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來了異鄉人
快要過年了,年底這幾天,廣州城裏的人一天比一天多起來,年味也一天比一天濃起來。雖然到處都是災荒,但窮人也要過年,無論怎樣,巴望有個好一些的來年。
大家都在忙著過年,不忙的人也在想著過年。
今天是十二月二十七,雖然還隻是淩晨醜時,但許多商鋪都從門板縫裏透出光亮,他們都在準備著充足的貨源。也許,這夜裏,賺錢的激動使他們的睡意都消失的幹幹淨淨。他們都這樣想:這幾天不多賺一點,更待何時。
但南楚三皇子周無極是個例外,他對過年沒有興趣。現在他腦子裏滿滿的都是權力的欲望。因為父皇對他說:南楚的皇位你輪不到,但是,你可以把目光盯住其他某一個地方,你去占領它,成為那裏的王!
就像一隻雄獅,它在自己的地盤上不能稱王,但它卻伺機趕走了其他地盤的敵人,自己成了王。
父皇把消滅南漢的重任交給他,又對他說了這番話,權力的欲望在他心中至少膨脹一千倍。南漢,這個美麗的地方,自己將成為這裏至高無上的君主!
父皇的策略是:利用趙忠祿借南楚軍幫助他實現稱王野心的良機,讓他把南漢劉晟父子殺掉,到時,南楚軍占領了南漢大部分江山,剩下九王爺在韶關的十萬駐軍,還能撐得了多久?
上午與趙忠祿密談,十分順利,這位總管大人也是急不可待,恨不能今日就看到百官向他跪拜朝賀的場麵。商定的計劃既簡單,卻又周到,裏應外合,可以說是無懈可擊。
大年初一,趙忠祿就可以實現他的夢想,至於在南楚軍控製了整個南漢之後,他將成為一個怎樣的角色,或者還能不能活下去,那就要看三皇子這隻貓如何來玩這隻老鼠了。
把軍隊集結到永州,隻要他一聲令下,一天時間就足夠了。所以,他並不急著回長沙,湖南到處都是山,他很想看看海。大海是怎麽樣的,聽人講過,卻從未見過。說是很大很大,一望無際,水是藍藍的,溫柔的時候,像個女人,暴怒的時候,像頭獅子。海裏不僅有各種奇怪的魚,還有取之不盡的稀世珍寶。南漢為什麽會有這麽多珍珠?就是從海底撈上來的!聽了這麽多關於海的故事,今天,他就在大海旁邊,而且這麽神奇的大海馬上就要屬於他了,他怎麽會不激動!
所以,張謀士勸他密談之後即刻返回長沙,他怎麽會答應!他無論如何也要先來看一看大海,這不僅是觀賞,更是心理上的一種享受。這種感覺,張謀士和周無敵是沒有的。
從廣州到東莞,隻有一百多裏路程。錢二拐的兩名武士帶領南楚三人,不消一個時辰已到達這個與眾不同的小鎮。
東莞就在海邊,吹過來的風帶著濃重的魚腥味。因為它特別的地理位置,與海外洋人的貿易生意往來密集,所以規模不小,也特別熱鬧。自唐朝開始,就一直把這個鎮子作為縣級治理,稱為莞城,並且設置縣衙門,有至少一支左衛軍實力的駐軍。
錢二拐的兩名手下帶著周無極等人進了鎮子以後,就被打發回去了。周無極根本就不想去見衙門裏的縣丞,更不想貪一百斤珍珠這點小便宜,他心裏在暗暗好笑,趙忠祿也算是巴結到家了。
未時快過去,街道上的人已明顯少起來,人們備置年貨都在上午,那個時候,每條街都塞滿了人,大多是散落在鎮子四周鄉下漁村裏的漁民,有的拖老帶小到鎮上逛一逛,坐進點心店裏吃一碗雲吞,也算是上等的享受了。
此刻,這個人的潮流已像大海中的浪一樣,退下去了。隻留下滿地的菜皮果殼,一片狼藉。
周無極自然無心觀賞這樣的街景,經過一家名叫南方客棧時,他朝趴在櫃台上的夥計說:“海在哪裏?大海!”
