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我能幫你們攻下龍門
話音剛落，隻見兩旁樹林裏“刷”的冒出一夥人，像是突然從土裏鑽出來的地鼠，一窩蜂地湧到網袋前麵。柳重生掃了一眼，總共十二人，穿著不同的衣服，都是土布做的，從這一點看，他已猜到七八分：這些都是張遇賢手下的人。他們有的拿刀，有的拿棍，個個都瞪大了眼朝網袋裏的兩個人看。有的人在說：“看樣子是兩個公子哥，不像奸細。”有的說：“不是奸細跑這麽急幹嘛？肯定是想去給賊官報信。”有的說：“即使不是報信，也一定是龍門有錢人家的兒子，抓住了，讓他們家裏拿錢贖人。”
??這麽七嘴八舌的說著，一個人擠到人群前，眾人立即停止了議論。那人體態魁梧，一副身大力不虧的樣子，黑蒼蒼的臉，都是胡子茬。他朝網袋中人細細的審視了一會兒，冷冷的說：“老實說，你們是什麽人？在這個時候，急著進城幹什麽？如有半句謊言，”他朝身邊的人看看，立刻有幾個人把手中的刀忽閃幾下。“隻怕這個吃飯的家夥就保不住了！”
??柳重生朝景陽推搡了一下，景陽自然明白：打鬥的事情歸他，動嘴皮子的事情歸自己。臨走時，李東白還叮囑著說：“景陽，你腦子靈活，遇事要冷靜，才能逢凶化吉。”現在，他們的頭目已經出現了，還傻愣著幹什麽？於是哈哈一笑，說：“這位頭領，網袋捆得太緊，不能給你打拱，請多擔待。現在，在回答你的問話之前，先問一問：龍門縣城攻破了沒有？”景陽這麽問，自然有他的用意，他要確定對方是不是張遇賢的人，如果不是，他也可以用其他話來周旋。
??“告訴你，現在還沒有，但是快了。看你們如此著急慌忙的趕回來，是不是為家裏人擔心了？嘿，自投羅網。城裏幾家富豪財主，我們早已摸得清清楚楚。說，你們是哪一家的？老子今天做一件好事，等會把你們倆綁到城門前，讓你們的老子在臨死前也能見一見兩個寶貝兒子。”
??景陽一聽，怎麽會不明白，時間寶貴，不能再拖。於是，開門見山的說：“這位頭領，跟你說實話，我們不是龍門人，是從廣州來的，有十萬火急的情報，要與你們的大頭領張遇賢和僧景全見麵。朝廷已經派出幾萬軍隊，日夜兼程趕來圍剿，你們情況危急。如果你們不相信，可以把我們倆綁著帶過去，但是要快！快！快！關係到你們起義軍一萬多人的性命，你明白嗎？”
??那頭領聽景陽這麽一說，遲疑了一下，點點頭，說：“大頭領也知道有軍隊正在趕來的消息，所以才在長寧、天河兩條路上設了哨卡，以防探子。既然你這麽說，就是自己人了。但我還是不能全信，以防萬一，綁了去見大頭領吧，委屈你們了。”
??景陽心想：這人看著粗野，心倒挺細。為了趕時間，不再多說。
??此刻，已是午時，距官兵到達龍門，大約還有一天，這是多麽重要的一天！
??而此刻，龍門城還沒有破。與博羅縣，惠東縣不同，龍門縣城北邊的龍田，山嶺起伏，似一道天然屏障，那裏隻有一條小路直通北門，地勢十分險要，真所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所以，張遇賢的義軍就著重進攻南門，而佯攻東門和西門。縣城裏本來隻有三千護城官兵，一名都統，三名指揮使。自從博羅和惠東被義軍攻占後，縣城裏的有錢人家都恐慌起來了，紛紛到縣衙門去請縣太爺拿主意。縣令叫包四宇，依仗朝廷裏的兵部尚書人任玄武是遠房表兄，貪贓枉法，大肆搜刮百姓錢財。私底下百姓送給他一個綽號叫包弄大，意思是隻要哪個人犯了一點點的小事，他就會小題大做，最後一定要破費很多方能了結。所以，龍門管轄的地區，百姓對他又恨又怕，那些有錢人家也十分忌憚，必須得經常孝敬，才能得以平安無事。自從張遇賢和僧景全接連打下幾個縣城後，他整天擔驚受怕，幾封書信發給京城任尚書，表兄也隻是簡單回複：朝廷已知此事，近日便會發兵圍剿。但是，何日將匪患清除，遠水救不了近火。師爺給他出個主意：每家抽了一個男丁，組成一支護城大隊，由官兵中得力的幹將去擔任各個分隊的團練。並且明文規定：打退匪軍之後，男丁可以回家，如在守城中表現不好或者逃跑，那麽全家人都要處死。如此一來，守城力量大增，盡管都是些不會打仗的新手，但他們至少可以站在城樓上，用混子把爬在竹竹梯上攻城的人打下去。誰敢懈怠或有所異動，在後麵督戰的官兵就會毫不留情的將他的頭砍下來示眾。
??果然是軍師，想出了這麽一個急救的辦法。城裏一下子增加了五千多護城兵，使得義軍的攻城受到了極大的阻力。縣令包四宇已經得到情報，有兩路官兵正日夜兼程，往龍門趕來，派到楨州的密探傳來確切消息：再有一天，外援必到！
??再有一天！包四宇大大的鬆了一口氣，他很明白，城破以後他的下場，在龍門，他做了很多傷天害理的惡事，殺了多少抗稅的鄉民，匪軍早就喊出口號：將包四宇的腦袋掛到城牆上去。所以，他很感激師爺給他想出了這麽一個好辦法，這才能夠堅持到現在。
??還有一天！
??然而，他卻不知道這是怎樣的一天！
