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白雲山裏怎麽會發生如此變故
周正祥微微歎了口氣，兩人緩步走了出去。到正陽門外，拱手道別，可是房浩中並沒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刑部衙門。走進寬敞卻並不怎麽明亮的書房，坐在靠椅裏沉思。麵前的書桌上，放著那袋假幣，“嘩啦”一聲，從裏麵倒出來一些錢幣，那黃澄澄的銅色，在黯淡的光線中泛著光。他隨手拿起一枚，在手中翻弄著，要在銅錢上麵找出製幣人的線索，幾乎是不可能的。他現在集中思考的問題有三個：一是，給戶部江大人這袋錢幣的究竟是什麽人？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如果是知道內情，窩裏反，為什麽沒有進一步提供線索？如果不是，他這樣做又是出於什麽動機？所以，這個人是破案的關鍵。然而，江大人卻沒有半點線索，茫茫人海他在哪裏？另一個問題是，這種假幣流落到市麵上究竟有多少？如果發現有些假幣已是磨損嚴重或色澤不明，說明時間久了。但從夜行人送來的這些錢幣看，都是新製的，時日不多，這需要馬上到廣州城大小商行店鋪進行調查。而第三個問題是，工場裏製造出來的錢幣又是通過什麽渠道流進市場？一定有出貨交易的手續，而這樣的交易，靠一兩個人是無法完成的，一定有一張網，向五指分開一樣，伸向南漢境內各個地方。可是，捏住這張網的人又是誰呢？
??房浩中考慮的這三個問題的確是破案的關鍵，但是，沒有一絲線索，關在書房裏，即使絞盡腦汁又有何用！
??過不多時，刑部捕快首領袁剛帶領四名捕快高手，前來聽案領命。房浩中派他們先去戶部江大人那裏，查看這個送錢人有沒有留下蛛絲馬跡。隨後，他又幾乎調回了所有在外出勤的刑部捕頭，加上大理寺的援助，人手不少，分成幾個小組，令他們到各個交易市場去，查看有無假錢在使用，尤其是幾個規模較大的珠寶市場。
??房浩中為破假錢案忙的茶飯不思，而暗中，有兩個人也正在為此事而馬不停蹄的奔波著，他們就是鏡明和月明。
??月明，正是昨天夜裏給江正濤送去假錢的夜行人。
??前天，中書大人周正祥的夫人突然頭痛病發作，天旋地轉，嘔吐不止。頭像炸裂一般，請來的大夫也束手無策，吃進去的藥全部吐了出來，急得周正祥父女倆團團轉。丫鬟們的驚慌失措驚動了正在東院經房裏靜修的月明，她急忙前來探視，見夫人如此情景，細審脈相，知道一定是受了寒氣，惡邪攻心所致。便將功力集聚在十指，替夫人疏通背部經絡，使阻滯在體內的寒氣得到外泄。如此一來，夫人的頭痛果然有了緩解，但月明知道，這隻是暫時的控製，要徹底好轉，還得服藥調理。而其中有一味草藥無法買到，月明決定到廣州城外鳳凰山去采集。那天，從深山出來，已近傍晚，一彎上弦月，掛在東邊空中。密林中，雀鳥鼓噪，嘰喳亂叫。她正在山路上行走，忽聽得身後不遠處傳來馬蹄聲，細聽，還有車軲轆的吱咯聲，這是一輛馬車。月明不覺有些奇怪，是誰會乘駛一輛馬車來到這荒山野嶺？於是月明閃入路邊密林之中，一躍，伏在一棵槐樹的枝椏上。不隔一會兒，馬蹄聲和車軲轆聲越來越近，在朦朧的暮色中，隻見一輛馬車緩緩駛來，除了一名趕車的車夫，車旁還有四名大漢，看模樣都有點功夫，不用說是保鏢無疑。再看車內，卻沒有人，隻有三口大箱子。看起來，這箱裏裝的東西還挺重，不僅車輪被壓得咯吱作響，而且，這山道上雖然有些潮濕，但泥土堅硬，可車過之處，留下的轍印卻很深。
??月明的腦海中閃電般出現幾個疑問：有誰會在這種罕有人際的荒山之中，往外運送貨物？車載這麽沉重，箱子裏究竟裝的什麽？有四名武士護送，此物一定不簡單！想到這些，決定一探究竟。於是，她從腰間掏出4顆鐵彈，夾在指縫間，手微微一動，四彈勁射，分別打在四名保鏢的後頸。四人隻覺得突然暈了一下，就跌倒在地，什麽也不知道了。趕車的見此情景，吃了一驚，連忙拉住馬，剛想下去查看，隻見身旁站著一人，黑衣黑頭巾，臉上蒙了黑布。車夫嚇得瑟瑟發抖，問車夫從哪裏來，他說是從山的背後過來，問他車裏裝什麽，他說不知道。他的車被叫到鳳凰山西山口，那邊有一輛車停著，把這三口箱子搬到他車上，出了這座山，還要轉一輛車運出去，所以箱子裏裝什麽，他一點也不知道。