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入宮

  天色已經盡黑。


  廣州西城門外，是一片荒郊野地。數月前，樞密院副使兼大理寺卿葉正宏，為陳京澤一案，被絞殺於此。因有官道通往清遠縣，所以，就有了商貿交易的來往行人和馬車。盡管戰亂不斷，百姓苦不堪言，但為了活下去，總要千方百計去掙點錢，讓家人糊口。這裏到清遠，一百六十裏路，道旁都是叢山丘陵，時有強徒出沒，經常會發生路人被劫甚至被殺的事件。對此，廣州府衙推給清遠縣，清遠縣歐陽縣令隻收卻不治。用他的話來說，就是裝聾作啞。廣州王府辦案實力這麽強，都不當回事，我一個邊境小縣吏，吆五喝六幹嘛呢？所以，雖有官道，卻一直冷冷清清。


  今日是年初一，本應該人蹤全無的西郊，卻來了幾千上萬的人，都是京都駐軍官兵，城樓上站得密密麻麻，個個弓箭在手，蓄勢待發。城下更是步兵馬隊，像籬笆一般紮得嚴嚴實實。無數火把將方圓幾裏照得通明！


  遠處，是靜寂的山林。


  城樓正中，擺著兩張座椅，坐著兵部尚書任玄武和駐軍元帥卓同錫。


  一探子飛奔回來，到城門前，滾鞍下馬，三步並作兩步，登上城樓，喘息未定，單腿跪地，大聲說：“報兩位大人，前方六十裏郎山發現叛軍，看樣子都在休整，等待時機。”


  卓元帥說：“任大人，你說九王爺想等怎樣的時機？”


  任玄武不假思索，回答：“如是此刻帶兵進城，守城官沒有接到令旨，自然不會放這麽多韶關軍進來，必然會立即上奏聖上。皇上對這個九弟向來存有戒心，怎容他如此放肆。這麽一來，九王爺的謀反之舉就會難以成功。所以，他在等夜深之後，城上守備鬆懈，然後，派人攀上城樓，打開城門，一舉攻入皇宮，逼皇上就犯。大年初一晚上，有誰會料到？這就是時機。”


  這番話聽得卓同錫連連點頭，說：“攻其不備，確是最佳時機。”


  任玄武對探子說：“再探，務必看仔細了。隻要韶關軍一動，火速來報。”等探子離去，又對身邊的人說：“傳令下去，所有火把統統熄滅，隻剩城樓上幾盞燈籠即可，步軍馬隊原地不動，守株待兔，待韶關軍到城下，來個四麵合圍，這叫甕中捉鱉。那時，我把齊明，九王爺的臉色一定十分難看。”


  卓同錫對任玄武的妙計讚不絕口。


  然而，任玄武怎麽知道，就在他自以為穩操勝券的時候，九王爺一行十多人以及一輛馬車，已悄悄來到廣州東門。


  小天和小星奉薛雨爾之命，半路攔截九王爺，兩人趕在任玄武的前麵，非常順利地出西門，兩騎快馬如流星般飛馳在通往清遠的官道上。距廣州六十裏光景，迎麵來了一支軍隊，打頭的一騎，雖看不清麵目，但約略可以辨出是一位年輕的將領。上前一問，果真是九王爺的隊伍。這位年輕將領就是李東白。小天講明來意，由李東白引見，把信交給九王爺。信是小雨寫的，劉洪炅看過，不由得暗暗心驚，連忙把信給鏡明等人傳閱，商量對策。小天說：“我家主子關照，隊伍在山林中休整，麻痹敵人。九王爺一眾輕騎押解犯人走山中小道，繞至東門進入皇城。皇上在養心殿。”頓了一下，小星又補充一句：“對了，九王爺入城後，我們會去布衣巷，讓他們將趙忠祿押至皇宮前與你們會合。”說完，小天從衣襟內取出一塊金牌，說：“這是主子交給九王爺的進宮令牌，有了此牌，出入宮廷無需通報。對了，主子又特地要奴婢告訴九王爺，她在九王爺府守著，無需擔心家人。”


  九王爺聽著，不由得心頭一酸，熱淚在眼眶中打轉，連忙仰臉朝天，輕輕說了一句：“小雨，難為你了。”但是，他明白，此刻他與任玄武比的是時間，比的是智謀。小雨想的很周全，就這麽辦。隻要能夠避開任玄武的圍剿，把趙忠祿、周無極、張大虎以及清遠指揮使、縣令等一幹人犯放到皇上麵前，讓他們講出裏應外合的謀逆陰謀，九王爺的險，也就化解了。


  當下，九王爺隻帶十名侍衛繞道走山路，鏡明、月明和李東白殿後。有一輛輕便馬車，裝了南楚三皇子等一幹人犯。小天說：“這一帶我熟悉，馬車小，問題不大，我來帶路。”


  大夥跟著小天，七繞八彎，在迷茫的夜色中行走。為了這輛馬車，有時還得兜圈尋找大道，幸虧小天以前跟隨俠盜師傅晝伏夜出，廣州城內城外，遍地都有他們的足跡，故而盡管會山重水複疑無路，跟著她，依然柳暗花明又一村。


  不到百裏，走了一個時辰還不止。到東門外，已是戌時二刻。本來，過了戌時才關閉城門，今日是年初一，還有誰會在這個時候趕路，城門官也樂得早早把門關了，與守城士兵躲在城樓裏，喝點小酒，自得其樂。九王爺等人來到城門前，見城樓上隻有寥寥幾盞燈籠亮著，不見人影，四周一片寂靜。細細審視，不像有埋伏，眾人鬆了一口氣。說明他們把隊伍安置在山林裏歇息，起到了迷惑任玄武的作用，他死守西門，怎知我們會預先得知，金蟬脫殼呢！


  侍衛們叫開城門，守城官見了這塊金牌，哪敢多問。眾人沿東門街直奔皇宮。一路幾乎見不到行人，宮牆大門外有四名禁衛軍崗哨。寂靜的街麵上，突然傳來雜亂的馬蹄聲，還有馬車車輪滾動的聲音，四名士兵手握腰刀，警覺起來。第一騎到宮門前的是李東白，正要向崗哨亮出金牌，忽見宮牆一側跑出一輛馬車，勒住馬一看，暗淡的燈光中映出了柳重生和黃薇兩張臉，不由得大喜。原來，小天和小星在進了東門以後，便與眾人分道揚鑣，速速趕往烏衣巷，通知柳重生將趙忠祿押至宮門外等候。


  李東白問：“對了，小天和小星在哪裏？怎麽不見她們？”


  柳重生說：“她倆擔心主子，交代完之後，立即到九王爺府上去了。”說著，將趙忠祿從馬車裏拖出來。


  亮出金牌，值日官命打開宮門，一群人魚貫而入。其中所押犯人都捆綁得十分結實，嘴裏塞了布塊，頭上套了黑頭套。九王爺在前帶路，後麵一人押一個，最不老實的是南楚三皇子周無極，不停的掙紮，所以，由鏡明押著，有時不得已，還需用上點穴功夫，叫他老實。


  穿過一條條甬道，七繞八彎，途中幾次遇到巡邏隊，都因為有了這塊金牌而免去了許多麻煩，要不然，他們對九王爺不熟悉，看到這群來路不明的人，還押解著犯人，絕不會輕易放他們過去。


  好一會兒，終於看見這幢皇宮中最為巍峨壯觀的正德殿，也就是皇帝早朝的金鑾殿。隻見裏麵燈火輝煌，殿前站著一排禦林軍，間距三尺，站的筆直，整整齊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