??城外臨時的一個大帳篷裏，八個人席地而坐，這是一塊城郊荒蕪了的土地，長滿了草，他們各自找了一些木板、油氈放在屁股下麵，作為坐墊。帳外殺聲震天，夾雜著隆隆的戰鼓聲。
??八個人衣著樸素，頭上都包裹著一條藍色頭巾，腳上都穿著一雙草鞋，其意是頭頂藍天，不忘草根。每個人的神情都很凝重，坐在首席位置的就是張遇賢。他中等個子，雖然看起來有點書生氣，但這張國字臉給人的感覺就是剛正、堅毅，尤其是那棱角分明的嘴和一字濃眉，挺有英雄氣概。坐在他左手邊的是僧景全，此人長得高大，皮膚粗糙，滿臉胡子，從外貌看，誰都不會把他和“軍師”這兩個字聯係起來。可是，就是他，想到讓兄弟們高舉火把，逼退守城官兵，然後攻下博羅縣的；也就是他，想到把羅浮山作為基地，如鳥歸林，如魚入海，使義軍有個休養生息的“家”。他不僅極有智慧，而且在漂洋過海的幾年裏，學了西洋人的一些劍術，他使起劍來，縱橫跳躍，有點怪異。
??他們自然也得到了有兩路官兵前來圍剿的消息。但是攻了四天的龍門城，還沒有占領，弟兄們傷亡的數字一天天增加。怎麽辦？這是個頑固的堡壘。如果要放棄，立即退入羅浮山，時間上還來得及。但這樣一來，等於打了敗仗，死的兄弟白送了性命，會大挫士氣。如果繼續，今天要拿下這座城，誰敢說一定行！
??張遇賢和僧景全遇到了棘手的問題，其他六名頭領個個都大眼瞪小眼，束手無策。
??這時，帳外湧進來一幫人，其中兩人被反綁著。他們就是景陽和柳重生。
??那個在道口設伏的胡子大漢將來龍去脈說過以後，雙手一拱，說：“人已送到，請諸位大頭領定奪。”
??眾人的目光如一道道電光一樣，集中在這兩個穿著十分考究的公子哥身上，臉上顯示出不同的神色。
??景陽望著坐在首位和次位的兩名中年人，朗聲說：“想來你們兩位就是楨州義軍的張頭領和僧頭領了，時間不多，長話短說，我們叫什麽並不重要，我們冒死到這裏來，是來幫你們的。看看這外麵的陣勢，看看裏麵八位頭領的神色，進退維穀，正處於兩難之中。所以，我們來助一臂之力，今天晚上子時破城，明天天亮馬上退入羅浮山，時間緊迫，稍有差池，會給你們帶來不可估量的損失。因為，從天河方向來的官兵，右衛軍大將軍叫倪保強，是個心狠手辣的家夥，他正急著趕路，要在羅浮山各個進山口撒下大網，準備你們這些魚兒往網裏鑽呢！因此，必須搶在他到達之前，進入羅浮山，你們就活了。”
??眾位頭領一聽，有的點頭，有的疑惑。張僧二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點了下頭，於是，張遇賢騰的從地上站起來，走過去，親自為他倆鬆綁。然後，握住兩人的手，激動的說：“你們是什麽人？你們不想說，想必有不說的道理，我們也不必知道。如果你們能幫義軍今夜攻破城門，我張遇賢在此拜謝，楨州義軍更不會忘記兩位大恩。看兩位如此坦然，渾身正氣，也不像是敵方派來使詐的奸細。用人不疑，諸位頭領，一起謝過這兩位俠士！”
??眾頭領謝過以後，張遇賢問：“破城不是易事，我們攻了四天，也沒有結果，不知兩位有何良策，能如此斷言：子時破城？”
??柳重生說：“本來我們是奉命勸你們盡早退兵的，但到這裏一看陣勢，就知道你們的決心。所以勸退之言就不講了。來之前，我細細看過龍門四周的地形。東西南三個城門，他們派重兵死守，而你們是猛攻這三門，所以形成僵局。那為什麽不考慮從北門進入？”
??“北門？”僧景全搖著頭說：“北門就是傍山而築，懸崖峭壁，隻有一條羊腸小道出入，如此窄小的道路，一個一個衝上去，一個一個死在敵人的石頭和檑木之下。”
??眾位頭領也紛紛搖頭。
??“我們早已想過，想攻北門，但是，實在是沒有一點可能，這才放棄的。”張遇賢無奈的說。
??“好，越是這樣，敵人的防備越是鬆懈。我去！”柳重生很堅定的說。他的這句話，讓這些義軍頭領驚得目瞪口呆。
??景陽笑著說：“眾位頭領放心，我這兄弟，身手比猴子還靈活，他不傻，不會從小路上衝過去找死，他會攀到懸崖頂，然後再到城樓上。”
??“懸崖頂與城牆有一段距離，至少有二丈！”
??“我會用繩索、鋼鉤，你們隻要給我準備這兩樣東西，就成了。”柳重生胸有成竹的說。
??其中有一個頭領突然說：“但是，如果。。。。。。”
??柳重生用手製止了他的話，說：“我的哥留在這裏，讓眾位頭領放心。”
??“好！”張遇賢激動的說：“話已至此，兩位俠士已是肝膽相照，張某敬佩！那麽，俠士孤身一人進城以後，打算怎麽辦？”
??柳重生蹲下來，以草地為龍門地圖，講起他和景陽在出發前早就商量好的計劃。眾義軍頭領圍成一圈，不時的會有人插上一句。似乎，這成為了決戰龍門之前的一次軍事會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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