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除夕之夜（十）
“不可能！”三皇子突然間大吼一聲，王師出征，攻無不克，怎會毀於一旦！他看到擠在人堆裏的張大虎，問：“張謀士，這是哪裏冒出來的？是兵還是山中的強盜？”
張大虎是滿肚子的螢火蟲，心裏亮堂著，但他告訴自己，千萬不能露出絲毫破綻。於是顯得很惶恐的回答：“回三皇子，怎麽會有這種情況出現，屬下也是莫名其妙，看山頭上射下來如此密集的箭矢，像是兵。但是，這是哪裏來的兵？三皇子，如今我軍被隔成三塊，不能呼應，尤其是三皇子，你前不能進，後不能退，指揮失靈，這可如何是好？”
一旁的周無敵說：“三皇子不必焦慮，待我去瞧個究竟。”說罷，縱身離了馬背，像猴子般在山坡上東竄西跳，向山上奔去。所謂藝高人膽大，他本是無敵將軍，自恃武功高強，天不怕地不怕，山上這些匪徒嘍囉，仗著地勢欺人太甚，也不看看他們惹的是什麽人，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
三皇子喊了一聲：“無敵，小心！”
他的話聲還在回響，隻見山頂上冒出來一群人。山不高，從底下望上去，雖然麵目不清，但大體模樣和穿著服飾卻看得明白，並非都是兵，有些分明是普通百姓。究竟何許樣人，無敵前去一探必能知曉。
三皇子以為周無敵真的是天下無敵。
就在周無敵即將衝上山頂的時候，山上有三個人躍了出來，其中一人出手，一掌朝周無敵劈去，另兩人朝山下衝去。
這三人是鏡明、月明和李東白。
鏡明對付周無敵，月明對付三皇子周無極，李東白對付這些侍衛。瞬息之間，“瓶底”展開了激戰。形成了三個戰圈。
鏡明在上，周無敵在下，加上鏡明淩厲的掌風，逼得周無敵連連後退，亂石之中，差點被絆倒跌了下去。退到山腳，雙腳紮住底盤，立即向衝下來的鏡明反撲過去，他練的是鐵布衫硬功，兩個拳頭如鋼鑄鐵打。他曾經一拳將一尺厚的牆打出一個窟窿。幾個回合下來，鏡明已摸清他的武功路數，避實就虛，消耗他的體力。周無敵見久戰不下，能與自己如此周旋，必然是個高手。為了速戰速決，他“錚”一聲拔出佩劍，“刷刷刷”披頭蓋臉殺去，每招都是凶險無比。鏡明見此劍法，心底喊一聲“好”，南楚雙周，到底並非浪得虛名。既然對方亮出家夥，自己也不能盡占下風，右手腰間一按，一條繩子在手，忽然筆直如槍，忽然遊弋如蛇，周無敵的一圈圈劍影，盡被這根繩子絞得支離破碎。有幾次繩尖觸及周無敵肩背，但他隻是略有震動而已。鏡明知道是鐵布衫硬功幫了他的忙，否則，刺中穴道早就癱倒了。如何是好？“瓶底”三個戰圈個個打的激烈，尤其是李東白一人戰十幾個，圍得鐵桶一般，到底是皇子的侍衛，本事了得，絕不能小覷。所以，鏡明想不可與周無敵如此廝殺下去，得盡快完事，去助東白一臂之力。這時，周無敵突然雙足往石壁上一蹬，身體騰空飛起，隻見一招白鶴亮翅，緊接著一招上天入地，一把劍豎直了由上而下向鏡明的腦門頂上刺了下來。這是十分厲害的殺招，前為虛，後為實，如果你去抵擋白鶴亮翅，就會撲空，而對方的劍立即會戳進腦袋。碰到這樣的對手，幸虧是鏡明，經驗豐富，如果是李東白或許會因此而中招。而周無敵使出這兩招，也是有著八九成的把握，他也想快點結束，好去助三皇子。卻沒有料到對方接了他白鶴亮翅的虛招，竟然又避開了上天入地的實招。這一招沒有得手，反倒讓自己露出了空門，迅速收劍回身想護住麵盤和胸腹，但已經來不及了，就差一點點時間，甚至比一眨眼還要少的一點點時間，鏡明這根繩子的繩尖，刺入了他的咽喉。周無敵的劍已經碰到繩子了，但劍上的勁力突然消失，消失的就像這把劍捏在一個不會武功的人手裏。周無敵的這個姿勢沒有保持多長時間，鏡明把繩子從他喉嚨裏抽回，一道血箭立即噴了出來，周無極手中的劍“當啷”落地，身體仰臉直挺挺的倒下，一雙眼睛直直的瞪著明亮的天空，他怎麽也不相信，自己英雄一生，就這麽完結了？鏡明蹲下去，替他合上眼睛。鏡明是佛門中人，也愛惜人才，他也不想殺他。但沒有辦法，今天必須這樣！
