包子，給你很多包子。不哭了，不哭了！”她一邊說，一邊拍著孩子的背。說話時，她喉中哽咽，也想哭。


  陳中軒望著買包子的女人，卻把包子給了孩子。那女人大叫：“這是我的包子，你怎麽給他了？”


  陳中軒到點心店，另買了三個包子給了那個女人，女人這才咕噥著走了。


  孩子把包子用雙手捧著，跪下來磕頭。陳元杼嚇了一跳，連忙把他拉起來，一迭聲說：“孩子，不要這樣，不要這樣。剛才聽你說，你媽媽快餓死了，怎麽回事啊？你家住哪裏呀？”


  男孩指著旁邊的一條巷子。陳元杼朝月明看看，月明說：“我們去看看吧！”


  一走進小巷，眾人的心就被吊到喉嚨口，一邊是圍牆，一邊是低矮的房屋，但這些屋子門戶洞開，裏麵都是稻草鋪地，住著一些人，有的躺著，有的靠牆坐著，一個個蓬頭垢麵，滿臉菜色。男孩把月明他們領到巷子最後一間，總算有扇門，推開門，地上也鋪了稻草，角落裏躺著一個人，側著，看不清臉。男孩一進門就叫：“媽媽，媽媽，有包子了，你看，包子！”躺著的人艱難的轉過身，看到這麽多人，顯得很驚恐，想坐起來，卻沒有力氣。


  男孩連忙到她身邊，說：“媽媽別怕，他們都是好人，你看，包子！”


  男孩的媽雙手接過一個包子，咬一口，嚼著，眼淚直流。


  陳元杼走過去，怕她噎著，拍拍她的背，不禁心一酸：她身上簡直沒有一點肉，隻有骨頭了。看她吃了幾口，緩了口氣，然後說：“大姐，這裏究竟怎麽啦？怎麽會變成這樣？”


  男孩的媽吃了半個包子，拍拍胸口，似乎有了點力氣，撩開遮在臉上的亂發，斷斷續續的說：“我們是十裏村人，離韶關十裏。去年秋季又來了蝗蟲，把長的稻穀都吃光了。可是，官府非但沒有救災，反而三天兩頭來催交賦稅，沒有收成也要交，交了地稅還要交人頭稅，說是要打仗了，朝廷養活軍隊，老百姓不去打仗，就交錢。可是，我們真的沒錢，官府的差人把家裏每個角落都搜遍了，連一粒穀子都不給剩下。過年的時候，挖點野菜，可是，野菜剛長出來，很快挖光了，我們就出來討飯了。可是，討飯也難，肯給口飯吃的人越來越少了。今天，我兒子碰到你們，也算是我們娘倆撞了大運。謝謝你們，謝謝。”說著，使勁撐起身子，要給大家跪謝，可沒力氣，撐不起。陳元杼把她拉住，從口袋裏摸出一些碎銀，放在她手裏，含著淚說：“大姐，苦日子總會過去的，撐下去！”


  男孩的媽怎麽肯收下這些錢，正在推來推去的時候，隻聽見巷子裏一串雜亂的腳步聲，隨即有三名差人出現在門口。點心店的老板點頭哈腰的說了一句：“幫小孩買包子的人就是他們，好了，沒我的事，我走了！”就連走帶跑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