那夥計抬起頭朝他看,一臉茫然,顯然是聽不懂。一旁的張謀士連忙說:“我家老板問的是大海在哪裏?不用麻煩了,我是海邊人,我認識。”隨即,對周無極一臉媚笑說:“三皇子,我來帶路。”
他們走後,那夥計朝裏邊的人看看,裏邊的人年紀稍大些,大約是掌櫃,此時也有點愣。“湖南口音,三皇子?”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搖頭。
張謀士將三皇子和周無敵帶到海邊。
第一次看到海,這皇家弟兄倆驚訝的連話都說不出來了,沒有見過海的人,是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他的無邊無際和波瀾壯闊。今天的天氣很好,此時的海也很平靜,有微小的浪,在很遠的地方一波隨著一波推過來,然後,到了海灘邊,齊刷刷的一排海浪,朝海灘上湧,但剛爬上來一點點,便又齊刷刷的退下去了,就像頑皮的孩子,奔過來想和沙灘好好的玩玩,卻又被大人抓住了腳拉了回去。
“這就是海!”周無極興奮的大叫,“這就是神奇的海!”
“是的,三皇子,這就是你在長沙時,一直惦記著,想看一看的海。”
“你從前就生活在這海裏?”
“是的,海裏有島,就是從海底長出來,長過水麵的山,有的大,方圓幾裏,有的小,隻是一堆盤石。我們就住在這些島上。”
“原來如此,今日大開眼界了。”
抬頭望天,天顯得特別高,特別藍。幾朵白雲慢悠悠地在空中飄浮著,太陽移到了西邊,正在一點點往下落。
周無極和周無敵踏在軟軟的沙子裏,往前跑去,時不時彎下腰,抓起一把沙,白白的,細細的,海邊的沙子竟也這麽柔。
海灘上,有兩個十歲左右的小姑娘在撿貝殼,捉小螃蟹。周無極跑到她們身邊,好奇的問:“你們在玩什麽呢?”
兩個小姑娘睜著大眼睛,望著他,臉上毫無表情。然後,手拉手踏著細沙跑了,留下一串小小的腳印。
太陽漸漸變成一個紅色的球。太陽在這個時候的色彩最迷人了,最能使人產生夢幻般的想象。周無極曾經在白鶴山上看過日落,看著太陽一點點落入山中,消失,隻剩下一片紅得像血的雲。並沒有讓他產生多大的激情。但此刻,站在海邊,看著這個火紅的球一點一點往下落,耀眼的白光消已經消失,變成血紅,在海麵上呈現出光怪陸離變化莫測的波塊。一刻不停湧動的海水,像巨龍吐珠般戲弄著那個即將投入它懷抱的火球,紅紅的球在海麵上彈跳,那麽輕柔,好似在和張開雙臂去擁抱它的大海嬉戲。它那種火焰般燃燒著的紅顏色,使人神往,使人激動。也隻有在這個時候,在大海邊,能夠真正觀賞到世上唯一水火相融的景觀!
周無極看的似乎已經入迷了,醉了。他在看到海上日落這個畫麵時,又豈止是對美的欣賞,而更多的是想到這一切都即將擁有的興奮。
張謀士說:“三皇子,這大海,這海灘,這裏的所有都是你的,以後你可以常常來。天已經暗了,我們還是趕快回去吧!快馬加鞭,回到長沙隻怕已到亥時了。”
周無極想也沒想,說:“今天不走了,我們就在這莞城裏找一家店住下來,明天早晨,我還要到這裏來,看到太陽從海的東邊噴薄而出,那太陽就是我,我就是太陽,我要對著大海大聲說:我是你的主人,我來了!”
張謀士還想說,被周無極止住。張謀士朝周無敵看看,這位無敵將軍隻知道跟隨三皇子,他雖然也有一張嘴,除了吃東西卻很少張開,就像他的臉上一直沒有任何表情一樣。所以,張謀士也隻能無奈的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