月明知道，他說的是真話。如此神秘，越發讓她起疑，決定打開箱子看看。每口箱子都上了一把三寸長的鐵鎖，月明雙手捏住一把鎖，稍稍使勁，鎖就開了，打開箱蓋一看，愣了一下，黃澄澄的滿箱子都是銅錢，嶄新的，毫無疑問是剛從造幣廠裏出來。但是，南漢在陽春鑄錢，因為陽春有銅礦，而陽春距廣州有幾百裏地，又怎麽會在這城郊鳳凰山出現？而且聽車夫之言，途中要更換幾次車輛，其中自然藏著極大的秘密。究竟是什麽秘密？全新的銅幣，難道是假的？想到這裏，月明順手抓了一把，用布包了，蓋上箱蓋，把鎖鎖上，對車夫說：“如果這三箱銅錢是假的，這可是個大案子，你不明真相，與此事無關。但如果這四名保鏢醒來發覺異常，你就有性命之憂。所以，無奈隻得委屈你，讓你也和他們一樣，睡上一覺。”說完，手指在車夫後頸一點，車夫一陣酥麻，暈了過去。
??這可不是一件小事，禍國殃民。雖然劉晟這個皇帝該死，但南漢是自己的國家，如果任由假錢泛濫，就會動搖南漢的根基，最遭殃的還是老百姓。現在，一個銅錢買一碗麵，等不了多少時候，隻怕十個銅錢也吃不上這碗麵了，那是老百姓還怎麽活？虎視眈眈的南楚就會借由南唐之力，兵犯漢界，他們的馬蹄就會踐踏南漢國土。所以，對於這件事，既然無意中被她發現，就得管一管。不如先摸清這些銅錢的去向，然後再做打算。
??於是月明的手指迅疾地在這些人身上掠過，解了麻醉穴，一個個醒了過來。這些人中除了馬車車夫，其餘四人也非泛泛之輩，能夠擔當押運假錢任務的，其主人豈會將其作為兒戲。當他們突然間感覺到發生了什麽事的時候，不由得一個個麵麵相覷。四人中，一個臉盤瘦削，目光銳利的中年漢子朝車上的箱子看了一眼，發覺有些異樣，急忙伸手捏住鎖，鎖隨即分開。這一下，可是令所有人大驚失色。每個人的腦海中都略過一個念頭：箱子被打開過了！這個念頭立即成為一把鐵鉗，緊緊揪住了他們的心，恐懼在眨眼間擴散到全身。
??那中年漢子朝車夫瞧了一眼，短促的問：“你看到什麽了嗎？”
??車夫早已嚇得麵如土色，結巴巴的說：“我，我正在趕車，突然一下子暈過去，就什麽也不知道了，比你們還晚醒過來一會兒呢。”
??其中一個長得虎背熊腰的武夫說：“老大，這事與車夫無關，我剛醒來時，他還神誌不清呢。”
??那被叫做老大的中年漢子，抬頭朝四周看了一會，大聲說：“何方高人，請出來相見，如有事需要在下幫忙，盡管開口。”
??他說話時用了功夫，不僅話聲洪亮，而且傳得很遠，在這空曠靜寂的山林中，能夠清晰地聽到四周嗡嗡的回音，近處樹林裏的鳥，大概受到驚嚇，撲騰騰的鳴叫著亂飛。
??靜下來，什麽也沒有出現。
??中年漢子的一雙劍眉緊緊的蹙了起來，其餘三人的臉色都很難看，目光中充滿了驚恐。因為他們都知道，發生了這樣的事，會給他們帶來怎樣的後果。
??中年漢子仰臉歎了口氣，說：“待在這裏，不會有任何幫助，走吧，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見到主人，隻能聽天由命了。”
??說到“主人”兩字，這幾人都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果然，這輛馬車出了鳳凰山，在一個十分隱蔽的山路口，有一輛馬車等著，四人將三口箱子抬到另一輛馬車上，然後，朝西而去，進入另一座山的道路，一路跟蹤在後麵的月明一看之下，心中一愣，這車進的是白雲山。想想，她對這座山有多熟悉，有多親切。當年，白雲師傅救下她和鏡明、勝傲三人，在這山上呆了十多年，直到師傅歸天。她不會忘記，師兄妹三人在白雲山度過的日日夜夜，哪怕是一點極其細小的經曆。而對白雲山中的山崖峽穀，幾處瀑布窪地，幾條山路小道，她更是了如指掌。
??這運錢的馬車進了白雲山，會到哪裏去？難道要穿過這麽大的一座山？這絕無可能！但它的目的地在什麽地方？山裏隻有他們師徒住的二排六間簡陋平房，這樣的住所，怎麽可能與這三大箱的銅錢聯係在一起？真是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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