這邊，月明和三皇子打的同樣激烈。月明開始用的是暗器，三彈齊發，射向對方上中下三路。不料，無論如何，不起作用。三皇子一把劍舞的密不透風，隻見劍光不見人，月明不停地轉換方向，忽而上，忽而下，忽而左，忽而右，隻聽見鋼珠與寶劍撞擊時發出的“鐺鐺”聲。也有鋼珠穿過劍影，打在三皇子身上，但三皇子並未因此受傷，因為他不僅穿著金盔金甲，裏麵還有金絲馬甲護體，雖然鋼珠的力道強勁，但沒有用。月明的暗器袋中，隻剩下最後三顆鋼珠，不用了，抽出係在腰上的軟劍，“錚”一聲，在這殺聲震天的山穀中，依然清脆響亮。戰到現在，三皇子使劍的路數已看清，一出劍便是軟綿綿的三招：一招猴子拜月，一招觀音打坐，一招玉女舒袖。這三招看似在戲耍，卻是招中藏招，對方如以為有機可乘，就大錯特錯了。這陰柔的招式中，暗藏殺機，對方隻要改用攻殺，急切想要製勝，不免會大開大合，而這時，月明的任何一招，都能改變方向，先一步刺中敵人。三皇子畢竟不是一般練武之人，見多識廣，月明開始用彈珠，已使他暗暗心驚，待到使出劍招，不由得從心底佩服。一邊防止對方變招進攻，一邊大聲說：“是雲中劍？”月明說：“算你有點眼光。”“白雲是你什麽人？”“我師傅。你見過？”“我還小，見不著。是我師傅講的，今日有機會領教，到是平生之幸。”說話間，兩團劍影分分合合，已過了數十回合。就在這時，三皇子突然間聽到一聲短促的“啊”的一聲，似乎是周無敵倒在地上。就這麽一分神，手中劍稍緩了那麽一點點，就像鏡明的繩子比周無敵的劍快那麽一點點。月明一招劈山救母，用足十成功力，硬碰硬與三皇子火拚了一劍。她正是借了周無敵倒地的機會，乘三皇子分神，有所鬆懈，看準機會。三皇子手中的劍硬生生被蕩開，腳下一個踉蹌，還未等他腳跟紮穩，月明的劍尖已抵住他的咽喉。
鏡明正要去幫李東白，見月明製住了三皇子，順手點了三皇子胸背的幾處穴道。他們要把活的三皇子帶回京都廣州。
“瓶底”第三個圈子打得最熱鬧，李東白一人力戰十多個侍衛。這些侍衛都非泛泛之輩，月明師傅關照他，先用鋼珠壓倒對方氣焰，能擊倒幾個也好，然後用劍，不能讓對方形成合圍，要讓他們琢磨不透，才可以分頭擊破。李東白正是這樣去做。但畢竟對方人多，雖然已經擊倒幾個，但前後左右，既要防又要攻，如果被他們合圍，圈子越來越小，自己就很危險了。所以，李東白這裏打得最艱難，眼看著侍衛們狂叫著，不顧死活的殺過來，李東白隻能從刀的縫隙中穿過，再從侍衛的背後襲擊。稍有一點疏忽，這麽多的大刀會同時砍在他身上。他已汗透重背。
就在這時，鏡明一聲大叫，殺了進來，月明也用剩下的三顆鋼珠解決了三名侍衛。所以，用不了多長時間，侍衛們個個躺倒在地上。
剛才“瓶肚子”裏的騎兵已幾次向山上發起進攻，這是他們唯一的出路，前後都堵得死死的，隻有往山上衝。三千騎兵自然勇猛無比，隻可惜他們的處境太糟糕了。山上的韶關軍，備足了箭矢，前後分三批次，騎兵們揮舞長槍，躲過了這箭卻躲不過那箭，那情景等於是伸長脖子挨刀。騎兵們一批批倒下，一批批往上衝，最後，喊殺聲沒了，隻有山腳下堆了大片的屍體。
張大虎也被堵在“瓶底”，他蜷縮在一塊巨石旁，渾身抖個不停。鏡明把他一把抓起來，說：“跟著我們跑一趟，做個證人，然後給你解毒藥丸，放你回家。”
這場戰鬥結束了，站在山上，望著山下憑空添了這麽多屍體，鏡明和月明合掌在胸，不停的念著“阿彌陀佛，罪過罪過。”九王爺卻說：“兩位大師不必如此不安，倒下的不是他們，就是我們的士兵，這幾十年裏，不是吳國打南唐，便是南唐打南楚，或是後蜀打南平。從未消停過，打來打去，還不是死了一批又一批的人！”
封一平感慨的說：“什麽時候不這樣打來打去就好了！”
月明望著已經大亮的天空，發自內心的說：“但願，能有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